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時,他們人來了再說。”劉昌郝不確定地說,這是另一個領域,與種植沒關係了。朱三帶林明遠下去看棉花,今年是試營業,數量也不會多,主要是明年。
不但劉家種植面積會增加,周邊各村子也會普及棉花,究竟有多少數量眼下不清楚,少者有幾千畝,多者可能超過萬畝。劉昌郝未打算賺多少錢,然而數量跟上來,那怕每兩賺幾文錢,也是可觀的收入。
林明遠卻想着心思。
按照朱三所說,每年所得抽解不少。不過棉花其高利潤也只是前幾年,一旦朝廷正式普及,利潤便會迅速下降,他也失去了作用。故劉昌郝問提花,讓他感到欣喜。
他說:“劉有寧會替周邊各村子育桑苗?”
“也要看人吧,有的人家不會送桑苗了,但周邊各村子若是來求,必然育之。”
這個劉昌郝以前與他說過,大約分三到四年伐桑,伐桑的同時也會替一些人家育桑苗,只有周邊各村莊漸漸富裕起來,風氣纔會扭轉。
“幾年後,這裡每年都會有不少生絲吧。”
朱三終於聽出來了,說:“一旦建設作坊,那怕周邊數十村莊皆大興桑蠶,又能得多少生絲?且對此,劉有寧亦不善長矣。”
懂了纔會經營,不懂去經營,想找死啊,故朱三對提花的什麼不大感冒,感興趣的是牡丹花,以及一些稀有的花木。林明遠不置與否,反正還早着,再看看吧。
兩人回去。
沒想到小胡村與孟王村來了幾個老人,見面伏下,央求劉昌郝買下他們的村子。
這次劉昌郝動作快,一二三拿下山與地,隨後安排好客頭,由着各客頭分別帶人幹活,有的在修引水堤與地界池,餘下人等迅速將兩村路擴建一下,開始運磚瓦,蓋房子。
小胡村與孟王村的人聽了心動,纔有了幾個老人一行。
“幾位,你們起來。”劉昌郝一邊說一邊回想着兩個村子的情況,他們與牛嶺寨、棘溪寨類似,其祖輩就着圍山溪衝出來的溪塗地建村子,溪塗地更小,村子也不大,小胡村十幾戶人家,孟王村二十幾戶人家。
但不是買山買地的錢,小胡村與孟王村地更瘠,要麼山上樹木多點,然而買山買地事小,如牛棘兩個村子,買山買地,不過花了三千幾百貫,然而想建設出來,可能會花掉四五萬貫錢,甚至更多。小胡村與孟王村更偏遠,建設成本也會更高。實際這一大攤子,已經是驚人的面積,整個呈不規則的三角帆形,若是從紫峰口到虎山寨的後面,拉成直線也可能達到七八里路,順着山路繞,得有十幾里路。
無論是經濟,還是面積,或是爲以後的管理着想,自己不能再擴張了,而且收了兩個村子,後面就沒有了?還有,除了後山村與高崗村外,孟王村的西北方向或北邊,還有一些零碎貧困的山寨,根本收不起。包括官府,許多山寨子,官府知道它們存在,但不會派人去收稅,也運不出來……
“今年則罷,明年我會修路,雖然我不會買,然路修好了,會從你們村子請人來幹活,一樣有收入。”
幾個老人失望。
“做工收入真的不低,不信,你們自己去棉田問問。”
好不容易纔將幾個老人勸走,天也越來越熱。
劉昌郝家也買來磚頭。
小叔父沒有消息,不一定會死,但這幾年多半是不回來了,於是蓋房子。先將蓋氏安置到山灘上,去年蓋房子時蓋氏便用豔羨的眼神看着新房子,不是爲她自己,而是爲她兒子。
張德奎氣得不行,但是女人嘛,多數是喜歡趨利避害的生物,況且蓋氏雖在做大鍋飯,也是用了心思的,手藝越來越好,還能求什麼呢。
於是先從蓋氏那邊蓋,蓋完了再蓋張德奎家的,再到劉昌郝家,然後秦瓦匠搬到蓋氏家那邊住,至於劉昌郝家與秦瓦匠家的房宅拆掉後,正房放在後面,西邊蓋兩間耳房當客房,西正房當書房。東邊有廚房,一個放雜貨的耳房,還有兩個大地窖,一個用來放錢,一個用來放冰,然放冰不是爲了夏天享受,而是另有用場,不然原來確實擠得慌。但與秦張兩家的宅子,繼續保留着相通的拱門。
房子正在蓋,劉昌郝外婆與二舅過來看劉昌郝傷勢。
這時劉昌郝能正式走路了,但爲了傷勢早點康復,然趴在槐樹下面的竹牀上,與二舅說着話。
“你啊,少買些地。”
“不買了,就這麼多。”
即便打着保護水土的名義,買的地也太多了,主要是經濟,主要還不是經濟,而是朱三他們不敢去嶺南,不然再多的經濟也能籌上來。而且經今年南征一鬧,恐怕朱三他們更不敢去嶺南。
又不知朝廷會不會重視自己寫的那篇文章。
幾十萬條性命哪,吳充與郭逵也捨得。
正在劉昌郝胡思亂想時,劉二根走進來說:“劉昌郝,你是讀聖人書的,講寬恕之道,替仲高他們說說好話吧。
縣裡的判決才公佈,執行可能要到冬後了。劉昌郝說:“劉二根,劉四根與花谷久合謀用殺人杖杖我後心,若不是陳公與石公幸好趕來,誰替我說好話?”
