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聞排擠,金雞獎評委歧視,李瘋狂面臨絕境,可能精神崩潰。”所有這些新聞,都配了上李小樂在頒獎禮上,眯着眼睛,雙眼呆滯的望着前方的那種照片。
第二天上午,事後清醒過來,正在吃早飯的李小樂看到這張照片之後,直接憤然地把報紙給扔在地上,憤憤不平地罵道:“什麼狗屁攝像機~!拍的我像是吸毒過量似的!”
端着碗皮蛋瘦弱粥的雷婷走過來,低頭看了看地上報紙的照片,不由轉頭冷冷笑道:“這不是很好嗎?這麼多頭版,免費的宣傳,不如你以後都用這個表情去參加頒獎禮吧?”
李小樂只能憤怒地望着雷婷,毫無辯駁的辭令,今天也不是爲了這麼無聊事情憤怒的時候,因爲馬上他就要拍攝一場最重要的戲份了,三大影帝最重頭戲那場“鴻門宴”。
這場戲可說是經典中的經典,三位影帝都表演讓人拍案叫絕,但是真正拍攝起來技術上卻難度極大。
爲了拍攝這場三人精彩絕倫的表演,吃完早飯,李小樂組織讓攝影組專門在那張圓桌周圍做了一個攝影機環軌,爲了擺這個巨大的環軌,他甚至拆掉了碉樓的一整面牆。
爲了同時要拍攝三人特寫,李小樂在軌道上安裝三臺攝影機,並且在面上安上同步器,讓它同時走,光是每臺攝影機運轉,就需要5個人操控,一人攝影師拍攝的,另外一名焦點的,兩名助理推軌,還有個機械負責連接。
每臺攝影機掛1000尺的膠片,三臺機器同共3000尺。
所有演員,導演,廖樊,張抹,林芝玲,邵賓,周芸,姜伍……羣衆演員所有的人,包括黃建星在內都擁進了拍攝現場,爲的就是親眼目睹這場衝突性極強的戲。
“這一場戲拍下來,10分鐘就要過萬成本了吧……”已經拍過不少戲的廖樊一進來就被這種大場面震撼住了,咂舌感嘆道。
“這戲不好拍,估計起碼要4小時……”邵賓雙手叉在胸口一臉電影專家的模樣,低沉的嗓音裡充滿着羨慕。
“也只有他們三位大哥湊一起,華語電影裡才能出現這種級別的拍攝製作。”姜伍深深感嘆着,癡癡地望着那張被攝影機包圍,燈光從各個角度照耀的桌子,都顯得有種撩動人心的光彩,耀然生輝着~彷彿全世界的焦點都彙集與此。
衆演員心底都有相同的感嘆,如果哪一天能在這樣的環境,與這樣的演員演一場如此的戲,作爲演員,自己就此生無憾。
李小樂邊佈置着鏡頭的角度,邊注意到姜聞,周閏發同時走過來,似乎準備開口要對他說什麼。
“李導演(小李廠長)……”姜聞,周閏發同時道。
李小樂沒等他們倆說話,就直接做了一個安心的手勢,望了望兩人語氣平緩地道:“發哥,姜老師,這場戲,你們只管拍,拍到你們滿意爲止,別的事情你們什麼都不要想,其他的都有我在……”
周閏發與姜聞,聽到李小樂這句話,先是一愣,然後都頓時把腰桿直了直,感激地望了眼李小樂點了點頭,都是嗜戲如狂的人,彼此兩句話就瞭解互相心中所想,一切盡在不言中。
拍攝開始之前,李小樂就讓劇組的場工準備了一個小桌子,上面準備了花生,雞爪,還有一些其他下酒菜,像是在電影院中的觀衆一樣,在全身放鬆地躺在導演椅上,望着環形攝影機軌道中心的周閏發,姜聞,葛尤三人,一臉沉迷的樣子。
“馬某人這個縣長買來的,買官就是爲了賺錢,而且馬某人不喜歡賺窮人的錢”
“那你想賺誰的錢呢?”
“誰有錢就賺誰的。”
“那誰有錢?”
“你有錢。”
“哈哈哈~!”
