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國王的第三次御駕親征(2)

伊莎貝拉公主將會發現她在凡爾賽宮中感受到的敵意很少。

不不不,不是因爲王太子對她的尊敬令得這些達官貴胄們生出了忌憚之心,在路易十四尚未離開人世或是失去權威之前,沒人會太過在意王太子,這是亙古不變的傳統與法律——主要是因爲在此刻的凡爾賽宮中,無論男人女人都很忙碌,男人們忙碌着路易十四的第三次御駕親征,女人們則在忙碌於告別與查看賬冊。

在巴黎與凡爾賽,女性的受教育率可能是最高的,在男人們離開巴黎與凡爾賽後,她們也會接過管理家族產業的責任,這點同樣延續了上千年。正因如此,女性的權力往往會隨着戰爭是否頻繁而變動,一般而言,男主人離開領地後,發號施令的就是他的妻子或是姐妹,旁支庶系反而沒什麼發言權,只能與領地上的官員與管事那樣聽從吩咐,除非男主人被確認已經在戰場上死亡。

那樣,尊貴的女主人就會立刻淪落爲與領地系在一起的有價值的“東西”。只看將來的繼承人會不會願意爲了她的姓氏與嫁妝接手她,不然她只能進修道院。

有資格出入或是住在凡爾賽宮的男士們的情況還要更復雜一些,就連走動都要別人攙扶的旺多姆公爵都想要和國王一起出徵西班牙,更別說別人了,誰都知道這可能是路易十四的最後一場大戰——簡單地說,就是最後一次他們得以在國王面前顯示勇武果決,讓國王記下他們名字的機會。不管是年輕的,年老的,聰慧的,遲鈍的,強壯的,虛弱的……他們爭先恐後地向能夠影響到國王的人行賄,希望自己能夠是隨軍同行的五千人之一。

蒙特斯潘夫人首當其衝,無時不刻地受人矚目與殷勤讓這位王室夫人因爲國王的一個兒子即將成爲西班牙國王而難受的心情好了不少,在迎接王太子妃的宴會上,她一如既往地是場景中的焦點所在——她穿着一件深紅色的綢緞裙子,顏色就像是凝固的血液,脖子上纏繞着好幾圈珍珠項鍊,項鍊的中間是一枚鑲嵌在黃金底座上的紅寶石,一直垂到胸脯中央。

她是女巫,得以保持長久的青春,在宮廷中也有人議論和質疑過,但只要國王不說話,沒人會去多管閒事……

要說,蒙特斯潘夫人倒是很想給新婦一個難堪,在宮廷中,一個法國人的王室夫人的地位,在禮儀上低於王太子妃,但在實際中卻要高於一個外國女人,一旁的貴族都樂於看着她來戲耍對方一通,但巫師們的通訊速度遠超凡人,她已經知道了在她兒子奧古斯特,蒙特利爾公爵將來的領地上有三座金礦,兩座鐵礦,今後可能更多。爲了她的兒子,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玩弄什麼手段,雖然她依然十分嫉妒。

蒙特斯潘夫人按了按胸口,那裡好像總是空蕩蕩的,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如此,就像是一朵離開了枝幹的蒲公英。

此時將來的王太子妃已經走到國王面前,屈膝行禮,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少女有點畏怯,也有點恍惚,但她還是堅持行完了禮,王太子這才上前,與她肩並肩地看向路易十四。

伊莎貝拉公主之前只見過兩位國王,阿方索六世與佩德羅二世,她的伯父與父親,前者病弱臃腫,後者瘦削陰沉,她看過法蘭西王太子的畫像,也聽說過法國國王路易十四驕若豔陽,不過這一切都不如親眼看到時那樣震撼——也許是因爲最近路易十四思考與商討的都是有關於戰爭的事情,他周身的氣氛要比原先冷硬得多,他看了一眼這對未婚夫妻,就點點頭——“你們的婚禮會在皇家小教堂舉行。”因爲小路易還是王太子,所以他的婚禮不可能在大教堂舉行。

