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部中彈並不是致命傷,而且高空墮樓的時候被低下的綠化帶攔了一下——所以說,她的死因應該是,嗯,心臟麻痹猝死。”
方靜竹看着張大勇那張正經到無奈的臉,搖搖頭,輕聲道:“隊長,你別騙我了。李菲兒就是被我打死的……我上警校學過,就算中彈位置不在要害,重擊後引起的血栓和輸氧倒流,也是能致死的。
我沒事,真的……”
“小方,你的提議,我和領導們鄭重考慮過。雖然你和李菲兒是有親緣關係的表姐妹,且年紀相仿。但是化妝技巧再高超,也不可能在人家當父親的面前以假亂真。這個行爲太冒險了。”
“隊長,我又不用跟他拉家常。只要‘李菲兒’出現,換回小姑娘。之後的——”方靜竹沒有把話說完,因爲她也不知道之後該怎麼樣。
“荊軻刺秦王爲什麼不成功?”張大勇伸手拍在方靜竹的肩膀上,這一問,讓方靜竹不明所以。
隊長語重心長地說:“書上說,荊軻圖窮匕首見,先是一把抓着秦王的袖子,然後才動手。如果他當機立斷,一刀往心口刺過去——
史學家說,荊軻之所以有這個動作,是因爲他的本意是試圖挾持。他再給自己找一個全身而退的方式。”
方靜竹輕輕哦了一聲,她已經明白隊長想說什麼了。
“連赫赫有名的刺客都會在執行任務之前給自己留條後路。小方,你呢?你這麼做,知道自己會死麼?就算孩子救出來了,你落在李志雄的手上,還有活路麼?”
方靜竹沉默了一會兒,笑着挑起脣:“他是我舅舅啊。”
“你放屁!你知道你媽媽是怎麼死的麼!”張大勇很少這麼激動,也許在之前選定人員的時候,他是很看好這個看似迷糊,但立場堅定的姑娘的。可是現在他後悔了,他沒想過她會這麼搏命。
“舅媽沒說起過……”
“你媽媽爲了讓弟弟迷途知返,把他藏在老家的貨舉報了。結果觸動了李志雄的上家,爲了向大佬明志,他親手打死了自己的親姐姐。”
“是麼?”方靜竹遊了下眼睛:“那我也打死他的女兒啊。隊長,你就當這是我們自家的事吧。我已經決定了。明天一早,按照他們要求的地方,我去換人質。”
張大勇離開後,方靜竹在李菲兒的遺體前站了好一會兒。這麼多年過去,她早就不知道姐姐舉手投足之間該是什麼模樣了。要怎麼模仿,才能回到那麼親密無我的關係呢?
她在道兒上的代號叫平姐,取的應該是母親李麗萍的平。
方靜竹想:可能她,其實一直都很想回家呢?
***
回到樓上病房間,方靜竹剛想推門進去。可是一眼瞄到裡面坐定的身影,她猶豫着退了回來。
馮寫意逃了八年,便是在意了八年。
這一刻。誰該守在他身邊,誰又該默默離去不打擾呢?
方靜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的。
“方警官!”
饒是她輕手輕腳地來而又去,坐在馮寫意牀邊的唐笙還是洞察到了!
她追了出來,臉上盡是淚痕和疲意。
“抱歉白太太,我們還在部署計劃。暫時沒有新進展……”方靜竹說。
唐笙臉上的表情一縱轉瞬了黯然,但還是強撐着客氣的微笑,寒暄道:
“方警官,其實我……是我女兒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也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
“別說這些了,我們也想盡快把孩子救出來。”方靜竹難以自禁地往病房窗口裡看了一眼。馮寫意還沒有醒,輸液管孤單着滴滴答答的聲音。
“另外,白先生呢?”
“他……”唐笙搖搖頭,她不好意思說白卓寒無法完全相信警察,自己的女兒,他總得想招做兩手準備。所以只好搪塞道:“他可能想一個人冷靜一會兒,隨他去了。剛纔的事,真的很抱歉。其實方警官你可能不瞭解,我們跟寫意之間——”
“白太太。你們的過去我不瞭解也沒有心情去了解。但你先生一腳踹斷了他三根肋骨,這要是送到刑偵科鑑傷,少說也是中度創傷級別夠拘留的!我只是站在警察的角度來說這番話,至於躺在裡面那傢伙醒來要不要追究責任,我做不了主。”
“方警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爲,你和他……所以我希望能代表我先生,向你們道歉。”唐笙的眼睛紅了紅,柔弱的口吻倒是很真摯。
然而這一番話倒是叫方靜竹心裡更難受了——
“你誤會了,我和馮先生只是朋友。”
“那……他昏迷時叫的靜靜,是不是你?”唐笙一問,方靜竹心裡一沉。
“我……”
“方警官,你進去看看他吧。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麼,因爲我的身份和立場,可能會讓你覺得不管怎麼做都矯情。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雖然我也不清楚,找到他以後做什麼呢。
看看他過得好不好?問問他需不需要幫助?這些想法,對他來說只能是負擔和壓力。
寫意從來不是個假裝堅強的人。他是真的很堅強。而我……我們只想告訴他,我們等他回來,並不因爲他是恩人。而是因爲……他是家人啊。”
唐笙捂着嘴,淚水縱橫過她憔悴的臉龐。搖搖頭,她轉身逃開,只留給方靜竹一個不知作何安慰的背影。
世事無常至此,誰欠誰的有必要分得那麼清麼?
