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是不能說的,劉昌郝答道:“若是順利,明年三月便能回來。”
若是不順利呢,謝四娘不敢問。
隨後,劉昌郝將謝四娘送到京城看病,馬大夫認爲多此一舉,但劉昌郝不怕花錢,那隻好替謝四娘看了。
接着劉昌郝去了李家油坊,李闊海也在,那正好,劉昌郝拿出棉籽。明年棉籽數量不會少了,不過它出油率比較低,可能比黃豆還要低,放在以前的李家,也許會重視,放在現在的李家,必然不會重視。
故劉昌郝說:“大官人,明年種植面積有一萬餘畝,後年說不定會翻一番,大後年可能就會普及,普及時必然從周邊開始,其每畝就能得棉籽六七十斤。”
到那時候,即便現在的李家,也不能忽視之。
別看劉昌郝說做燈油,那也是優質的燈油,價格並不便宜。不過棉花大面積種植後,價格稍降,必然會有人用之食用。對此劉昌郝也無輒,在這年代說食品安全?大多數人家先將飯吃飽吧!
“其出油率是多少?”
“此乃南方之物,我也不知,故讓大官人試榨。”
“行。”
劉昌郝才發現不對勁:“大官人,爲何有些怏怏不樂?”
“已有人家開始榨豆油。”
“咦,巧了,京城也有人家做鞭炮了。”
“鞭炮不易做吧。”李闊海說,鞭炮不是黃豆,只要弄清楚自家是用黃豆榨油的,幾回試驗,便能確認,但鞭炮,即便那個藥方,一般人也摸不透。
“去年元旦節軍器庫馬副使來到我家,讓我交出其藥方,我只能交出。”鞭炮雖熱鬧,又能掙多少錢,鞭炮都有人盯上,況且是豆油。
“大官人,立即準備豆種吧。”
“爲何?”
“你通過合本養豬戶,向各村傳達,你貸給各戶百姓優質豆種,秋後公平收購,另外再向各戶人家說明,輪作能避免作物病蟲害,種豆還能起到肥田作用,必有許多人家種之。”
之所以各家種豆種的少,原因簡單,宋朝不像唐朝,特別是占城稻推廣後,黃豆除了做菜做豆腐外,已經從主食單上消失了,同理還有菰米,秋天劉家山塘菰叢上開始長起黑色的菰米,但劉昌郝禁止各戶人家採摘。
那個產量更少,大人去採摘不值得,小孩子去採,弄不好掉到塘裡會有危險,不如讓它做鳥食。
從主食單上消失的後果,便是銷路有限。
但只要李闊海貸豆種,籤契約,包公平價收購,那又是兩樣的,雖然黃豆產量也低,比粟黍還要低,價格還是可以的,幾乎相當於粟的近兩倍。主要原先李闊海有些藏着匿着,不然去年……今年都來得及,劉昌郝抽出一些耕地,做一個示範田,不敢說三石產量,每畝兩石產量還是能實現的。李闊海再帶人來參觀,原來種得好,還能比粟產量更高,價格又更高,又包收購,不用勸的,便會有許多人種它。
黃豆榨油,一旦擴散,便會很快,往後去,利潤必然會越來越低,比拼的便是各種成本的節約。
周邊有許多人家種豆,並且是李闊海挑選來的優質高產油脂多的黃豆,則會節約許多成本,況且豆餅也打開了銷路,還是有一定優勢的。
李闊海原先不說,明年,明年自己還有心思多事?
“勸農植豆?”
“大官人,非是獨家經營,只能拼成本。或不讓人家榨豆油,外戚家也無此權利也。”
是事實啊,李闊海只好嘆口氣問:“棉枯能否做飼料?”
