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等着陳秀梅的答覆。
陳秀梅看了會兒手裡的小人餅乾,擡頭,說:“可以。”
王壘一怔,問:“真的?”
陳秀梅說:“真的。”
王壘又問:“不用什麼條件?”
陳秀梅說:“要條件。”
“什麼條件?”
陳秀梅指指自己的嘴,說:“親我一下。”
兩位半百老人攻守轉換密集,短短几句話,波瀾起伏,看得衆人掌心透汗。
只要王壘、陳秀梅再年輕上幾十歲,就是不折不扣的愛情喜劇。
女記者看得入神,差點喊出“親一下親一下”的口號。
男記者們也暗自爲王壘加油,這麼大歲數了,還能當衆求複合,人老心不老,活在當下,不慮以往,不憂前程,實乃吾輩楷模。
王壘笑了,一副真受不了你這麼多人看着我倆又這麼大歲數不過好啦好啦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的寵溺表情,向前一步,摟住陳秀梅,就要親下。
陳秀梅的鼻子很挺,王壘微微側頭,偏個角度,圍觀衆人也跟着偏個角度,嘴上也跟着用力。
陳秀梅推開王壘。
唉!
衆人嘆氣,眼睛又亮起來。
陳秀梅說:“把衣領翻下來再親。”
王壘爲難,猶豫。
陳秀梅說:“快,翻衣領,親我。”
王壘說:“給我點時間。”
陳秀梅:“我給夠你時間了。”
王壘說:“翻不翻衣領,有這麼重要嗎?”
對啊、對啊,兩人不是要親上了嗎?怎麼又開始吵翻衣領的事?王壘怕冷,多蓋一點不行嗎?還是說翻衣領是隱喻,說得是其他事?
觀衆們看得入神,連照片都不拍了。
陳秀梅說:“別裝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王壘不說話,低頭,下巴快貼到胸前。
大家都看不明白了,說的到底是什麼呀!好好奇啊!
剛纔黃中發拉下王壘衣領,有些記者看到了王壘的下巴,鬍子有點亂,看不出明顯的燒傷痕跡,所以王壘到底是猶豫什麼?你倒是親啊!
啪!
陳秀梅扇王壘一耳光,就要走,王壘抓住陳秀梅的手,陳秀梅又扇王壘一耳光,王壘沒躲,只是抓住陳秀梅的手不放。
刺激啊!
記者們騷動起來,各自抓角度拍照。
大家都看出王壘的堅決,被扇兩個耳光,依然不放手。
“接下來,是不是陳秀梅嬌軀一軟,嚶嚀一聲,撲倒在王壘懷中,心如小鹿亂撞,淚如黃河決堤,她悽悽地哭着,緊緊依偎在王壘身上,嗅着王壘身上強烈的小人餅乾、紅糖包氣息,神魂飄蕩,一腦醺然。王壘見她羞得渾身發熱,將她擁得更緊,正午熾陽下,兩人微顫的影,漸漸合在一起,達到了生命大和諧……”
一名記者向女記者抗議:“請不要把旁白說出來,好嗎?”
一名記者附和:“就是就是,以爲拍《聲臨其境》那!”
不過女記者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陳秀梅扇起巴掌不含糊,可也沒見使多大力,多半還是狠不下心。
年紀這麼大了,還玩曖昧嗎?
陳秀梅身子一軟,撲倒在王壘懷裡。
唉!
衆人搖頭,頭搖到一半,只聽嘭的一聲,陳秀梅撞王壘胸口,王壘退了半步,還死抓着陳秀梅不放,陳秀梅再起一腳,快得異乎尋常,正中王壘要害,王壘尖叫,兩腿交叉跪地,手還是不放。
男記者們集體夾腿夾到蛋疼,臉都白了。
女記者看得眉飛色舞,姐,有練過啊!
黃中發插進來,做手勢攔住陳秀梅第二腳。
記者們想噓黃中發,正看好戲呢,你攙和什麼?