方靜竹想:也許馮寫意所做的一切,從來也不是爲了賺取你們的淚水和感激。他也把那孩子當女兒,把你們當親人才是。
走進病房,方靜竹坐在被唐笙暖了幾小時的椅子上。
昏睡中的男人安靜得就像一幅畫,不動不說的時候,真的一點都不欠揍了呢。
“大叔。”方靜竹捉起馮寫意的手,小心地避開輸液管,湊在脣邊吻了吻。
“大叔,截止到今天,我們兩個認識了二十七天零八個小時。我今年二十七週歲,還有四個月過生日。
如果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讓我用這二十七年的生命,換我認識你的二十七天,我依然滿滿都是心甘情願。”
說好的不想再流淚,一旦哭腫了眼睛,天亮還怎麼上妝去執行任務呢?
方靜竹皺了皺?息,把眼淚擦在馮寫意的手臂上:“大叔,我要是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我小時候可是很可愛的,比你的小公主可愛多了。
而且,我十歲的時候,你也只有二十歲。完全可以等我長大的嘛……
如果早點認識我,說不定你曾經的執着曾經的彎路就都不會堅持下去。因爲我根本就不需要你那麼用心去爭取與呵護。
人之所以辛苦,不過就是惦記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大叔我沒有你那麼強大。現在,你的家人們來接你了。以後你再也不會孤單了,所以我……該走了呢。”
方靜竹吻了吻馮寫意的睫毛,徘徊了幾秒,終是不忍離去。最後繞過臉頰,再最後,撅住他的雙脣……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
方靜竹站直身子,理了理衣冠。轉身而去,不留一點猶豫。
***
“看到前面那個人了麼?他叫倔頭,是李志雄手下的得力干將。”警車上,張大勇摘下望遠鏡,定格方位指給方靜竹看。
此時的方靜竹已經換上了李菲兒那身黑色的大衣,留着一樣的髮型,靜靜坐在車裡。
“按照他們的要求,今早七點半,就在這棟廢墟工廠裡的空地上交換人質。跟我們想象的一樣,李志雄不會親自過來。但是沒關係,我們這次行動的目的只是要把孩子救出來。
不要等他們走近觀察你,只要孩子安全出現,就行動。”
方靜竹點點頭:“隊長,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的槍就藏在手套裡,李菲兒斷指的特點倒是派上了用場。
“差不多了,下車。”部署好一切,張大勇拎着個巨大的喇叭,同時押住方靜竹的肩膀推開門。
揚塵的廠院,囂張的鋼筋。城市裡另有一番天地的廢墟,好像能把所有的罪孽都掩蓋殆盡。
方靜竹全程垂着臉,話也不敢多說。爲了不穿幫,她的嘴角脣邊故意做上了特效的受傷妝,可以讓人誤以爲是因嘴裡有傷纔不方便開口。
倔頭那邊也有一個麪包車,後門對着這廂。按照約定,小姑娘此時就應當被鎖在裡面。
“人我們已經帶來了!孩子呢!”張大勇親自帶着方靜竹上前,距離十米的時候,雙方自覺停息腳步。
方靜竹被左右兩個警察摻押,她必須表現得又焦急又期待,且不能刻意迴避對方的目光。
倔頭指了指身後的車廂,目光卻始終沒有從方靜竹臉上移開過。
“你把孩子放下來,讓我們看看。”張大勇衝着那邊喊道,“我們要先確保孩子安全。”
倔頭呸掉菸捲:“你先把我們平姐放過來。”
“不行!你先開門!”
倔頭冷笑一聲,從小弟手裡接過一瓶不知道什麼,唰一聲揚在車門前!
空氣中瞬間瀰漫起一股汽油的味道!
“你先放手,我們再開門。”
“你!你們這是不講信用!”張大勇氣紅了臉,可又能怎樣?人家可是毒販唉!
遞了個眼神,他示意兩個警員放開手,讓方靜竹慢慢走上前去。
短短十米的距離,像極了平緩綿綿的一條生命線。
方靜竹捏着手裡的槍,每一步都彷彿踩在精神振奮的?點上。
“站住!”還有五米遠的時候,倔頭突然擡起槍,指着方靜竹道。
完了!難道看出來了?