“能,然其有輕毒性,故需經過一些脫毒處理,先用溫水浸泡五個時辰,將水倒掉,棉枯濾幹,再加適量水煮半個時辰,便能與豆枯一道搭配着餵豬,其養分不比豆枯差,然用量也須節制,不能超過半成之數,妊娠母豬、幼豬和種豬最好不要餵它。具體的,明年我寫一份說明給你。”
但劉昌郝心中卻暗歎李闊海腦子好使。
豆油成了定局,立即想到了合本養豬上,莫要小看了養豬,其利潤不比豆油低多少。
劉昌郝回來又開始請人。
這時候“大忙”過去了,也易請人。
一下子來了好幾百勞力,開始挖蓄水塘。
挖之前修了三條路,將挖出來的淤積運到新買的耕地上,修路會佔田,田裡還有一些作物,但是爲了挖蓄水塘修的路,且今年過冬作物長勢皆不大好,很快搭成協議,劉昌郝分別給了一些補償,蓄水塘挖好後,重新掘路復田。
三個河灣子,沉澱了無數年的積淤,劉昌郝又勸各戶人家過來將淤積或擔或用車拉,弄到明年的棉田與桑田裡,不但棉田與桑田,實際上其他的耕地放上數十擔淤積,也能起到肥田,改良耕地的效果。
這時候,劉樑村的人再也不會說這些淤積的塘泥是死泥,只能說稍有些麻煩,運到田裡,酥凍一冬,明年春天須與熟泥翻耕耙勻後,才能種莊稼。
跟着鞭炮作坊開工,但這個初冬,劉昌郝會十分地忙碌。
沒幾天,魏知縣請他了。
山塘便是小微型水庫,若是官府拿錢出來修,百姓肯定熱烈歡迎,然讓百姓自己掏腰包,出人力去修,有許多人想不通。好在今年恰好遇到了乾旱,使得縣裡的胥吏勸說變得容易,一共得修九個山塘。
劉昌郝雖然在小水利書上寫了許多,不過落實下來,各個山塘皆會有不同的情況,他只好隨着縣裡的官員或胥吏一處處跑。
“謝過劉有寧,”魏知縣拱手說道。
九個山塘,其面積最小的也與孫嶺村相彷彿,大者能是其兩三倍,一旦建成,會使三十多個村莊、數萬畝貧瘠的耕地皆得以受益。規勸百姓建山塘費了無數口舌,然只要看到好處,以後必然會有更多的百姓主動願意建設山塘,或者將其數量放大一倍,不但受益的耕地面積更多,都能緩解雨季的汛情。
“勿謝。”劉昌郝說。
魏知縣想的是什麼,劉昌郝懂的。
不管出自什麼用心,建設水利是一件好事。
但放在魏知縣身上卻未必是好事,因爲王安石下去,吳充上來了。或如劉昌郝家的山塘以及未來的水利的,加上孫嶺村的山塘,一旦全部建設好後,至少汛期來臨時,黑水河下游兩邊莊稼不會淹沒。
然而蓋村他們未必能看到,能看到的是枯季時,黑水河水位更低,澆灌沒有以前方便。麻煩來了……不過最大的後臺是趙頊,吳充也不敢過份的蹦躂。
兩相對衝,魏知縣興修水利的後果,最大的機率便是無罪也無功。
劉昌郝騎馬回家,先去看了一下三個蓄水塘。
是河灣子,面積並不大,三個蓄水塘合起來不過十三四畝,但劉昌郝用了一些錢下去,有意將它們掘深,均深達到了三米多,也能蓄不少水,甚至主動出錢,替村民建設了三個陡門。如眼下,便開始受益。
因爲它們比黑水河深,雖然黑水河沒有多少水,水卻一起漫溢進來,方便了澆灌,不過進入十月,落了一場不小的秋雨,稍稍緩解了旱情。
教閱開始,各村還有一些勞力,特別是小胡村、孟王村這些“深山”裡的村子,不要說保甲法,賦稅也不會交。原先不大好請,不過現在山灘上的房宅越來越多,如棉製品的兩個作坊便騰了出來,雖離得遠,卻可以睡在作坊裡,因此還有不少人在幹活,只是活轉到山上。
但眼下才是一個開始,明年甜瓜上市後,會從更遠的地方,請更多的人過來,儘量搶在汛期到來前,挖出更多的山壑,再於大棘溪的下游扎木排,砌磚石,將其一隔爲三,拓寬拓深,又能蓄不少水。若是建成,即便劉昌郝不放水,也能滿足下面耕地的澆灌需求,當然,想種稻子,或胡亂的灌溉,再多的水源也不夠糟蹋的。
那時候就可以將野狐溪與大棘溪一起堵上,以山爲堤,以壑爲堰,或者將山塘繼續向南修,便足以將汛期時的野狐溪、大棘溪的水一起截留下來。當然,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工程,劉昌郝也不知道何時能竣工了。
隨後又來到作坊,因爲降價,讓朱三拉來一萬餘貫契單,比去年的還多了三千餘貫,不過利潤還不如去年的多。劉昌郝看了看,沈氏低聲說:“比去年好。”
這回做工的,除了劉樑村的人,餘下的皆是從“山裡”請來的婦女,不管是熟手還是生手,至少不會分心。
“大娘娘,做不久了。”
“爲何?”
