88.兵臨城下

“好傢伙,你瞧這小子驚訝的模樣兒。”

面向粗獷,膀大腰圓的橫九冷不丁伸手捏了捏晁炘的臉,一臉笑意。

晁炘眼中羞怒一閃,擡手拍掉,怒視眼前之人。

“嚯,脾氣還不小嘛。”橫九咧嘴笑道。

晁炘聞着這人一身酒氣,登時翻了個白眼,但此前他就被蘇定遠訓斥一番,此時雖想罵人,卻仍是忍住了。

“你這脾氣不硬氣啊。”橫九摸着針扎般的鬍鬚,搖頭道,“你應該罵老子,然後出手打我。”

晁炘無語,這是哪來的混不吝?

輔國大將軍也即是禁軍上將蕭方此時出言,“想必你們對我身邊這幾位還有些陌生,畢竟他們都未在兵馬司掛號,這官職也是一降再降,恐怕真追究起來,現在也就是百夫長、千夫長了。”

場間兵馬司諸將自然都是以魏暘胥和牛敬忠爲首,此時見兩人神色肅然,便知眼前幾人身份非常。

蕭方指着幾人,介紹一番。

其中,面色微黃而彷彿有化不開愁緒的中年人是陽山侯趙良玉,這位年輕時也是一位美男子,更是養尊處優,只不過老來被家中後輩所累,蒼老疲憊的厲害。

在他一旁的,是個相貌平平毫不起眼的中年人,只不過他眼眸很深,如有看不見的幽光冷意,讓人望之心悸,他是蕩寇將軍陳兆元,素來心狠手辣。卻與趙良玉一般,爲家中不成器幾個兒子心憂心煩。

再就是方纔看似混不吝且沒心沒肺的酒鬼橫九,也是曾經的先鋒大將。

以及最後那個腳步虛浮,臉色有些蠟黃的中年人高默奇,這人雖然着甲,看着卻像是久考不中的落魄書生一般,渾身透着一股子失意。

蕭方道:“此戰,便要賭上我大梁軍方最後的榮譽,更是賭上我等之性命。”

他未將宮裡給他統籌全局的聖旨拿出,因爲他知道這不需要,在現在這個時候,他所能做的,與衆人所能做的一樣。

那便只有迎敵,只有死守城門。

……

辰時,在議事堂商討的衆人忽而聽得陣陣鼓聲。

蘇定遠本是喝茶的動作一頓,然後慢慢將茶杯放在了案上,杯中茶水輕晃,不止。

其餘人同樣沉默下去。 ωωω TTκan C〇

門外,有官兵進了堂中,面朝衆人,抱拳沉聲,“北燕大軍已至城外三裡處!”

這鼓,便是來自北燕的戰鼓之聲。

“去瞧瞧吧。”蕭方看向諸人,難得一笑,“看看這回咱們的對手,是以前的老傢伙,還是新生的後輩。”

蘇定遠起身,手拎兜鍪,當先而出。

其餘人雖神情從容,可眼底減不去凝重,擡腳跟上。

……

天光有些陰沉,已經起了微風,好似有雨要來。

城外,是整齊而來的腳步聲,那是北燕推進的軍陣,旌旗密佈,再遠些,烏泱泱一片,看不真切。

有煙塵隨之而起,帶來的是令人心頭沉重的壓力。

“雄軍勁旅。”趙良玉輕聲道。

城牆上的衆人都是凝目看着,陳兆元此時道:“如此軍陣,得有十萬人。”

“北燕分三路行進,一路去破暇蔭關,入腹地,沿途自不少要襲擾附近州郡。其餘兩路圍困京城,難不成他們這麼快便匯合了?”魏暘胥有些疑惑。

如果真是這麼急行軍,那自當是人困馬乏,莫說昨夜臥虎丘之戰打不起來,便是今日也絕沒有精力在這城下列陣纔對。

“平瀾江。”從上得城門樓便沒說過話的高默奇開口道,“以戰船相送渡江,不消一夜便有無數兵力涌入。”

魏暘胥張了張嘴,平瀾江是流淌三國之境的大江,素來波濤洶涌,而三國皆有水軍船塢構建,互爲提防。

如若北燕真是渡江而來,那爲何大梁水軍毫無示警,對方如何做到悄無聲息?

要知道,平瀾江上除了有大梁水軍之外,還有盤踞在平瀾江與北燕河道交匯的權幫,以及還要過後周境內。

北燕如此大動干戈地用兵,就不怕引起江湖反感和後周誤會嗎?

還是說……

“聯手了麼。”蕭方自語一聲,話中,卻不免帶了幾分頹然。

後周沒有予以給出動靜,那唯一能說明的,便是其兩國已經聯手,互爲策應,方纔能瞞過大梁的水軍。

“此舉怕已籌謀日久。”牛敬忠說道,“數萬人渡江,絕非一朝一夕。”

“以白衣渡江,悄無聲息,這種用兵手段,還倒真是有些熟悉。”高默奇笑了笑。

此時,北燕大軍已全然兵臨城下。

遠處,軍陣拉開,陣前快馬躍出一騎,直至城外一箭之地,看向城頭,高聲道:“不知樑國平北將軍蘇定遠安在否?”

此爲丹田之聲,聲若洪鐘,彼此相逾六七十丈,竟清晰可聞,此人顯然是武道好手。

城頭衆人本在觀察那北燕軍陣,在想今日對方此舉是爲威懾還是真打算攻城,此時聽聞此言,皆是皺眉。

蘇定遠脣啓而聲出,轟鳴如若雷聲。

“蘇定遠在此!”

蕭方等人無不駭然去看他,只見他氣息如常,臉色不變,竟是純以內力發聲。

便是入三境的大修行都不能如此輕易做到,而這該是何等恐怖的武道修爲?

城頭將士皆是一震,莫名便因此消了幾分對城外大軍的恐懼。

遠處,那一騎坐下之馬竟是不安地踢踏轉圈,如被驚到,那騎兵連忙勒馬安撫。

城頭上則傳來毫不掩飾的嘲笑之聲。

“蘇定遠,我燕國陛下恩典,若你能降,則封你爲北樑王,節度三州之地。”那騎兵不以爲忤,反而喊道。

話出,本有幾分輕鬆的樑都城頭上則詭異一靜,不少人都下意識看向那手按城牆之人。

“好膽!”看似脾氣火爆實則素來心細的橫九怒喝一聲,手朝旁一伸,“取某弓箭來!”

蕭方看他一眼,更多的還是看向那面無表情之人。

高默奇武功不行,便在身旁魏暘胥耳邊低語一句,後者目光一沉,轉而氣沉丹田,朝城外喊道:“不知南樑王是何人?”

城外那一騎朗聲一笑,手持長槊,遙指城頭道:“我知你是樑國兵馬司那無能的統軍魏某,爺爺告訴你,南邊陳觀禮已經反了,現在成了後周的南樑王,你們還負隅頑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