伊莎貝拉公主敏銳地感覺到路易十四此刻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

還記得路易十四與旺多姆公爵的賭約麼,聖母昇天瞻禮在公曆八月十五日,雖然還不是教會正式確定的宗教節日,但人們依然會在這天遊行與做彌撒,爲了容易記錄,王太子的婚禮也安排在這天——所以奧爾良公爵必然會在這天之前趕回凡爾賽,他也確實在準備動身了,但隨着西班牙的反法勢力佔據上風,他的回程日期一直被往後拖延,不過幾天前他才送信回來說,他會走海路回法國。

西班牙固然與法蘭西接壤,但這段時間比利牛斯山脈附近一直有刺客與暴徒四處遊蕩,其中可能牽涉到西班牙的裡世界——如今那裡也是一片混亂,爲了保險起見,公爵身邊的梵卓家長建議他改乘船,從巴塞羅那出發到法國的貝基耶,而後沿着運河一路往凡爾賽。

在地中海有着法蘭西的鐵甲艦隊四處遊曳的時候,這個提議看上去合理至極,路易也認爲這樣不會出什麼差錯,奧爾良公爵面臨的最大危機已經過去,在神父與議員不名譽地死去之後,他是加泰羅尼亞人的半個首領(這也是因爲他是法國公爵又不願意繼承巴塞羅那伯爵的位置),他和那些加泰羅尼亞議員達成了一致意見——他們願意接受法蘭西人的統治,雖然不得不讓公爵離開他們很遺憾,但不久之後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就要將他的榮光投在比利牛斯山脈以南,加泰羅尼亞人也親眼見到了和聽說了比利牛斯山以北的同族過着怎樣的生活——如果路易十四能保證同等對待他們,他的兒子又能將父親的政策持續下去,加泰羅尼亞人也不是不識好歹的蠢貨。

盧森堡公爵將是這支大軍的前鋒,路易十四在見過伊莎貝拉公主後就召喚了他。

“您是希望我提前出發嗎?”盧森堡公爵驚訝地問道:“去加泰羅尼亞接應奧爾良公爵?”他遲疑了一小會兒:“不是我不願意,陛下,但公爵走海路回來不是更順暢安全一點嗎?”

“我只是有種感覺……”路易說:“我希望能夠儘快見到我的弟弟,不過如此的話,公爵,您大概就沒法參加王太子的婚禮了。”他含着些許歉意說道。

“我是個軍人。戰爭比婚禮更吸引我。”盧森堡公爵說,不過他隨即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也就是路易十四這樣的國王不會在意,路易擺了擺手:“那麼就這樣吧。”

公爵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

巴塞羅那港口。

“您不再等等嗎?”弗朗西斯科問道,他也是一個塔馬利特,但與之前的塔馬利特議員不同,他雖然是貴族,卻也是一個血管中依然涌動着熱血的年輕人,他與許多加泰羅尼亞人一樣,渴望一個賢明的新君主——在塔馬利特議員籌劃着要將奧爾良公爵留下來,成爲巴塞羅那伯爵的時候,他也是贊同的。

但議員與神父一前一後接踵被殺,而且是因爲那種不名譽的原因,這讓圍繞在奧爾良公爵身邊的那些年輕人都感覺極其失望與羞愧,他們也是願意爲加泰羅尼亞付出一切的勇士,傑瑪的父親與兄長,甚至未婚夫所遭受到的事情他們也有可能遇到。

酷刑與死亡對這些品行高潔的戰士來說不算什麼,但一想到,自己死後還要遭受侮辱,發誓要保護的女兒與妻子不但沒有得到應有的優待,反而淪爲遊女與奴隸,即便是他們也不由得渾身發抖。

因爲有了這樣的事情,這些原本支持奧爾良公爵成爲巴塞羅那伯爵的人反而都沉默了,他們無法厚顏無恥地請求公爵留下——他是法國人,卻已經爲加泰羅尼亞人做了很多事情,他們卻給不了公爵什麼東西,別說巴塞羅那伯爵的稱號與加泰羅尼亞,公爵是個高貴而又聖潔的人,他與兄長的情感遠勝過那些被如塔馬利特議員之流孜孜以求的權力與錢財。

只是看着這樣一個如同傳說中的騎士那樣品德高尚,勇武善戰的好人離開,他們確實很難過,在難過的同時,對未來也有一絲迷茫,將來的西班牙之主只是一個孩子,加泰羅尼亞連帶整個西班牙都將會被國王指定的總督代爲管理直到卡洛斯三世能夠親政。

在這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的時間裡,那個總督會不會如之前的西班牙人總督,又或是曾經的大孔代那樣,縱容士兵們肆意偷竊、淫辱,甚至殺戮?他們會不會再次背上沉重的賦稅,或是被收沒財產,被強制服役?