劉昌郝說了情況。
做還是要做的,也就是明年清明節的契單,但那會一次“惡意製造”。
“不做就不做吧,你不該買如此多山。”
不買山,便不需買花木,大規模的建設,那麼以劉家的收入,那怕平安地掙幾年錢,也足夠好幾代人的花銷。
“大娘娘,爲子孫着想也,”劉昌郝假假地說了一句。
“不知小乙現在何處?”
“或許已至交趾境內,大娘娘,勿用擔心,交趾終是一個小國家,”劉昌郝安慰一句,回家看書。
落了一場小雪,石得一冒雪趕到劉家。
“石公……”劉昌郝遲疑地施了一禮,雖然早知道了,但劉昌郝心裡還是咯登一下。
“劉有寧,瘴病乃是瘧疾?”
“瘧疾應有許多種,瘴病乃是最惡性的瘧疾。”劉昌郝遲疑地答道,畢竟在醫學上,他也不大懂,不易解釋:“石公,徵南大軍遇到了瘴病?”
“九月初,邕州前軍便患上瘴病。”
“前行軍?”劉昌郝臉色忽然間變得蒼白起來,若是這樣,自己豈不是害了樑小乙?
PS:按照續資治通鑑的說法,七月郭逵安南行營次桂州,郭逵遣鈐轄和斌等督水軍涉海自東入,諸軍自廣西入。最後的結果是時兵夫三十萬人,冒暑涉瘴地,死者過半。至是大軍距交州裁三十里,隔一水不得進。逵怍於玩寇(羞愧的消積抗敵),移疾先還,遂班師。
評價公正,時間不準確,參考長編的時間,應是郭逵七月便在後方下令,讓廣西鈐轄老將和斌於前方做準備(和斌是於邕州城破調於南方,夏天於宜州大破撫水蠻羅世念,隨後知宜州,邕州稍復人煙後知邕州,然後以年老請歸,回來後去世,八十壽終)。
七月郭逵在潭州,欽州知州任起攻撥永安州玉山寨,左、右江蠻悉效順,門州首領黃金滿、岑慶賓降。
十月十四,上批:安南行營至邕州四將下諸軍,九月上旬死病近四五千人。此乃將、副全不約束,恣令飲食北人所忌之物,以致生疾,可火急嚴誡勵,仍切責醫用藥治之。
按逵徵南文字,逵在潭州,凡朝廷發下詔札,不過十日到軍前,桂州至邕州凡十四程,其他亦可遙度,此十月十四日詔雲行營四將至邕州,則逵次邕州,或不在十月,當在九月未耳。或四將乃前軍耳,中軍未也。
因此郭逵九月纔來到桂州。
同時監軍宦官李舜舉怨憤趙禼沮罷李憲,交鬥其間,郭逵順勢分都總管司,與燕達自爲正副,奪趙禼之權,趙禼傻眼了,只好日輸情欵,冀逵開釋,然無益,於是上書乞罷。宋神宗不準,下詔勸和。
但這不是可怕的,幾十萬大軍於邕州、太平寨、思明州一帶擺龍門陣,整整七十天,三軍才負瘧南行,先是燕達逼降交趾廣源州觀察使劉紀,奪下廣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