黃中發看了很久,越看越開心。
之前王壘攬罪上身時的一點不愉快全沒了。
陳秀梅這幾巴掌,一頭錘加撩陰腿下來,王壘還沒鬆手,愛到極致了,也卑微到了極致。
可就是這樣,王壘都沒翻下衣領。
就衝這點,黃中發百分之百肯定,王壘恨章本碩入骨。
那個燒傷對王壘的影響太大了,就像蜘蛛對自己的傷害一樣。
區別是自己足夠堅強,靠着強大的意志力和近乎自虐的瘋狂,靠吃蜘蛛吃出一條生路,不僅不怕蜘蛛,還喜歡上了蜘蛛。
相比之下,王壘自己雖然是心理諮詢師,可面對心理創傷時,卻沒能表現得比普通人強一些。
火災的事過去這麼久了,傷口也早已癒合,鬍子也長出來,雖說有點不齊,不過只要剃了,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就這樣,王壘還沒走出陰影。
要說他不恨章本碩,誰信?
直到現在,章本碩和王壘還沒對視過一次。
黃中發突然有了靈感,本來想吃煮刀削麪,改成吃炒刀削麪似的。
他要臨時改劇本了。
他本來對章本碩和王壘之間的秘密不感興趣。
那場賭約不過是場熱身遊戲,給章本碩畫個圈,放張一帆進去,陪章本碩玩什麼局中局的把戲,尋找所謂的真相、秘密。
他真正的打算只有徹底報復章本碩,至於什麼賭約,不過是遮人耳目的幌子。
現在他不這樣想了。
他有了和張一帆開始時類似的念頭。
到底是什麼秘密,值得讓章本碩、王壘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甘願被陷害,也要拼命掩蓋。
如果把這個秘密挖出來,曝曬在天光下,不是更好的報復嗎?
於是他走到王壘和陳秀梅中間,伸掌擋住陳秀梅的第二腳。
“我們進去談談——”黃中發微笑着提議,最後一個“吧”字換成驚天動地的“爸”字!
陳秀梅的腳在極小空間內偏了一個角度,擦過黃中發的手,斜着插進黃中發褲襠。
咚!
像是洗腳盆砸地上咣啷啷響個沒完沒了的聲音,黃中發雙手按住下身,斜着倒地上,頭挨着王壘的屁股,眼前黑了又白,白了又紅,耳朵裡嗡嗡地響。
這痛就像晚上起來上廁所,一腳不小心踩到躺在地上熟睡的家貓的蛋蛋一樣,對,黃中發就是那個家貓。
“對不起,我跟FBI的探員練過點女子防身術,你剛纔的格檔姿勢太像我的教練了,我情不自禁就踢出來。你沒事吧?”陳秀梅的臉變大。
踢我沒事,可、可你爲什麼踢我這麼重!
黃中發看着同樣捱了一腳的王壘跳開,心裡很不平衡。
無數張臉在黃中發眼前晃動,閃光燈、呼喊、腳步聲……
丁鈴叫:“救護車!”那聲音裡滿是喜意,好像買把傘盼來下雨天一樣。
迷迷糊糊中,黃中發頭腳一緊,身子向上飛,躺在一個硬物上。
“受了什麼傷?”
“下面被踢了一腳。”
“就這樣?”
“穿尖頭高跟鞋踢得。”
沉默片刻後,“脫褲子,檢查傷勢。”
“他哪來的褲子?”
兩個急救醫生對視一眼,看着黃中發的緊身蜘蛛俠戰衣,很是爲難。
“救蛋要緊!”一個醫生舉起剪刀,揪起黃中發下身衣服,卡察卡察。
黃中發最後一絲意識控制着自己,指向頂樓的一個房間,說:“去、去裡面檢查。”
下身一涼,閃光燈透進眼皮。
女記者驚呼:“內褲也是蜘蛛俠的!還在射蛛網!”
黃宇驚呼:“都是血!蛋蛋都是血!你還我爸的蛋蛋!”
黃中發暈了。
醫生抹了一手血:“蛋定,蛋定,是衣服褪色了。質量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