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雨的眼淚還在掉,心感到炙痛和啃齧,她拿着筆記本看了一遍又一遍,確定了那幾個關鍵詞沒錯。
曹石星、運動褲、打胎……
石是石頭的石,星是星星的星。星星是大石頭,石頭是小星星。
曹石星第一次和她說話,靦腆地介紹自己時,就是這麼說的。
“還有我是隻舔狗。”曹石星最後總結。
“哈哈哈,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她那時還是個學生,笑得很開心。
“那個,我發現這樣介紹自己,女孩子都會笑。”曹石星撓自己的頭皮,有點不好意思。
自己就是這樣跟曹石星認識的。
樂雨的記憶在時間線上遊弋,像水裡的魚,土裡的蚯蚓,觸到實處,就停下來,繞一圈,攫出死魚腐肉的精華。
她又開始瘋狂地翻看繼方的日記,撕碎的,沒撕碎的,老筆記本,新筆記本……
——今天我又去看她跳操了,我一定是瘋了,可是看她蹦蹦跳跳,我的心裡就像裝了只小兔跟着蹦蹦跳跳。我假裝拿出手機發信息,悄悄打開攝像頭,邊上一個人拍了我一下,說:“兄弟,偷拍那個教練吧?”
我嚇了一跳,說:“哪有!”
他說:“別裝了。這裡十幾個壯漢一到跳操時間,就圍過來舉起手機假裝自拍。大家都知道。”
我看了身邊的人,果然每個人都是這樣。我臉紅了。
那個人跟我聊,說男人喜歡女人很正常的,不用臉紅。
我說也沒喜歡啦,就是那個教練的身材太好,多看了幾眼。
他說男人饞女人身子也很正常。
我說是嗎?如果有老婆的話,還饞別的女人身子,這樣算正常嗎?
他說算,這樣更正常。
我不懂了,他解釋給我聽,說他羣裡有個朋友就有類似的症狀。一個相貌平平的女生站在他朋友面前,他朋友會說普通貨色,不屑一顧。可如果知道那個女生有男朋友,或者老公後,他朋友就會覺得那個女生貌若天仙,無端生出一種勾人的魅力。
這種症狀就是綠帽綜合症,分爲主動和被動兩型,就是喜歡給別人戴綠帽,和喜歡別人給自己戴綠帽。
從基因學上來講,自從人類誕生之初,男人狩獵,女人顧家開始,狩獵的基因就深紮在男人的Y染色體上,搶別人的女人,或者自己有女人了,還喜歡其他女人,都是骨子裡的狩獵基因作祟。
女人除了滿足原始的繁衍需求外,還附帶了權力的屬性。
我搶走了你的女人,我比你強,我的基因比你更出色,這是綠帽情節背後的權力鬥爭。
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他好像很懂女人,他好像非常自信。
我覺得這個人身上有種吸引我的東西,不是男女間的那種吸引,而是——我想跟他做朋友。
這時跳操課結束了,她走了,我跟他在引體向上架邊上聊天。
他一邊做引體向上,一邊跟我聊天。
他看起來瘦瘦的,背肌卻很發達,每當做到力竭時,他總會伸出舌頭舔一下空氣,好像勾到什麼東西,又能多做幾個引體向上。
我跟他越聊越投緣,我喜歡的女人,喜歡聽的歌,喜歡吃的菜,他都能說上幾句。
“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吃苦瓜嗎?”我說。
“不知道。不過我知道苦瓜其實本來不是苦的。就跟黃瓜其實本來不是綠色的。”他說。
我呆住了。他的話擊中了我的心。
他接着往下說:“沒成熟的苦瓜確實很苦,成熟後,黃皮紅籽,又叫金鈴子,癩葡萄,很甜,很好吃。這跟黃瓜明明是綠色的,卻叫黃瓜一樣,成熟後,自然變黃了。你應該是那種做一件事,就咬住牙,能吃苦,一直等到成熟籽甜的那種人吧?先忙事業,不談戀愛,等事業成熟後,再盡情享受。”
有那麼一瞬,我以爲他偷看了我的日記本。
對的,我就是這樣的人。
那麼,“你是誰?”我問他,按捺不住好奇,我總覺得他跟我不是偶遇的陌生人。
他從引體向上架上跳下來,擦掉汗,伸手,自我介紹:“我叫曹石星。槽!去掉木字旁的曹。石頭的石,星星的星。”
我也伸手:“你好,我叫伍繼方。伍——”
他說:“伍佰的伍。”
我被這份默契嚇到,愣住了,“你到底是誰?”
他笑了,說:“我是你老婆的舔狗,從現在起,還會是你的舔狗。”
我本該生氣的,一個男人光明正大地出現在自己眼前,還說是自己老婆的舔狗。
可他的眼神太清澈,表情太親和,我竟一點火氣都沒有,還覺得有一點點的小興奮。
樂雨瞞着我跟這麼有魅力的男人交往,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跟昆馬一起呢?
我的內疚輕了很多。
曹石星跟我透露了這麼重要的秘密,我也向他敞開心扉,說:“我饞昆馬的身子,怎麼辦?”
我本以爲跟樂雨在一起後,我就滿足了,可我沒有。幾十年來一直忙於事業,從沒和女人打交道的經驗,可嘗過那滋味後,我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樂雨是很好,但我還想要更多。
曹石星給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議。
“如果你想親近一個人,又不好當面說出來,就默默地跟她行爲一致,她做什麼,你也做什麼,提醒她,你看,我喜歡你。久而久之,對方就能接受到你的信號了。”
我懂了,“她最喜歡粉紅色,她的內——她的頭帶都是粉紅的,我也要戴一個粉紅頭帶,跟她一起跳操!”
曹石星搖頭,手搭在我肩上,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我膽怯了。“一個男人在一羣女人中跳操不太像話是吧?”
曹石星說:“不是。你知道我跟你的最大區別是什麼嗎?”
我仔細看曹石星,說:“你比我有魅力?”
曹石星說:“不是。你比我有錢。”
他捧住我的臉,扭向正跟前臺聊天的昆馬,說:“去吧。直接過去,說自己要報班,留下自己的名字,小區住址,手機號碼。她如果有眼力,自己會去查的。像你這樣的男人,不應該跟我學習舔狗的技巧。”
我看他的眼,被他的真心打動,又不爭氣地流下眼淚。
邊上一個壯漢正要過來做引體向上,看我倆臉對臉,嚇了一跳,轉了個彎走了。
謝謝曹石星,他讓我明白了我的潛力。
原來追求一個女生可以這麼簡單。
我報了班,昆馬跟我互留了手機號碼,我興奮地跑回來,想跟曹石星說,他人卻不見了。
我拿出手機,他給我發了一個消息:
“我走過許多橋,看過許多雲,舔過許多人,我看得出來喜歡和不喜歡。昆馬喜歡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