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場王位繼承權戰爭可能要持續上好幾年……

路易十四的光輝固然能夠照耀在法蘭西人的身上,但他們不是法蘭西人啊。

“但我的兄長,國王陛下一直在計劃將法蘭西的政策推向更遠,更廣闊的地方。”奧爾良公爵拉了拉斗篷,在海邊,早上的霧氣帶來的還是涼意:“你們應當看過報紙,書刊,或者你們也可以去佛蘭德爾甚至荷蘭去親眼看看,去看看那些平凡的民衆,”公爵說:“看看他們的生活,然後看看你們的,或是問問他們的過去,我不能說所有的事情都完美無缺,但一切肯定是在往更好的地方走。”

“更好的?”另一個前來送行的加泰羅尼亞人問道——他正是那個給了傑瑪匕首防身的人,“法蘭西的國王有說過那會是怎樣的一個未來嗎?”他想要忍住對那些君王的刻薄但還是失敗了:“總有人給我們這樣那樣的承諾,也許是吧,等我們上了天堂,一切就都好了。”

公爵笑了笑,不去介意這孩子的無禮,他沉吟着看向灰沉沉的天空,“一定要說的話,我的兄長倒和我說過一些,諸位,他說,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將來至少一百年內不要有戰爭,所有有能力的人都能得到一份工作,工作所得足以讓他支撐起一個有三個,或是四個孩子的家庭。

每個家庭都應該有一樁漂亮乾淨的屋子,廚房裡的鍋子裡燉着一隻雞……節慶日裡人人都能穿上鮮豔的新衣服,上街遊行,唱歌和跳舞,如果他們願意,也可以乘坐馬車或是船隻到其他地方遊玩……未成年的孩子都要去讀書,無論他是貴族還是平民,無論他的父親是富有還是貧窮,無論他是個男孩或是女孩……”

“每個人?”

“每個人,除了那些犯了罪的人。”公爵說。

“這是天國吧,”那個曾給了傑瑪一份善意的人說,也許是因爲傑瑪最終還是被處死了,他滿懷憤懣,卻又無處發作,但聽到公爵這樣說,就算他的舌尖飽含毒液,也說不出什麼尖銳的話來:“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世界呢?”

在這個國王們依然將戰爭視作功績、榮耀與權力所在的時代,平民們就如同田地裡的麥子,領主與君王們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地收割他們,壓榨他們,餵養他們的士兵與戰馬,對他們如何,很少會有上等人去關心,不,應該說,他們是看不到被迫匍匐在他們腳下的人的。

“嗯。所以,”公爵低聲說,彷彿是在怕驚動了什麼:“我們也只能一步步地往前走,哪怕我們可能永遠都無法看到,但我們的後代肯定是能看到的。”

“那必須有個好國王,”年輕的弗朗西斯科說:“還有他的後代們,也必須是個好國王。”這種事情,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誰知道呢,”公爵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也許將來沒有國王了也說不定。”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另一個人堅決地說道,比之前更決斷。

這同樣還是一個即便沒有了國王,沒有了繼承人,貴族與大臣們,還有數以百萬,千萬計的民衆,依然要從其他國家邀請一位高貴的王室成員來做國王的時代。

“命運總是那樣不可測,我們誰也猜不到將來會如何。”公爵擡起帽子,戴在頭上:“但諸位,我可以這樣說,如果國王陛下恩准,我會向他請求,回到加泰羅尼亞來的。”

幾個加泰羅尼亞人頓時露出了喜色。

“不過我現在必須走了,我要回去凡爾賽,參加我侄兒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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