“杖後心?”
“其與城裡花谷久合謀,買通行杖的衙皁,動用了殺人杖,我也不清楚,據城裡孔押司說,其杖乃堅木打造,重約十餘斤,行刑前還刻決浸過水,故僅十幾杖,將我打得兩次昏迷,皮開肉綻。”
“然還不是歹毒之處,若不是陳公趕到,兩個衙皁便準備杖我後心,爲什麼放在後麪杖,乃是有意造成我重傷而亡,非是杖後心而亡,也幸好,讓陳石二公及時趕了過來,否則那天晚上,我必然被杖死。”
“真歹毒。”
開始時劉四根也未必如此歹毒,不過後來連續出了幾條人命,全家平安無事,膽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歹毒。
“劉二根,你說我讀聖人之書,講寬恕之道,那也要看什麼人。論語裡有句,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夫子說,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劉二根,何以是直?”
“公羊傳裡也有,公羊曰,九世之仇猶可報乎?子曰,王道復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猶可報也。”
復仇只要做得對,孔夫子也支持!
不過後面的讓劉昌郝屈解了,原文是齊襄公前九世伯齊哀公因爲紀候進讒言被周天子烹煮了,到了齊襄公這一代將紀國滅掉,也殺了紀候。公羊評價齊襄公,認爲是國仇,不但九世可以復仇,百世也可以復仇。但當時的規矩是隻能復五世(五代人)的仇,故又補了一句:家(私仇)亦可乎?曰:不可。國何以可?國君一體也。先君之恥,猶今君之恥也。今君之恥,猶先君之恥也。
總之,復仇文化只要是合理的,在儒家中是准許的。
“劉二根,我未像曹家那樣落井下石,已經違背夫子的教誨,你還想讓我替劉四根求情?”
“聖人不是說寬恕?”
“我寬了啊,恕了啊,前年我回來,村裡是如何待我的,我現在又如何待村裡的?然寬與恕,能用在你四弟一家身上?”
“我朝律法已經夠寬仁了,換成其他朝代,你四弟一家一個也逃不掉,連你也進去。”
劉二根只好怏怏回去。
“這個傢伙也不是好東西,”劉昌郝看着他的背影說。
“還算是老天有眼,只可惜了你小叔父。”
“勿管他,二舅父,明年必然種棉花。”
“種棉花?”
“越早種越得利。”劉昌郝說,明年普及不過是周邊幾個村子,餘下的,一個是謝莊,一個是黎村,其他地方,劉昌郝是不管的。但不可小視它的價值,因爲買了更多的地,意味着以後劉家能提供更多的種子,僅是在這幾年間,便可能造就幾千戶上萬戶的真正的三等戶,即便未來便宜了,從種到各種棉製品,也是一個數千萬貫甚至上億貫的巨型產業。
“我不會種啊。”
“二舅父,我教你。”
“你親事如何?”二舅關心地問,別看劉昌郝家轟轟烈烈,養了許多客戶,然而實際還是很單薄,十七歲,能訂親成親了。
“二嬸在替我找……”關鍵劉昌郝家業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好找,或者能找的人家,已經超出劉昌郝二媽的能力,特別傳出連皇上也看中自家侄子的消息後,劉昌郝二媽有些哀聲嘆氣了,得找什麼樣的人家,才配得上劉昌郝?越難找便越難找。主要劉昌郝不急切,平時不問,不然也好辦,你別想着門當戶對,只要家人好,對方品性好,相貌不是太差就可以了,這樣的人家難找嗎?
村裡開始議論劉四根一家的判決,有許多人家高興地想放鞭炮,連帶着黑潭村那個小廟香火都好了起來。但劉昌郝琢磨着,即便沒有自己來,劉四根幾個兒子繼續囂張下去,劉四根也兜不住時,還會出事情。
朱莊三個村子派來好幾個勞力,刻意做了四人擡的軟塌,將劉昌郝擡了過去,想建山塘啊,劉昌郝派了韋小二過去,然而四個村子仍不大放心。劉昌郝也無奈,只好任由他們擡過去。
自這三個村子往西去,幾乎罕有人煙了,也幾乎罕有谷窪灘塗地,再往西去則是鄭州地界。但因爲人煙少,植物茂密,水土還可以,因爲這條河水流量比黑水河還要大,缺陷便是地形破碎,多是高低不平的坡地。
“要平整一些地。”劉昌郝說,山塘容易,看土質,漏水也不會嚴重,蓄水更容易,但不平整,如何建灌溉渠?
“你說如何辦吧。”
劉昌郝只好讓他們擡,轉了兩三圈,才提出大概的建議,虎山寨有一個識字的,在邊上一一記下來。傍晚,幾個壯漢將劉昌郝擡回去,剛到家門口,便看到樑小乙坐在家裡喝茶,劉昌郝心裡咯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