方靜竹的手心漸漸沁出冷汗。
就在這時,倔頭一揮手,身旁的小弟打開了麪包車的後備箱。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而來!
“這!”
一筐血糊糊的東西被推倒在地,當時整個場面上的空氣都凝重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警官,”倔頭叫小弟從那一堆爛肉裡拽出一坨豬大腸,“這是要順道幫人家送貨來着,哈!不小心開錯車了!”
看清那坨東西真的是豬下水,包括方靜竹在內的一衆人才終於鬆了口氣。
但與此同時,方靜竹也終於意識到了——
上當了!
不管自己的妝容到底像不像經過審訊後的李菲兒,但在看到不明屍體那一瞬臉上的震驚和擔憂,終是假不來的。
張大勇強裝鎮定:“可惡!孩子呢!”
“我們大哥說了,孩子在很安全的地方。但是你們只能派一個人去接她回來。”倔頭用手槍坨蹭了蹭油膩膩的臉頰。
“你少廢話!現在我們人都帶來了,孩子在哪!”
“警官你別急嘛。既然大小姐已經回來了,我們當然不會傷害那小孩。”倔頭上手一把按住方靜竹的肩,虎口的力度明顯已經傳遞了危險的訊號,“只不過,老大聽說,他多年未見的外甥女也當了條子是不是?
不如你們派方警官出來,親自去接那小姑娘?都是一家人,也好坐下來敘敘舊嘛。”
說話間,倔頭手起槍鳴,場面只在瞬間混亂成殤。
早已埋伏好的特警四下涌上,擊斃三人的同時——也宣告了任務的當然失敗。
“媽的,這幫畜生實在太狡猾了。”
“隊長,你說人質會不會已經被撕票——”
“別瞎說,沒到最後一步不要自亂陣腳。”
方靜竹站在硝煙瀰漫的場地中間。腦中亂亂的只有一個念頭。
白簫是不是死定了?
她……要怎麼去見馮寫意呢?
地上的電話滴滴作響,是倔頭的。
來電顯示的名字一閃一爍的,boss。
方靜竹蹲下身,撿起來。
對面的聲音冷冰冰的,一字一頓扎徹骨似的。
她用力調整了一下呼吸,喂出第一個字。
“你就是方靜竹?”
“李志雄你的女兒是我殺的,放了那個孩子,我任你處置!”
“你這丫頭,跟你父親一個樣。很好,羅星石灰廠,地下通道。一個人來,我看看是你先趕過來呢,還是那小丫頭先斷氣!”
扔下電話,方靜竹跳上一輛車就走。
“小方!小方你去哪你給我回來!”
眼看方靜竹失控而走,張大勇整個人都不好了!人民警察有組織有紀律,這不是在拍蜘蛛俠好麼!
“這死丫頭!到底去哪了呀?”
“隊長!”一個警員匆匆過來:“指揮部那裡有最新情況,領導說讓你馬上回去!”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
***
t城特案組指揮中心內,特護病房中。
“張隊長,你終於過來了!”
張大勇一進門,頓時被面前的幾張陌生面孔弄迷糊了。
首先是牀上躺着的一個渾身包紮白布的傷員,看不出年齡甚至看不出性別,只露着一雙桀驁堅定的眼睛。
局裡的領導介紹說:“這是我們的特派臥底人員方秉年,能夠從這麼危險的境地裡將他救出來,全靠我們這次偵查任務裡的兩個新人。她們三個月前潛入李志雄的會所,打着擦邊職業的,進入犯罪組織內部
——”
說話間,一左一右兩個身着制服的少女上前來。
“所以,這二位就只之前派遣過去,準備跟方靜竹接頭的同事?”張大勇上下打量着這兩個姑娘,年紀不過二十五六,像小松似的比肩排立。
啪嚓啪嚓兩個軍禮,姑娘們敬得筆筆直。
“10e特種部隊突擊團一等兵,編號1022368雲小瓊。”
“10e特種部隊偵查組特派偵查員,編號1022333傅婷月。”
局裡領導繼續介紹道:“張隊長,既然軍方已經接手,這個案子就交給他們吧。現在李志雄已經是強弩之末——”
“開什麼玩笑!我手底下還有個警員在李志雄那。交給軍方是什麼意思?不管小方的死活了麼!”張大勇畢竟是方靜竹的老師兄了,雖然平日裡對她嚴厲有加,但真遇到事兒的時候怎麼都走心啊。
“張隊長你先冷靜點,李志雄現在已經是喪心病狂了。一個孩子一個姑娘在他手上,光用想想也知道很危險。我們調用軍方,就是爲了考慮萬全之策,而且——”
就在這時,有警員引着三個人進來。
兩個男的,一個女的。
張大勇只認識白卓寒。
另外一個男人四十幾歲,風度怡人,氣質優雅。看起來不像官不像商的,實在猜不出來是幹嘛的。
局裡領導介紹到——這位程先生是專門從外地趕回來的。
要對付李志雄,可能就只剩下最後一張王牌了。
“你好……你是靜靜的領導對不對?”跟着兩個男人進來的女人,五十多歲的樣子,憔悴而蒼白。
她伸出顫抖的手,緊緊抓住張大勇的胳膊。
“阿姨你是?”
