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增設浴室、“私人場所”或是更衣室,都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畢竟現在國王的權力仍然被困在巴黎盆地裡,趨炎附勢者衆多,但沒多到,或說有資格在宮殿裡擁有一個房間的人並不多,問題是要糾正人們的理念並不容易——幻想着回到十七世紀,與那些多情的貴婦度過纏綿一夜的人大概沒想到過,這些貴婦們在愉快地吃喝,盡情的跳舞,或是優雅地談話中,一旦有了來自於自然的召喚,她們是會異常坦然地走到角落裡,一拉一蹲,就輕鬆地解決了所謂的個人問題。
當然,這個時候的女性不着褲裝(無論內外)的習慣也助長了這種風氣,而國王暫時也還不能伸手到貴女們的裙子裡去——他的意思是說,他不能去幹涉她們在華美的絲絨與綢緞下穿着什麼。至於男士們,他們要略微艱難一點,但勝在他們有些時候站立着就能完成任務,只是這不免讓宮殿的角落裡變成了一個另類的交匯場所。
有些較爲內向,或者說更爲尊貴的人們會選擇國王設置的私密房間,只是在路易做出干涉之前,他們用來擦拭屁股的東西堪稱五花八門,有些是用絲綢絞成的繩子,有些是用新鮮的鮭魚肉片,有些用羊毛團,有些是用鵝脖子——在聽說了這個材料後,就算是路易也吃驚了很久,他甚至想象不出那是個什麼樣的景象,也有人建議國王使用比較復古的材料,也就是海綿,羅馬人在公用廁所裡就用這種鹽水浸過的海綿棒來清潔不可告人之處,當然,就和之前的繩子那樣,這都是公用的,一個人用過,下一個人接着用——這點立刻被路易否決了。
較爲奢侈的是用絹帕,用完即拋,但就算是爲了空空如也的國庫路易也不能這麼做,他暫且用羊毛團,同時命令他的工匠們儘快造出柔軟的紙張來,十二世紀開始東方的造紙術就傳入了西方,十四世紀造紙技術已經變得非常成熟,問題是大多時候人們還在用舊衣服造紙,有時候也用亞麻和麥稈,效率低下不說,紙張的質量也堪憂,不過既然路易已經在這裡了,他就直接命令將亞麻與麥稈攪碎成漿纔開始下一個步驟,所以只用了一兩個月,新的紙張就被製造出來了——只要放在房間裡陰乾,紙張就是柔軟的。
解決了一個問題後就輪到了另一個問題,這個就要交給菲利普來做了,當然,王弟也有他的辦法,他儘可能地將一個輪迴之所造的又舒適又雅緻,甚至讓人辨認不出它原先的用途——他的第一件作品就是奉獻給國王的,一把雕刻着葡萄與小天使的扶手椅,椅麪包裹鵝絨與絲綢,中間挖空,下面放上一個桶,不用的時候有蓋子把它蓋住,圍繞着這把椅子還有一個圓形的帷幔,因爲他知道自己的王兄對於自身的私密十分看重。
只是馬紮然主教有幸目睹的時候,面色異常地古怪莫名,國王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爲他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對於教會也有了一定的瞭解,這把椅子的靈感很難說是不是來自於教皇登基之前用的那把用來檢驗是否身軀“殘缺”的特殊椅子。
路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感謝了自己的王弟,並要他儘快在宮殿裡裝上這些“椅子”,並且給了一些建議,譬如說在桶裡放上一些乾燥的木屑,免得氣味四溢。
菲利普高高興興地接受了國王的建議,去完成他的工作了,當然,這只是第一個項目,之後還有簡直密如繁星的各種事宜,王太后、蒙龐西埃女公爵,甚至英格蘭的瑪麗王后,亨利埃塔公主都接了一部分去做,甚至連瑪利.曼奇尼都被抓了手來幫忙——這不僅僅是爲了迎接一個退位的女王,同時也是爲了確立巴黎的人們對國王的正面印象——雖然之前國王的成年儀式也是在巴黎辦的,但那時國王的心思更多的還在叛逆與高等法院身上,儀式雖然隆重,但賓客還是被限制在了部分貴族與官員裡,並不能真正地顯露出國王的威儀。
路易還特意囑咐了,克里斯蒂娜夫人可能經過的街道,以及盧浮宮的四近地區,都要經過整修與裝飾,這是一筆可觀的費用,卻也是必須的,因爲它們同樣也是被那些蜂擁入巴黎的外省人看的,幸而巴黎經過了兩次暴亂,一些街道已經衰落了下來,許多房屋都找不到原先的主人,讓富凱省去了不少口舌。
“您聽說了嗎?”菲利普一邊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邊彷彿只是隨口提起般地說道.
