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劉昌郝拱揖禮,他又看着李闊海後面的一大羣人。
“我帶其來觀豬。”
帶其來觀豬?這話……好吧,我帶着你們觀豬。
李闊海的心情劉昌郝是懂的,以前李家售油有限,還多是出油率高的作物,如芝麻,每生產一斤麻油不過出產一斤麻枯,即便桐油籽,出油率也達到20%以上。然而黃豆出油率太低,每生產一斤豆油往往會生產六斤油餅,售油量又可能激增了數倍近十倍。
韋小二前幾天帶着鄉親去買豆餅與麻餅,回來說,李闊海家的油餅因爲數量太多,於是直接堆放在外面空地上,整堆出十幾座小山。
在劉昌郝勸說下,又承諾開始不熟悉,由韋小二與武兆麟帶着他們去買酒糟與豆餅,漸漸有幾十戶人家使用豆餅餵豬餵雞,但能消耗多少豆餅?都遠沒有劉昌郝一戶消耗的多。
眼下還好,再過一段時間,溫度漸漸起來,裡面在發酵,又發過了頭,還是放在外面的,任風吹雨打,其味道可能讓整個油坊的人都呆不下去。
多半李闊海急了,豬還未出欄呢,便將這些大戶家主帶過來看。
劉昌郝將他們帶到豬圈前,李闊海說:“你們看,僅養百餘天。”
李闊海帶來的都是惠民河南邊的各大主戶,是真正的主戶,不是劉昌郝家這樣的僞大戶,有錢有人有地。
對豬,個個都熟悉。
“僅百餘天?”有人問。
“諸位,我花數天時間買豬崽,早者百十天,遲者僅百餘天,不滿百十天。”
“豬崽大乎?”
“我在幾草市買之,因數量多,大者亦買,小者亦買,諸位請看,有大有小,皆因此故。”
李闊海要求自己養一百五十頭豬才借錢,怎麼辦呢,只好將幾個草市的豬崽子一起買下,那還會顧得上刻意買大豬崽與小豬崽。
這就可觀了,李闊海得意洋洋地說:“諸位,如何?”
“豆枯之功?”
“佔其七成之功,諸位也看到了,據其長速,欲兩百斤出欄者,兩百餘天便可,不計人力,其飼料成本僅五六百文錢。”與上次預估,這次劉昌郝稍稍推遲出欄時間,降低了不少飼料成本,當然,這次預估顯然更準確,畢竟豬已經養了那麼大,各方面都能看出來。
劉昌郝玩的是“高科技種植”,對養豬的利潤沒有看上眼。這些主戶卻是傳統的種植養殖,劉昌郝報出出欄時間與飼料成本,立即算出其利潤,也足以讓他們心動。
一羣人圍着劉昌郝問東問西,劉昌郝想了想,去了韋小二家。
去年冬天,劉昌郝逼着韋小二與武兆麟抽空讀書寫字,兩家皆有筆墨紙硯。劉昌郝在紙上寫下各種飼料的搭配、處理方法與注意事項,還有豬圈的衛生。
想養好豬沒有這麼簡單,然而劉昌郝手中沒有相關資料,只能寫這麼多。不過這一行人如獲至寶,全部趴在桌子上謄抄起來。
有一人說:“養得多,糠秕也難買。”
“我替你們買。”李闊海說。
你替大夥買?劉昌郝迅速反應過來,自己以前的眼界也被束住,一直放在劉樑村附近,在鄉下,自磨自吃,糠秕一起養豬了,難以買到大量糠秕。但東邊還有一個龐大的城市,城裡誰敢養豬?各種麪粉、大米、粟米都提前在各集鎮草市,由各大糧商磨好後,或在京城附近磨好後,送到了城內各糧店銷售。這時代信息又落後,想買糠秕者沒有門路買到,想賣糠秕者卻沒有門路賣出去,甚至只能用來烤火。
但李闊海做中間人,一切便沒有問題。
李闊海也看着劉昌郝:“你可以養更多豬。”
“已多矣,”劉昌郝連忙拒絕,當真養殖業是隨便玩的?劉昌郝又看着李闊海,以及其他人,別以來帶來二十多名主戶,京城市場太大了,據朱三估計,本地戶、浮客、商賈戶、官戶、兵戶,合計起來能接近四十萬戶,而且許多人家有錢,食用油需求量大,那怕啃下一小塊份額,也是天文數字,僅靠這二三十家養豬,能養多少豬?能賣掉多少油餅?
“大官人,復想良策吧,如長葛馬場,豆枯蒸後亦可餵馬。”
“馬亦可?”