“我是李麗萍,靜靜的……舅媽。”
“好了,接下來的行動,麻煩大家聽我指揮。”程風雨也是很無奈了,明明說好退休後陪着一家人去加勒比海釣龍蝦——話說加勒比海有龍蝦麼?
“程先生,”白卓寒把他拽到兩步之外,“我鄭重地請求你,除了我女兒之外,那個女警……也不能有事。”
“我瞭解。”
“我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有機會把馮寫意打包推出去了。我可不想看到我女兒將來屁顛屁顛地照顧他孤獨終老。”
程風雨:“……”
***
這裡就是什麼石灰廠?
方靜竹把車停下,調整了一下手槍的位置。
空蕩蕩的,連個活人都沒有的感覺。
她很快找到了低下入口,長長的隧道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化學藥品氣。
如果她猜的不錯,這裡很可能是李志雄用來淬鍊毒品的製造廠。
該死!小姑娘到底在哪啊!
方靜竹想:你要是活着,倒是給姑奶奶哭一聲啊!你看你媽多綠茶婊,除了會哭,啥都不會好不好!
結果還真是,說哭就有哭聲傳了過來。細細嫋嫋,跟歌劇院的幽靈似的!
方靜竹警惕地端着槍,沿着微弱的哭聲走過去。
“白簫!”
一個大大的密室裡,小姑娘被人關在像電話亭那麼大的密封容器中。
像個罐頭裡的小丑,哪裡還有初見面時牛逼哄哄的樣子!
“靜靜姐姐!”
方靜竹蹌踉着撲上前去,腳下突然一滑——這是,碰了什麼裝置?
那一刻,方靜竹的心跳幾乎都要崩塌了!
如果她猜的沒錯,這應該是一種蒸餾藥品用的真空設備儀器。剛纔自己不小心踢到的,就是設定好的開啓機關!
她警校畢業,雖然算不上學霸,但物理化學這類的文化課總是要接觸的。
以最快速度閱讀了機器上的標籤,方靜竹在心裡算了算。
這臺機器被抽成真空,大概需要十五分鐘左右。
人在真空狀態下能活多久呢?這個,可以問問731部隊。
方靜竹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看着密封裝置裡漸漸開始感覺到不適的孩子,她迅速撲上前去:“白簫!蹲下!快蹲下!”
還好儀器的隔音不是很好。彼此對話都能聽見。
孩子聽話地俯下身,方靜竹衝着玻璃窗連開了三槍。
厚重的防爆玻璃被打出蜘蛛網一樣的裂痕,卻沒能透出一絲洞口。
如果還能再有幾個子彈——
該死,這槍太小,之前再交換人質的時候方靜竹已經開過幾槍了!
掄起手槍柄,她照着門一頓爛砸,卻絲毫無法撼動!
不行,必須得找到斧子之類的。
“姐姐……爲什麼我好難受,我喘不過氣……”白簫哭喊的生硬明顯已經比剛纔更脫力了。
“堅持一下!姐姐馬上救你出來!”方靜竹先去扳裝置,巨大的閥門足有幾十斤重,憑她一個人的力氣簡直是蚍蜉撼大樹。
消防栓?對,有消防栓的地方不是應該有消防斧……方靜竹往牆面上看過去,爲什麼有一塊空間是空蕩蕩的呢!東西呢?
“你是在找這個麼?”身後混重的男音彷彿從高臺上飄下。
方靜竹凜然一回頭——
那張臉,她確認自己應該是在照片上見過。
李志雄手裡拎着一把手臂長的斧頭,晃了晃。
然後噗通一聲,丟進一方水池裡。
“你——”
咕嚕咕嚕的一股白煙冒了上來,空氣中瀰漫着難過的化學氣息。
硬生生地一塊鐵疙瘩,就這麼沉了底!
“這不是水,而是一種強酸溶液。一般人跳進去,大約需要十五分鐘就能溶得白骨都不剩。方警官,你要不要跳進去試試,看你和這個小姑娘,誰撐的時間長些?”
“李志雄你到底要怎麼樣!”方靜竹大喝一聲,“放了這個無辜的孩子,李菲兒的命,我替她償!”
“姐姐……”白簫撲在玻璃窗前,試着把小嘴湊向那模糊的裂縫。
“小妹妹!你別怕!姐姐……”方靜竹咬咬牙,捉起牆上的滅火器。
這已經是她此時此刻能找到的,最有利的武器了!