三位華人影壇最具爆發力的偉大演員,開始了一場史詩般的表演,一桌飯表面和氣,其實暗地裡殺氣騰騰,張麻子帶着殺意來,心裡就想殺了黃四郎報仇,黃四郎則也是心懷殺機,暗地恨不得把張麻子碎屍萬段。
而馬邦德則拼命希望化解兩人的紛爭,只希望大夥一起賺錢。
張麻子點名要找黃四郎的錢目的是想激怒他,然後找藉口殺了他,卻被馬邦德假扮的湯師爺帶到了一起賺兩大家族的錢的這條路,所以在湯師爺提出要180萬如數奉還給黃四郎之後,張麻子很有智慧地提議把麻匪劫走的錢全拿回來還給黃四郎,180萬就九牛一毛就不還了。
湯師爺卻更加高明,硬生生地把話題扯到了賺錢上要與黃四郎三,氣分帳,而張麻子則由隨機應變裝起來糊塗道:“你就分他三成?怎麼也得對半分啊。”把矛盾又挑起來了。
當黃四郎質疑張麻子沒能力剿匪的時,張麻子用口哨引出了自己埋伏在外的兄弟迴應,讓黃四郎有所忌憚無法下手殺他。
這場戲中看似張麻子佔到了上風,卻更含深意,很少有人能看出黃四郎纔是真正的勝利者,他處處點着張麻子與馬邦德死穴,他既表明自己懷疑這位“馬縣長”就是張麻子,又不經意地點出知道“湯師爺”會英文的底細。
張麻子沒聽懂,但是馬邦德聽懂了,他知道黃四郎可怕,這才導致後面一系列的深沉次的劇情。
三個人,表現三種不同的複雜心思,只有十分鐘不到的戲,每一秒都要精準,精彩!這讓每個人既興奮又緊張,都替導演李小樂捏了一把汗。
十分鐘過去,一遍終於拍完,三位影帝都表現很精彩,大家齊齊望向了導演李小樂,就見李小樂吃着花生毫無反應,仍有攝影機繼續工作,就在衆人哭笑不得的時候,突然又聽到了姜聞霸氣十足地指着自己的胸膛重新開始道:
“馬某人這個縣長買來的,買官就是爲了賺錢,而且馬某人不喜歡賺窮人的錢~”
李小樂什麼話都沒說,三名演員自動開始了重新演了起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圍觀的人漸漸驚訝地發現,這場戲似乎沒有盡頭……李小樂沒有喊“停”,攝影一直在工作,三位演員就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地就演這十分鐘的戲,一遍,兩遍,三遍,四遍,五遍……有時候快着說,有時候慢着說,有時候笑着說,有時候哭着說,每一次三人碰撞都讓人有不同的驚喜,每一遍三人都會有讓人意想不到的情緒出現。
可這一拍就不是大家預期的半天了,而是整整的一個星期~
在一個星期裡,每句臺詞的語氣,內容都被實驗了無數次,修改了無數次,那些精彩絕倫,令人事前完全意想不到的臺詞,一個個迸發着:
“我以爲,酒一口一口喝,路一步一步走,步子邁大了,喀~容易扯着蛋~”“美女不要,錢你也不要,你要什麼啊~”“腿!”“江湖豪情,俠膽柔腸之大腿~!”“有道是江湖本無路,有了腿便有了路~”“師爺高!”“縣長硬!”“黃老爺!又高又硬!”
過癮~!實在是太過癮了~!演得人如癲似狂,看得人如癡如醉,在習慣了電影商業化拍攝的今天,這種用時間磨礪出光華的戲已經被絕跡了,年輕一代甚至都只在老前輩口中聽過這種場景,今天總算親眼見到這種偉大演員與偉大演員碰撞火花,而產生奇妙化學變化的創造過程,讓每個人都覺得大開眼界!
只有一個人憂心忡忡着,那就是監製雷婷,這場戲拍攝的成本之高是所有鏡頭之最,要是持續向這樣拍下去沒個頭,電影還沒拍完黑珍珠公司就要破產了。
“不能這麼拍了,我們撐不了多久。”雷婷不只一提醒,甚至是威脅李小樂,就差拿出匕首比在李小樂脖子上了。
可每次李小樂都是一樣,滿臉淡然地道:“一定要讓他們演過癮,演到滿意爲止,就算劇組破產,也要讓他們把這場戲拍好。”
李小樂並不是放縱這三位影帝胡來,而是在激發他們,他完全能理解,姜聞與周閏發那天爲什麼來找他,好戲難求,這樣棋逢對手的好戲更是難求,像這樣演技到達巔峰的演員,內心都充斥着一種寂寞感,那是一種找不到對手的寂寞。
他們身價都太高,以前沒有電影裡能同時他們當中的兩位,更別說三人聚在一起了,還能遇到這麼好的劇本,這麼好的導演,這麼好的班底,一生難求的機遇!他們要留下些什麼,一場絕戲,只能是一場絕戲。
可絕戲不是光靠演技能演出來了,這樣一場戲,三方你來我往的交鋒,只要一個字語氣有差別,最後營造的情緒氛圍都是不同的,想要每句臺詞都有感覺,恰恰好契合上,每一步都趕到了點子上,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這似乎只能靠運氣才能達到。
可姜聞,周閏發,葛尤這三人湊在一起就不一樣,他們這種演技到出神入化地步的演員,卻可以用另外一種看似蠢笨辦法到達“絕戲”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