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會試當天,凡參加之人都會有種錯覺,彷彿整座大梁城都忙碌了起來。
巡衛軍變多了,江湖人也多了,尋常百姓亦然。
外試的地點在外城北坊,兵部所設的一處大校場上。
場外長街人羣攢動,小攤小販叫賣着,有的是吃食,有的是茶水,還有所謂能包精神百倍、必能過關斬將的各種丹丸。
兵器也是有的,武功秘籍也是如此,很是熱鬧。
這附近空曠,因所用特殊,自是無百姓居住的,但卻少不了客棧酒館,而且還是朝廷專供所設,免費爲那些外地來的平民之子準備的。
有人會舍不下臉面入住,而會去附近坊市就居,有人則安之若素,只一心爲武舉做準備。
此時,在那剛好能看清校場大門外場景的客棧二樓,臨窗位置上當前站了三四人。他們俱都身着幹練錦衣,雍容尊貴,氣度非凡。
而在幾人身周,自還恭維環繞着七八人,相較而言,他們無論是穿着打扮,還是氣質上都落了不止一籌。
領頭那人着雪白錦緞,脖間圍着白狐領,雪白毛絨便如他那面色一樣,而在他手上還拿了一把翠綠洞簫,上有月形玉墜。
此人生的俊美,偏生臉色太過蒼白,而他便是六合尹家的當世天驕,尹蓮童。
“那相貌如三十,背大劍的傻大個兒是成浩,罪臣之後。早年卻是拜了遊歷的「閒散人」羅長青爲師,雖然只是傷甲過半,可聽說他有一手壓箱底的絕學,能大幅提升實力,不容小覷。”
有人來說,自然就有人拆臺,左右不過是恭維,想跟這位世家的嫡傳搭上關係。
“什麼拜師,不過就是閒散人隨便指點了他幾招而已,否則這傻大個兒怎麼還會居京城,還會考武舉?”
「閒散人」羅長青,曾盜真武教不傳秘典,被挑斷手筋而逐出山門,後得取前人傳承,手筋重續,修爲入神橋之境。因其有如此實力,卻只行走江湖而無作爲,便得了如此綽號。
不過有人猜測其已爲後周宮廷大內效力,入江湖只是爲了蒐集各地風雲,但此傳聞未得證實。
不論怎麼說,誰人能與一位神橋境的高手扯上關係,都不免令人豔羨,更別說還是得其點撥修行。
這兩人的話裡,都透露出一種妒意。
那尹蓮童卻也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那抱臂靠在欄杆外的壯碩身影,點了點頭。
有人不知看到了什麼,頓時一聲驚呼,等其他人順着看去時,也不由吸氣。
尹蓮童看去,臉色微微凝重。
那是一個閒適騎馬而來的女子,面生桃花相,貌美絕倫,她一襲粉衣,腰掛雙劍,一顰一笑皆是魅意天成,人望之而不免呼吸急促。
“喬芷薇。”
尹蓮童身旁仍有倆錦衣青年,此時一人沉聲開口,眼中卻帶渴望與貪婪之意。
他的目光很是不憚,神情所露也太過明顯。
旁邊之人見此,眼底不屑,卻不敢多說什麼。
因爲此人乃當朝兵部尚書宇文嵩之子,宇文晟同。此人家中排行第三,因此又多被人稱爲‘三公子’。
而他的喜好也有三,好劍、好詩詞歌賦、好美人。
但他自幼不學無術,胸中既無韜略更無文采,所以他便只能來搶,搶別人所作之詩,搶別人手中寶劍,搶別人懷中佳人。
若當年的蘇清爲「京城三廢」,那此人便可稱爲「京城三惡」,因爲在他一旁的另一名錦衣青年,便也是如此惡人。
宮中萬貴妃胞弟,小國舅萬花樓。
此人惡行罄竹難書,身旁狐朋狗友從來不缺,好色好酒好賭,不喜武偏生根骨奇佳,就算整日遊手好閒聲色犬馬,如今即便不能破甲八九也相差不遠。被他禍害之人無不痛恨蒼天,竟會給此人降下福祉。
而萬貴妃更請江湖術士散言,萬花樓乃大氣運之人,護佑皇室,更幸大梁。因此,其姐弟近年甚得恩寵不說,行事也囂張跋扈,如得靠山。
此次武舉,民間便有風傳出,說這前三甲,必定有此人席位。
“我說三子,你可別跟我搶啊,她,我看上了。”萬花樓擡了擡眼皮,略有青白的眸子盯着的卻是那打馬而過的倩影。
宇文晟同咬了咬牙,他雖爲兵部尚書之子,可還是不敢跟當今如日中天的萬花樓爭的,當即,也只能勉強笑笑。
至於恭維在四周的其他人更是連話也不敢插。
尹蓮童聽的兩人的話,卻是心底冷笑,但也不會說什麼。
此番尹家的生意還要仰仗他們兩人背後的關係,而這也是他會與這兩個廢物同行的原因,若無利益牽扯,誰會瞧得上這倆貨色?
許是感知到了那太過明顯的視線,馬上的喬芷薇在校場前勒馬,朝那邊看了過去。
一雙如桃花般美豔的眸子彷彿近到眼前,不管是閱女無數的萬花樓和宇文晟同兩人,還是其它人,就連尹蓮童都是呼吸一促,心神一蕩時,更會隨着那人眨眼凝眸而幾有失態。
“唔。”萬花樓的臉色忽地漲紅,腰身弓了弓。
其餘幾人更是臉色不堪。
尹蓮童因此噁心之語回神,定睛再看時卻看到了喬芷薇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好強的魅功。”他臉色一沉,如感嘲弄,下意識緊了緊手中玉簫,卻知道此並非在場中,而也是自身大意,便更覺羞惱。
那邊,喬芷薇卻已經下馬,有桃花劍閣的人過來,把馬牽了。
……
一輛馬車悠悠在人羣中駛過。
蘇澈掀起車簾,朝外看去。
外面人山人海,而在校場大門外,兵部軍卒神情肅然,有三名軍官正在檢查入場者的身份。
同時,如若氣機交感,自有同輩之人爭鋒氣息出入感知之內。
蘇澈不動聲色地瞥過幾眼。
“少爺,到時辰了。”蘇大強的聲音從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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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澈應了聲,從車上下來。
他身穿寶藍綢衫,手握沉影劍,雙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身形頎長而氣度從容,更掩不住一副雍容華貴之氣。
有人早就注意到了這帶着平北將軍府標識馬車,也早有竊竊私語。
宇文晟同卻是第一次有了沉重,兵部與軍方的關係並非上下指派,但蘇定遠在軍中的威望越大,他兵部的話語權就越弱。他對蘇澈,因此便帶敵意。
“時辰到,入場!”有軍卒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