咚一下撞過去。方靜竹近乎用了當年十公里沙包障礙的衝刺力度。
裂痕稍微擴大了幾分,方靜竹只覺得整個手臂都麻了。
還好,有點效果。
挺起腰身,方靜竹再次端着滅火器撞上去——
背上猛的一熱,是子彈入肉時的灼痛和絕望。
“姐姐!”
“別哭……姐姐沒事……”方靜竹撐起身子,再撞。
什麼疼痛,在時間壓縮着生命跟死神競速的過程中,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身後槍響接二連三,李志雄以變態的心理作弄着她。不及要害,卻槍槍精準。
“姐姐!你別管我了……”女孩的小手緊緊貼在滿是血跡的玻璃上,“你快走吧!”
“小傻瓜……你家大叔不會讓你有事的……”方靜竹已經沒有力氣了,她用手貼在白簫小小的掌心上,一點點,滑下最後的堅強。
她不能放棄,已經快要成功了——
摸摸口袋,方靜竹從衣服裡拿出一枚戒指。
這是她今早送馮寫意去醫院的時候從他衣袋裡找到的。
也不知道他隨身帶着戒指有什麼意義,反正方靜竹就想——管你給誰的,我拿到了就是我的。
那戒指上,是個七十分的鑽石。
鑽石是很硬的,切玻璃的金剛鑽差不多就是這玩意。
於是方靜竹拖着血淋淋的身子,爬到半人高的玻璃窗前。用鑽石緊緊頂在裂痕最薄弱的地方。
一寸寸,一釐釐,就想衝破凍土的一縷嫩芽,等待最虔誠的第一口呼吸。
生命,永遠都是屬於奇蹟的。
“姐姐……這戒指,是大叔買的。”白簫哭着說:“大叔那天惹你生氣了,說想買禮物求你原諒的……”
“是麼……”方靜竹看着八角切割裡,血色浪漫一樣的鑽石,“那個傢伙,可沒說……要送給我呢……”
身後再響一槍,方靜竹只覺得一股大力從她背心往前死命一推。
這一次,她近乎是把自己重重撞上了玻璃。
眼看着鮮血奪口而出,像極了腐蝕魔咒的最後一道藥劑。
裂縫上,終於脆開了綠豆大小的一個洞隙!
“姐姐!!!”
“小丫頭……”方靜竹垂下手,倚靠着身子慢慢滑下,“以後,等大叔老了……你要好好照顧他哦。”
“姐姐!我不要……我纔不要嫁給糟老頭子!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你死了……大叔就再也不能幸福了,我和媽媽……也永遠都不會開心了……”
方靜竹的眼前開始模糊,好奇怪,明明一點都不瞭解那個男人的過去和記憶。爲什麼這一幕幕腦補出來的畫面就好像是真實陪着他發生過的一樣呢?
“你以爲這樣就算救了她?方靜竹,你跟你父親一樣自不量力!”李志雄端着槍,一步步向方靜竹走過來。
此時女人渾身浴血,怕是連往哪裡再開槍,都分辨不清了。
“舅舅……”方靜竹單手撐在身下的血泊中,視死如歸的信念之前,她還是叫出了親人的稱謂。
“你殺菲兒之前,想過我是你舅舅麼!”
“那你……生菲兒之前,想過該怎麼做個父親麼……”方靜竹笑了,“舅舅,我們都不瞭解對方……是個怎樣的人,選擇什麼樣的人生,認識什麼樣的世界。
可是法律說,有的事能做,有的不能……你是賊,我是警。我只恨沒有早點發現這一切……
如果還能再重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表姐淪落到你這種敗類的手上!”
“你先到地底下跟她去說吧!”李志雄舉起了槍!
方靜竹閉上眼睛。
當這一刻終於來臨的時候,她雖有遺憾,卻不曾恐懼。
“志雄!”
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震動這魔鬼一樣的宮殿!
在魚貫而入的特種兵擁圍之下,蹌踉的李麗萍撲了上來——
“志雄你收手吧!靜靜纔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方靜竹睜開眼,雖然她已經看不清東西了。但臨死之前還有這麼戲劇性的逆轉,這讓人怎麼放心投胎啊?
“你說……什麼!”
“靜靜纔是菲兒,菲兒纔是靜靜!她們兩個相差不到半歲,我故意換了她們的身份……我自私……我以爲方哥犧牲了,我想讓女兒以後上大學找工作被照顧,我想她不用揹負你這樣一個父親的名聲!
靜靜纔是你女兒,你不能殺她啊!”
再後面的事,方靜竹已經聽不見了。反正當她徹底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年盛夏炎炎——
奇怪了,出事的時候不是秋天嗎?
