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總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太陽像刺破的蛋黃攪進一天的瀝青,流淌下來,燒傷一座座高樓的玻璃幕牆,火紅、滾輪、飛翔、燃燒、最後是鉛灰、暈眩。
花總看到光輪轟轟碾過,從他的頭碾到肝,再碾到腎,碾得雙腿發抖,褲子掉下來。
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繞過花總的腰,幫他提起褲子,貼心地拉好拉鍊。
花總回頭,看到樸恩熙的臉。
樸恩熙說:“我們試過在椅子上,鋼琴上,地上,牆上,可落地窗前還沒試過呢。”
花總說:“是啊。貼在落地窗上也連不上隔壁的wifi,辦公室太大了,就這點不好。不過放心,寶貝,以後辦公室會更大,我會在椅子上、鋼琴上、落地窗上都裝上wifi,想連就連,想斷就斷。”
樸恩熙把臉貼在花總背上,說:“謝謝你捧我。”
花總說:“謝謝你回來,還是你彈鋼琴彈得好,什麼指法都會。”
樸恩熙說:“待會兒邦邦也去簽約會嗎?”
花總說:“嗯,肯定的。他是主演嘛。怎麼你不喜歡?”
樸恩熙說:“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花總不以爲意:“男人都這樣。”
“不,不是那種奇怪。是——”樸恩熙想了一下,終於找到合適的詞:“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花總笑到褲子又掉下來,回過身,抱住樸恩熙,說:“他自己就是個傻子,當然看誰都是傻子了。不止他,梅川也是傻子。”
“給他籤合同,條款看都不看就簽了,不是傻子是什麼?”
“不過我們要感謝這個傻子,在這個傻子身上我們能撈多少錢啊。”
這時有人敲門,花總說進來。
根植走進來,提醒花總:“下午兩點華晶大酒店舉行電影簽約會。”
花總點頭。
根植還沒走,花總問他還有什麼事,沒看我褲子都掉了嗎?沒看樸恩熙都蹲下來了嗎?
根植說:“華晶酒店的經理跟我說,在我們後面還有個簽約會。”
“有就有吧,關你什麼事?”
“聽說是梅川的電影簽約會。”
“梅川?”花總推開樸恩熙的頭,然後又把她的頭拉回來,問根植:“有人找梅川拍電影?”
根植說:“是。聽說導演是陳計。”
花總笑起來,樸恩熙的頭也抖起來。
花總說:“陳計就是個拍MV的。還拍電影。聽瞿導說以前專給老年人拍音樂錄影帶,去小公園,找個大媽穿花衣裳,三小時搞定的那種。哈哈哈。讓陳計拍電影?梅川也太慘了。”
“哈哈哈,是啊。”根植跟着笑。
“嗚嗚嗯。”樸恩熙也點頭應和。
花總突然冷下臉,不笑了。
根植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也趕忙不笑。
樸恩熙因爲蹲着,看不到,還在忙着。
“不管梅川做過什麼,好歹也是跟我們合作過的藝人,他過得慘,你這麼笑他,是不是太沒人情味?”花總正義凜然,一身正氣,要不是樸恩熙蹲着,根植差點就信了他的話。
不過在公司裡,天大地大,也比不過老闆大。
老闆說的就是對的。
根植連忙糾正自己的態度:“老闆,那我們要做些什麼幫他嗎?”
“那當然。簽約會結束,留下來,一起給他鼓掌加油啊!萬一一個記者都沒去,場面多尷尬啊,哈哈哈。”
花總又笑起來,根植等了一會兒,纔跟着笑。
“通知邦邦,叫他下午直接去酒店吧。”花總說。
根植點頭,然後出去。
花總又叫住根植,“那個,把邦邦的合同都帶上。”
根植沒聽明白:“啊?”
“合同,邦邦的合同。梅川都這麼慘了,落井下石是必須的,把合同帶過去羞辱一下。現在這時候哪有人找梅川拍電影,一定是找邦邦的。哈哈,這傻子還不知道邦邦已經籤我這了。”
根植出去了,在想下午去簽約會可能要戴上頭盔了。老闆什麼都好,夠渣,無底線,就是逮着一個人欺負就不怕梅川爆發要宰了他嗎?
唉,不能欺負老實人啊。
根植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放屁時,不太確定是屁是屎一樣。
那種曖昧的感覺讓他遲遲不敢用力放出來。
下午一點半。
華晶大酒店大廳。
媒體記者陸續入席,採訪席坐了一半的人。
花總、樸恩熙在後臺等候。
瞿導問花總:“邦邦呢?還沒過來?”
花總安慰瞿導:“不用急。主角總是晚點過來。這回我打給你五千萬,你可要好好用啊。對外號稱10個億吧。你辦事我放心。”
簽約會不過走一下形式,在媒體上造一下勢,錢早就打過去了。
花總慶幸之前動作迅速,只不過幾天功夫,邦邦的熱度就直逼一線明星,不僅在《神口》出名,各大音樂節也給邦邦發出邀請,身價一天一個樣。
要是再晚幾天,恐怕都輪不到他簽下來,早有大的經紀公司搶走。
還好梅川夠傻,邦邦也夠傻,傻到聽到七比三分成,其他條款都不聽了,直接簽約。
不過這就是人生啊。
沒這些傻子,自己怎麼能過得這麼逍遙呢?
瞿導走開,去跟樸恩熙商量劇本的事。
花總看看時間,還有15分鐘,大廳裡還沒邦邦的身影。
他叫來根植:“邦邦人呢?”
根植戴着頭盔,說話嗡裡嗡氣:“他說在路上了。”
花總有點心煩,看根植的頭盔很想拍一塊板磚上去,“叫他快一點。”
根植點頭,走出去打手機。
花總想,這小子看來不是很聽話啊,七三分成是不是給高了?
五分鐘後,所有記者已經就位,有的記者等不及了,問瞿導:“邦邦呢?不是說邦邦會出席嗎?”
瞿導跟記者打馬虎眼,花總去找根植,大廳裡沒有,走廊裡撞上一個戴頭盔的,他二話不說,一巴掌扇過去,打頭盔上,打得自己手疼,“你特麼去哪了!打個電話要那麼久!邦邦呢?”
那人手裡提着一個塑料袋,回過頭,一臉茫然。
“邦邦呢?你到底在幹什麼?”花總揪着那人怒吼。
“我送外賣的啊!”
“哦。”
花總鬆開那人衣領,繼續找根植。
“喂!你給我等着!等我送完外賣,我也打你一下!”外賣員摸着頭盔很不服氣,要不是急着送外賣,一定要讓那人好看!
花總繞了一圈,終於在一個房間門口,找到根植。
以後公司裡一定要規定,不能戴頭盔,找個人都找不出來。
這回他不急着拍頭盔,先透過頭盔,確認是根植後,才罵他:“邦邦呢?”
根植指指房間裡面,花總看過去,邦邦就在房間裡。
他鬆了口氣,來了怎麼不說一聲,害他白擔心這麼久。
他正要進去,看到邦邦身邊還站着幾個人,其中一個他認識,是梅川。
花總冷笑,大踏步進去,拉了邦邦就走。
邦邦不走,問:“你幹什麼?”
花總問:“去簽約會啊。”
邦邦說:“對啊。”
花總:“對你還不走?”
邦邦:“不過不是你的簽約會。”
花總:“那是誰的?”
邦邦看向梅川,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