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說什麼死不死的。快去睡覺。”王夢怡板起臉教訓朱逸之。
朱逸之關上窗戶,拉上窗簾。
王夢怡還能看到手電筒的光在裡面一閃一閃。
王夢怡重新躺下來,再看窗簾,就沒之前的異樣了。
他想了很多,瞿稀的事,披薩店的事,二七班那個女生的事,還有和朱逸之約定的事。
在基二回消息之前,爲防止瞿稀不要臉繼續上門推銷,他一定要在小區裡遊蕩。
穿西裝、皮鞋還不夠,估計加個領帶效果也不會好。
那他能做的只有好人好事,塑造熱心青年形象了。
王夢怡玩手機玩到睡着,第二天醒來,手機還對着自己的臉,手指蜷着。
他麻了好一會兒,歪着半邊脖子起來,換上西裝、穿上皮鞋,照例去衛生間尿了一泡,確認面容清新,積極向上,全無頹廢之意,只是尿有點黃後,纔出的門。
一大早,老人們聚在樹下聊天。
王夢怡謹慎地畫圓迂迴靠近。
他看天、看樹、看地上的狗屎,思索做好事,立好人人設的各種可能性。
幫老奶奶過馬路?
王夢怡閃過一個念頭,眼前閃過一個老奶奶,正要去扶,老奶奶三步變兩步,跨過馬路,到樹下揪住一老頭耳朵,問他這死相昨晚到哪去了,是不是又去網吧陪孫子通宵看直播視頻了?
老頭差點跪下來求饒,奈何邊上一堆老友似笑非笑看好戲,當下挺直腰板說是看直播了,怎麼着?孫子想考研,我陪他一起看線性代數李永樂講解視頻怎麼了?
老奶奶一耳朵生揪下來,老頭真跪了,老奶奶說孫子剛上小學三年紀,看考研直播視頻,你想死啊!
老奶奶揪着老頭的耳朵走了,留下一幫老友在樹下感嘆當年的老頭子是多麼威武不屈,剛正不阿,誰想到老了竟會這麼怕老婆。
好吧,老奶奶身手矯健,幫忙過馬路是沒必要了。
那麼,幫小朋友擦鼻涕?
王夢怡去找小朋友,在路邊一棵花下找到了小朋友。
小朋友,你好啊,要不要我給你擦鼻涕?
小朋友轉過身,王夢怡往後退,繼續,繼續給花澆水吧,不打擾了。
小朋友也不行了,怎麼辦?
王夢怡很急。
不做好人好事,直接在小區裡逛當然可以,可就要頂着一幫人的閒言碎語、指指點點。
他很不喜歡別人說他不好,雖然他也確實沒多少優點。
王夢怡有點後悔自己跟朱逸之的約定。
也許朱逸之唱着歌兒去做手術時,自己還要被老人們戳脊椎骨。
撒完尿的小朋友對着花朵說:“小花喝飽了沒?我可是憋了一晚上的水哦,還吃了點糖,甜不甜?”
小朋友和一羣小孩子玩在一起,大家搶氣球,氣球往上飄,卡到樹枝裡,一羣小孩子仰頭看着樹發呆。
撒尿小朋友最先想到辦法,解開褲子,對着樹邊的小花說:“小花啊小花,你快快長大,我再餵你一次。”
可是憋紅了臉,還是憋不出一滴。
小朋友只好放棄,傷心地看着高高的氣球。
王夢怡走過來,笑得像個傻子,“小朋友,要不要哥哥幫忙?”
小朋友很開心,孩子們歡呼,氣球有救了。
小朋友拉着王夢怡的手,指着花朵說:“噓吧,多噓點,小花長高了,我就能順着小花爬上去把氣球摘下來了。”
王夢怡被童真逗笑,摸摸小朋友的頭,說哥哥有更簡單的辦法。
王夢怡有了更好的想法,不是自己跳起來把氣球摘了,而是幫孩子們一把,讓他們學會自己解決問題。
他把皮帶解下來,交給小朋友,小朋友說:“大叔,我懂的,你是不是跟我一樣,要脫了褲子,才能噓出來?”
王夢怡搖頭,說你用皮帶把氣球砸下來。
小朋友很聰明,甩起皮帶,幾下就打中氣球,氣球往下墜,又往上飄,小朋友和一幫孩子歡呼着跑過去,追着氣球的線。
看着一羣小孩子高興的樣子,王夢怡也開心地笑了,笑容很溫暖,像樹葉篩漏的陽光。
然後王夢怡提着褲子,開始想一個問題:我皮帶呢?
喂!還我皮帶!
看着遠處一幫孩子聚在一起,看那小朋友拿皮帶抽氣球玩,王夢怡就想搶回皮帶抽小朋友玩。
借別人東西要還你媽沒教你嗎?
這時一個老人過來,指着地上那朵花,還有花邊的水漬,痛心疾首:“年輕人。不能隨地小便你媽沒教你嗎?”
王夢怡提着褲子,看看花,看看水,又看看老人,嘴巴忙不過來:“不,不是,那個,氣球、皮帶,我——不是我!我沒小便!”
“大的也不行啊!”老人更痛心疾首了。
王夢怡絕望地看着一羣老人靠近,衝他指指點點,說:看!隨地小便,穿西裝,穿皮鞋,不上班,遊手好閒的傢伙!
啊啊啊!
不要再加前置定語了!夠長啦!
王夢怡捂着耳朵跑開,褲子掉下來,絆了他一跤。
他提起褲子,拐着腳繼續跑,一直跑回家。
這個小區,看來是逛不了了。
王夢怡喘了會兒氣,又開始玩手機。
不知是氣喘的原因,還是情緒沒平穩下來,手機卡得要死,點開一個app,半天沒反應。
王夢怡玩不下去,去窗邊,看看朱逸之在幹什麼。
結果對面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朱逸之可能去找她那個醫生姐姐了,也可能去做手術了。
王夢怡重新回去躺下。手機響了下,基二發來一條消息,說是二七班的人找到了,畢業照有了。
王夢怡的心情好了些,趕忙叫基二發過來。
基二發了兩張照片過來。一張畢業照正面,一張背面,背面寫着對應同學的名字。
王夢怡點開正面照片,放大後,一個個看過來,心跳慢慢加速,像是網戀第一次見面的緊張。
手機很卡,放大照片後,一點點移過來,也跟慢放鏡頭一樣,不過這樣也好,可以慢慢辨認。
直接跳過後排的男生,王夢怡專注觀察前兩排的女生。
這個太胖,這個太瘦,這個是男生?男生跑前排蹲着是什麼意思?
這個太醜,這個頭髮把臉遮掉一半當別人看不出你臉大嗎?
從頭到尾,前兩排的女生都看過了,卻沒一個對得上號的。
王夢怡不知道看過那張照片多少次,不用拿出來,那女生的臉也深深地印在腦海裡,隨時可以調用,一個細節都不會漏掉。
他百分百確認那女生不在這裡。
難道他錯了,不是二七班的女生?
突然一個念頭跳進他腦子裡,砸得他腦殼疼。
女生看完了,男生呢?
王夢怡往上滑,滑到後排男生的位置,一個個看過來。
然後定在後排最角落位置。
那裡一羣笑得陽光燦爛的男生邊上,探出半張臉,表情怪異,眼斜鼻歪,頭髮溼溼地掛在額頭上,半隻手搭在前排一個男生肩上。
那半張臉就是那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