醫生說,因爲她大量失血的緣故,導致顱內缺氧性昏迷。
整整十個月昏睡在牀,現在已經是第二年了好麼!
再睜開眼睛,好像真的死過一次似的。方靜竹摸着胸口想了想,我,這是穿越了?
“靜靜!你感覺怎麼樣了!我去叫醫——”
“你是……”方靜竹一把扯住那男人的衣袖,依稀辨認着彷彿上個世紀留下來的一張臉:“林謙?”
“靜靜……”林謙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一把將她搶在懷裡,哭得像個傻逼,“你知不知道……你差一點就死了,整整一個月的重症監護,我已經記不得多少個病危通知了。
我真的好怕失去你,真的……”
“爲什麼是你在我身邊?馮——”方靜竹啞了啞聲音,在腦中冷靜地拼湊出了一個模糊的笑臉,“馮寫意呢……”
“他是誰?”
“啊?”
林謙搖搖頭:“聽到你受傷後,我和……我和萌萌連夜從b城趕過來。你身邊就只有張隊長……
等你脫離危險以後,我才叫我爸派了直升機把你帶回b城。”
“那我舅媽呢!我……還有李志雄呢?”
“方警官你醒了?”說話間,有人敲門進來。
方靜竹還沒有昏睡到失憶的程度,她還記得程風雨。
“你是……程先生?”倒吸一口冷氣。方靜竹翻身就要下牀,“程先生這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已經過去十個月了,他們——”
“你先別激動,他們都好好的。”程風雨安撫她道,“小白簫沒事,李志雄的販毒集團也已經一網打盡了。
只是你舅媽……她最後,跟李志雄同歸於盡了。後事都已經安排好,手續等你出院後再辦吧。”
“我舅媽……”方靜竹酸了酸眼眶,“我舅媽說的……都是真的麼?我父親……”
“當然不是。那只是我請求你舅媽配合演出的一場戲,也只有那樣,才能讓李志雄動搖最後的心意。你的父親,從來都是方秉年。”
程風雨回了下頭,方靜竹這纔看到病房外倚靠門框的一個男人。
五十上下的年紀,雖然身上臉上少不得傷疤而使他看起來十足的陌生。但那雙精神而堅毅的眼睛,滿是疼惜。
“他……就是我父親?”
那個在旋轉木馬前留下最後的牽掛,從此將一生獻給正義戎馬的男人。
方靜竹的眼睛一下子充盈了淚水——
要知道,這世上還有親人的感覺。真的很好。
“好了,你們親人重逢,一定還有好多話要說。我和林先生就先走了。”
“啊?”林謙顯然還是捨不得離開方靜竹,“那個,那靜靜,我先去看看不不,等下回來看你。”
不不?
方靜竹覺得腦子有點亂。
“不不是什麼?”
“是……”林謙抿了下脣,轉開臉。
哦對了。
已經十個月了,陶萌的孩子也出世了吧。
方靜竹想。
失而復得的親情,升職表彰的事業,莫名其妙的前任——
所有的事情都像重新洗過牌一樣,爲什麼只有馮寫意好似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呢?
方靜竹想,我一定是遇到了一個假的大叔。
後來程風雨臨走前告訴方靜竹,馮寫意存在過,是真實的。
離開了,也是他的選擇。
方靜竹什麼都沒說,只是衝着一片金黃碩果的窗外。用力呼吸了幾下。
***
“他就是不不?”看着林謙手忙腳亂地給孩子換尿布,方靜竹推門進去。想了想,搭把手:“還是我幫你吧,你這麼弄,孩子難受死了。”
“靜靜……”林謙負手退到一旁。
“萌萌呢?回家坐月子了啊?”
“靜靜……萌萌她……”林謙轉過臉去,將一枚小小的優盤,放在方靜竹手上。
那一刻,命運的推瀾,天旋地轉。
一月後後,方靜竹出院。回到她闊別一整年的出租屋。
打開電腦,插上優盤。視頻的畫面清晰跳躍了兩下,出現陶萌慘白的臉。
方靜竹拄着下巴,看第二十二遍。
【靜靜,對不起。事到如今我不知道除了這三個字外,還能對你說些什麼。我,可能等不到你醒來了。也好,我知道你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一定是我。
兩個月前,我查出了妊娠期心瓣膜外廓畸形血管瘤,醫生說,如果想要積極治療,必須選擇引產。寶寶已經七個月了,我每天都能感受到他在裡面歡快地催促着整個世界。
就好像在告訴我,我想要快點出來,我要見見爸爸和媽媽,我要……我要見見靜靜阿姨。
所以我決定留住他,那麼……就意味着……
靜靜,原諒我好麼?我每天守在你的病牀前,問你一遍又一遍。我告訴自己說,如果我問滿一百遍,你還不回答的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好不好?你原諒我了是不是?如果你連我都可以原諒,那麼不要再怪林謙了好麼?