“什麼?”
“富凱正在買賣窗口。”
“買賣窗口?”國王擡起頭來,這個名詞讓他感到陌生。
“就是克里斯蒂娜夫人前來覲見您時,需要經過的街道上的窗口。”王弟解釋說:“裡面有許多已經沒了主人,或是主人已經逃到了外省的屋子,富凱將它們買了出去,按照窗口所在的位置,從一百里弗爾到三百里弗爾不等。”
“是嗎?”國王笑了:“買窗口的人多嗎?”
“挺多的,”王弟說:“據說最靠近杜勒裡宮的幾個窗口都已經賣完了。”
“那你知道嗎?”國王說:“富凱已經向我稟報過此事了,他賣掉窗口的錢將會全部被用在街道的裝飾上,我不必爲此多出一個利亞德。”
菲利普明顯地呆滯了一下。
“還有一件事情,”國王說:“我想你也不知道,菲利普,他雖然對我這麼說,但除了那些買賣窗口的錢的確用在了街道的裝飾上之外,他還收取了許多禮物,這些禮物他可從沒提起過。”
菲利普只思索了幾秒鐘,就立刻明白了過來,他滿面怒容,顯然想到了富凱是如何巧妙地中飽私囊的,他一邊以國王的名義賣出窗口,但窗口的數量就只有這麼幾個,想要得到一個觀禮的好位置,人們就必須向他行賄,但另一方面,他也確實如國王所說的,將買窗口的費用直接拿去裝飾街道,即便國王知道他受賄了,也沒辦法指責他,因爲他着實做好了這件事情。
“但他辜負了您的信任!”菲利普怒氣衝衝地說,他今天穿了一件他最喜歡的衣服,銀灰的絲緞裡夾雜着金線的外套,綴滿了精緻的蝴蝶結,袖口與領口都翻出了銀絲的花邊,比路易身邊的任何一個貴夫人都要來的耀眼奪目,但他也同樣佩戴着一柄利劍,雖然劍鞘上鑲嵌着紅寶石與珍珠,但裡面的劍刃也一樣鋒利無比,至少國王絲毫不會懷疑,當菲利普把它拔出來,刺入富凱的胸膛時,它絕不會折斷或是彎曲。
國王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安撫了菲利普好一會兒,畢竟他現在人手緊缺,他可不能放任菲利普——當然他也不會放任富凱,或者說,在將來不會,富凱收受了多少非法所得他並不在意,只要富凱沒能離開巴黎,那麼這些錢財,也只是路易暫存在他這裡的灰色款項罷了,而且要認真說的話,富凱只是小巫,作爲大巫的馬紮然主教從各處撈取的夜草更驚人,孔代親王與加斯東親王對他的指責可不是無的放矢,只是同樣的,國王現在仍然需要這位長者——在這幾年裡,雖然獨斷專權令人愉快,但這個混亂的國家並不允許路易這麼做。
好不容易讓菲利普安靜了下來(國王付出了三次共餐與一次分享寢室的代價),國王也沒了繼續工作的心思,他走到書架前,正準備找一本喜歡的書來看,邦唐就來詢問他是否願意接受一個人的覲見。。;
“他只說了他的名字。”邦唐說:“提奧德里克,陛下,您要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