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俞讓隸妾點起了油燈,繼續與利交談。
跳躍的火光中,讓他們兩人的臉顯得明滅不定,十分神秘。
利先是侃侃而談,說了一番自己對修行的理解,然後笑道:“自遠古以來,所有的功法都是需要先感受到‘氣’,然後才能開始修煉。”
“神農本源經,黃帝道原經,蚩尤無名經,軒轅陰符經,莫不如此。”
“神農本源經要感受到靈植中的‘氣’,將靈植煉製成丹藥來修行。”
“黃帝道原經要感受到萬民之氣,利用萬民之氣來洗經伐髓。”
“蚩尤無名經,需要感知到大妖身上的妖氣,取大妖身上妖氣最濃郁的部位,煉製成法寶,再將法寶反哺於己身,推動自身修爲進步。”
“軒轅陰符經,需要感知到遊離在空氣中,幾乎無所不在的‘靈氣’,將靈氣接引入體,疏通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奇經八脈,開始修行。”
“所以,爲什麼你會覺得,能創造出一門不需要感知到‘氣’也可以修行的功法?”
俞聽的出來,利的語氣,並非質問,並非嘲笑,而是單純的好奇。
俞放下心來。
質問與嘲笑,他聽得太多太多,已經懶得理會。
而對於別人的好奇,他很樂意解釋一二。
他咳嗽兩聲,開口道:“我也是沒辦法,自己感知不到氣,無法修行,而如果不能修行,我就活不過25歲。你看,我今年已經23歲了。所以我有什麼選擇呢?我只能努力去創造一門不需要感知‘氣’也能修行的功法。”
“並非我有信心一定能成功,而是逼不得已,必須這麼做。當然,研究了這麼久,我現在覺得,創造出一門這樣的功法並非不可能。沒有任何神靈規定,感知不到氣,就不能修行,對不對?”
利愣了片刻,拍着大腿笑道:“對,對的!沒有誰規定這個。”
“所以我覺得,這樣的功法,或許是能存在的,只等着我去發現罷了。”
利饒有興趣地問:“你說你是逼不得已,爲了活久一點,必須去創造一門這樣的功法。可你現在不需要了。”
“什麼?”俞摸不着頭腦。
“我說你現在用不着去創造這樣一門功法了。有我在,我保證你能活得比一般人更久。我懂一點岐黃之術,也懂得煉丹,可以煉製丹藥,給你固本培元,還可以用法力給你疏通經脈,讓你活到40歲。不,50歲。”
“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呢?”俞沉默許久後才反問。
“爲什麼不這麼做呢!”利的臉上涌現笑容,“我是第五境的修行者,可以活幾百年、一千年,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可以做任何自己感興趣的事。”
俞再次沉默許久,然後回答:“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寄託在你的興趣上。而且,就算你發誓會幫我,我也想繼續去創造這門功法。我從十三歲起就在思考這門功法的事,吃飯的時候在思考,睡覺的時候在思考,抱着兒子的時候也在思考。我覺得,創造這門功法,就是我生存的目的和意義。是我這輩子必須完成的使命。”
“這樣啊,”利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笑着說,“那好,我來幫你。”
“你說什麼?”俞愕然道。
“我說,我來幫你,”利說,“我最想做的事,是去看看山的那邊,海的那邊。可是聖人封鎖了天地,不讓我去看。那我只好留在大夏。你想做的事很有趣,值得花費時間,我願意幫你。”
……
鄴邑的居民發現,小邑里的兩個瘋子,皋氏的利,相柳氏的俞,這段時間湊到了一起。
兩人時而在河邊垂柳下交談,時而在街道旁席地而坐,有時他們會一起到某個國人家裡做客,但是卻不搭理主人,只是自顧自地聊天,聊一些瘋狂的話題。
許多家境殷實的國人,爲了圖個稀奇,爲了打發無聊的時間,想看看他們兩湊在一起發瘋的樣子,故意宴請他們。
他們有時會答應,但更多的時候會推掉。
偶爾他們應邀出席宴會的時候,主人家和應邀而來看熱鬧的其他客人會裝作不經意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偷聽他們交談的隻言片語。
“氣無處不在!既然無處不在,就不用刻意去感知,只要按照別的功法裡吸收‘氣’的法門加以改良,就能引氣入體了!”
“哪有這麼簡單。在剛開始修行的時候,必須十分謹慎,引導入體的氣稍微多一點,就會讓人經脈漲爆,內腑受損。如果不能感應到‘氣’,就沒法掌握這個度。我可以護持你,幫你度過這一關,可你想創造這門功法,並不是只給你一個人用吧!”
“我們可以多加嘗試,找到一個個的節點,用來輔助判斷。”
“不太可行。”
“利,據說伏羲聖人曾經將河圖和八卦教給黃帝,而八卦的核心內容,在於陰陽。萬物皆有陰陽,你說,‘氣’有沒有陰陽之別?”
“這個,或許有吧。”
“那麼利,我們用陽極之氣修煉,與用陰極之氣修煉,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你還沒開始修煉,就考慮這些,會不會太早啊。”
“不早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讓我想想,或許會有不同吧……”
“萬物有陰陽,人也有陰陽。男人是陽,女人是陰。那麼男人應該用陽極之氣修煉,女人該用陰極之氣修煉麼?還是應該相反?”
“你問倒我了,我得好好想一想才能回答你。”
旁人聽得一頭霧水,只能交頭接耳:“這兩人果然是瘋的。看他們說的什麼瘋話!”
“真是不虛此行,聽兩個瘋子說話太有趣了。”
利和俞當然也聽到了別人的議論。
那些人自以爲說得隱蔽,可是他們的聲音並不小。
尤其是利,作爲第五境的修行者,方圓數裡內有人說話,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但利和俞都不在乎。
“別人怎麼看我們,對我們有什麼影響呢。他們既無法幫到我們,也不會傷害到我們。所以,隨他們去吧。”
“我們的夢想太過偉大,也太難實現,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去爲自己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