他……真的,那件事是我主動,他喝多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背叛你的。我用我下輩子預支的生命來向你發誓,林謙愛你,真的……愛你。
靜靜,對不起我又要給你添麻煩了。呵呵,我知道,就算我什麼都不說,你也會好好照顧我的寶寶是不是?就像上學那會兒一樣,我惹什麼事,你都幫我扛,你最好了……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不上你,下輩子我還想遇見你…….】
視頻的後面,陶萌已經泣不成聲,說話邏輯也是語無倫次。
方靜竹呆呆地看着,看着,最後她伸手掏口袋——
藍絲絨的首飾盒裡,一克拉精緻粉鑽。
林謙送她的。
方靜竹閉了閉眼,套上無名指。起身。打開窗戶。樓下的男人擺了999顆心形蠟燭,老套得像個傻逼。
方靜竹的淚水涌出眼眶——
算了,生死不過大夢一場。人還是要回歸現實,能有什麼不值得原諒?
***
聖誕節要到了。
林謙說,婚禮訂在平安夜的一艘豪華遊輪上。
大半個b城都轟動了,誰都知道林家大少娶了一位模範女警,巾幗女英雄。
方靜竹一向是個低調的人。受傷後,她一直沒有回去上班。掛着病休的英雄稱號,每天閒在家裡看看書,逗逗孩子,陪陪老爸。像提前步入老年似的。
那天方秉年問她,靜靜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怎麼感覺,過得一點沒有精氣神呢?
方靜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身體裡取出八顆子彈的同時,就好像把她的靈魂也給取走了。
她突然變得什麼都不感興趣了,好像生活一下子沒了顏色。
林謙說,等結婚以後,咱們再給不不生個妹妹好不好?
說話的時候方靜竹正坐在牀前發呆,男人的呼吸噴在她耳後,方靜竹一個寒戰打過去,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你怎麼了?”
“沒事……可能受傷後身子太敏感了。”
這是她說過的,自己最不信的謊言。
後來方靜竹問爸爸,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受。
方秉年告訴她,就像你媽媽,她死了。我這一生就再也沒有愛情這件事了。
我不再是丈夫,不再是父親,只是警察。
“哦。”方靜竹點點頭。
她以爲自己終於懂了,其實她早就懂了,只是沒有勇氣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又一天地熬到了平安夜。
望着鏡中漂亮的自己,方靜竹有點不敢相信她也會有如是動人美麗的時刻。
高挑曼妙的身姿,靈動溫和的眼睛。
還沒有當媽,就充滿母性。
“爸。”蓋上頭紗,方靜竹轉身擁了擁父親山一樣的肩膀。一股激動的哽咽襲來,她抖了下肩膀。不小心碰翻了化妝師拿過來給她補妝的粉底液!
漂亮的白紗裙,一下子淪陷成污。
“糟了!婚紗弄髒了!”
“去洗來得及麼!”
“還有沒有備用的,要不再去選一件——”
“靜靜!”西裝燕尾的林謙擡着腕錶上樓來,“時間到了,我們去甲板上拍照,馬上要離岸了。”
“可是——”方靜竹看了看裙襬上的污穢,神情有點雞肋。雖然,她並沒有很在意這個婚禮是否完美,但至少應該裝出很焦急的樣子吧。
“林先生林太太,有快遞。”船上的服務生進來,端着個粉紅色的大盒子。
“這個時候有快遞?”林謙詫異。
方靜竹走上前,拉開緞帶。
“天啊!是婚紗!”周圍的親友團們驚叫不已。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怎麼會正巧天降婚紗呢!”
“靜靜,快點換上!”
方靜竹擡起霧濛濛的白紗,思緒萬千漂浮。
這婚紗真美,美得似曾相識呢。
走進試衣間,方靜竹換上乾淨的衣服。一拉裙襬。一張小小的卡片滑了出來。
精緻秀美的字體,一如初見時那般攝人心魄。
【當初之所以使壞說出他們的秘密,是因爲我希望這個姑娘能屬於我自己】
一瞬間,方靜竹的淚水終於決堤。提起裙襬,她瘋了一樣衝出試衣間!
“靜靜!靜靜你去哪!船要開了!”
“讓開!”甩掉高跟鞋,扔下鑽戒。方靜竹一路狂奔出船艙,在所有人驚詫地目光下,她像一匹瘋了的白馬駒。
“靜靜!!!”
在甬道關合前的最後一瞬,方靜竹跳下游輪,翩然落岸。
再回頭,是林謙匪夷所思的驚詫,越來越遠——
“林謙!”方靜竹衝他揮手,“我原諒你了!可我不愛你!!!”
我不愛你,只是因爲不愛你。
爸爸告訴我,如果不是那個人,那麼這一生裡就沒有愛情這件事。
沒有合適不合適,只有勇敢不勇敢!
***
“大叔。你又彈錯了。”
t城花園教堂裡,白簫拄着下巴,不屑地衝鋼琴前的獨臂男人翻白眼。
“跨八度的時候少了半個節拍,你的手不是很長麼?是不是擼多了萎縮了?”
“你個小混蛋嘴巴怎麼那麼毒!”馮寫意用鋼琴譜敲她。
小姑娘吐吐舌頭,扮鬼臉。
“其實我知道,你心神不寧着呢。靜靜姐姐兩天前逃婚了,但是不表示她一定會過來這裡找你啊。也許她像姨婆婆一樣,遁入空門出家——”
“死丫頭你說誰出家!”咣噹一聲,教堂的大門迎來了夕陽前的最後一縷光芒。
能把婚紗穿成雅典娜戰袍的,古往今來也只有方靜竹一個人了!
“靜靜姐!”白簫剛要跑上去,旋即眼睛一轉,捂住嘴,“我……嘿嘿,是不是應該先回避一下?”
“是!”方靜竹抓了抓滿臉汗水黏住的盤發。三天三夜,她連錢包身份證都沒有,一路靠刷臉賣萌逃票,搭着各種奇葩交通工具。從b城趕到t城。
她一秒都不想耽誤,彷彿多浪費一分鐘,她的馮寫意就會消失成一場夢境。
“真的要我回避?”白簫笑吃吃的。
“快走!少兒不宜!”方靜竹拎起裙襬,飛奔而起。
只有一隻手臂,但他的懷抱依然那麼堅強有力。
沒有一句承諾,但他的心意依然可以感天動地。
“靜靜…”近在咫尺的相依,馮寫意恨不能把她的滑稽,她的美麗永遠印在今生今世裡。
可是女人喘着粗氣,二話沒說撲上去。
“閉嘴!我像個神經病一樣跑來找你,不是爲了聽你給我唱重逢贊曲的!”
“啊?那你…是來?”
“廢話!上你!”
教堂是神聖的地方,不適合做褻瀆的事。但主說,所有的深愛,都值得包容與珍惜。
一年平安鐘聲響,t城的雪總是那麼及時而美麗。
方靜竹問馮寫意:“我們接下來去哪?”
“當然是回家。走,我帶你回家。他們都在等我們。”
“那我……就這樣去?”
“是,蹭飯,這麼大的運動量。你不餓?”
“馮寫意你——”
***
白家大宅門前。厚雪鋪天蓋地。
拉着方靜竹的手,馮寫意按響門鈴。
“寫意!”唐笙圍着聖誕圍裙,端着一隻長得有點奇怪的——不知道什麼東西,可能是白卓寒做的。
見到馮寫意的一瞬間,她單手一抖——啪嚓,盤子扣得皆大歡喜。
估計沒有人想嘗男主人的黑暗料理。
“嗯,你們……都在?”馮寫意掃視一圈。再大的房子,裝這麼多人過年也是很擠的呢。
壁爐前,向紳和宋辭雲正在談論公事。男人們無論何時,話題總少不了股票和政治。
巨大的聖誕樹上掛滿祝福,馮佳期領着女孩子們裝點得不亦樂乎。
白卓瀾爲戴着聖誕帽的金毛科比套上雪橇,幾個男孩子爭着要上去試試。
白葉溪和樑美心主下廚,帶着雲小瓊和傅婷月在後方大顯身手,一道道精美的菜餚大放異彩。
阿泰黑漆漆地從閣樓下來,大概是煙囪又塞了。
“爸爸!上官哥哥發視頻過來了!”小白糖踮着腳啪嗒啪嗒的,手裡抱着個ipad。
韓書煙走了十年了,第一個十年被遺忘,第二個十年永不遺忘。
活着的人,終是替她走完世界的每一寸角落。
這一年的聖誕節,上官言帶着十八歲的兒子登上了乞力馬扎羅山的最高峰,作爲成年之禮,接下來的紀念,將由他一個人慢慢走完。
視頻裡,少年一臉禍害人精的笑容真是讓唐笙頗爲女兒擔心。
白卓寒從唐笙身後走上來,盯着馮寫意看了幾秒,口吻依然不客氣:“一個人來的話,抱歉沒位置!今晚不虐單身狗。”
馮寫意看了一眼白卓瀾——
“別瞅我弟弟!人家有狗!”
馮寫意笑了笑,從門外扯進一臉呆萌的方靜竹:“那,我帶這隻吧。”
——所有不美好的結局,只因爲沒走到結局。
(完)
終於完結!散花!散草泥馬!散杜蕾斯!
艾瑪,我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總之,稍後完結感言。還有就是,馮寫意和方靜竹不可描述的教堂啪,明天放羣裡。
感謝陪貓小半年的各位親,咱們新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