“你看,我家養鴨養鴨,也用了一部分豆枯,然與豬彷彿,份量不能多,兩成兩成半即可。”
以李闊海的能量,打通長葛馬場的部分飼料供應是可以的,況且用豆餅替代部分糧草,是降低其成本,非是擡高其成本,但那是朝廷的馬,戰馬!一旦出事,李闊海也兜不住。於是劉昌郝又說:“豆枯須新鮮,勿有半點黴變,否則馬危矣。”
咱就借了你一些錢,還是給利息的,也夠意思了。
一人說:“李大官人,汝當澤其爲婿。”
這是什麼意思?懂了,李闊海也要面子,自己拒親,但李闊海不能說是自己不同意的,於是對外宣稱,是他看不上自己的。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拒了,你這個傢伙怎麼又提了出來,劉昌郝立即說:“家父早逝,我亦愚昧,家鄉貧瘠,人事惡劣,豈敢般配之。”
李闊海瞥了他一眼說:“帶我去看你家的花。”
“行。”
一夥人又開始觀花。
“成活如此之多?”李闊海詫異道。
“春活不算活,進入夏季,會死許多。”
眼下看接頭的成活率似乎不錯,實際上應當不大理想。
劉昌郝也在尋找原因,砧木沒有問題,朱三他們挑好後,自己還將少量不太符合要求的砧木剔除掉。
嫁接時間可能會有問題,最好是在白露過後便立即嫁接,自己迫於無奈,拖到甚至過了秋分,纔開始嫁接,會有一些影響。
嫁接的過程,手法是按照資料標準來的,不過大夥有些陌生,可能極少數接頭沒有接好。
接穗會有許多問題,最好用土芽做接穗,自家的接穗來源頗有些“不明”,表面上符合要求,實際有的不符合要求。以及半路上的耽擱,雖然自己甄別出一些幹僵的枝條,多少會有影響。
沒有施用標準的基質土,生根粉。
接頭移載後的管理,不能觸動,自己是做到了,不能觸動的同時必須讓土壤保持一絲溼意,自己也噴了水,還是摻雜沼液的水,考慮到漏水的因素,就不知是多還是少了。
防止蟲害,特別是地蠶之害,自己撥了一些死掉的接頭,還是有地蠶的,但數量極少,影響不大。
品種的問題。
如硃砂壘、種生紅、藍田玉、大棕紫等的成活率可達90%以上,趙粉的成活率爲86%,姚黃的成活率爲82%,大胡紅的成活率爲76%,豆綠的成活率69%,而似荷蓮、十八號的成活率只有13-15%。
不但有的成活率低,有的喜歡出現假活現象,如趙粉用芍藥根做砧木往往就會出現假活,表面上看是沒死,實際上接穗往往六七年不生根,寄生在砧木上得活。
這個劉昌郝無法控制,特別是名稱。
趙粉、豆綠未出來是知道的,十八號不用說也是後來培養出來的品種,還有的卻是古老的品種,但名稱已經改變了,劉昌郝無從甄別。不過自己所說的成活率,是將這部分估算進去的。
最後便是拱棚,也有影響,但是有利的影響,否則成活率會更低。
究竟最終成活率是多少,劉昌郝還不能下結論,據眼下的形勢,六成多是沒希望了,甚至五成五都達不到。
不怕出問題,得找出問題,主要是三個半方面,接穗合格率不太高,沒有用基質土,生根粉,半個是嫁接不熟悉。找出原因,才能解決問題。生根粉想都不要想,接穗,以後自家自剪自接,不用刻意去解決,嫁接,嫁接得多了,不但會變快,也會變得標準,唯獨就是基質,各種基質也能找到,特別是許多大藥店,裡面什麼古怪的藥材都有,有的靠譜,有的不靠譜,特別是各種礦石藥材。
安排人到這些大藥店裡找,京城找不到,去洛陽,長安,應天府,大名府,總能找得齊,就怕代價吃不消。
但在李闊海面前,最好說的低調一點:“我估之,終能活者,不足一兩成之數。”
李闊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著寫了一部書?”
劉昌郝想捂額,自家在京城賣鞭炮,李家在京城賣新油,若人家想打聽,有多少消息聽不到的,他只好說:“一本蒙學書,僅幾百字,不足掛齒。”
“你又作了幾首詩詞,滿京城皆在傳唱?”
李闊海也是春節後才聽到的消息,路邊的傳言不能聽,可作品是真的,他帶着幾首詩詞與三字經來到宋夫子家,知子莫若父,劉父去世,能知道劉昌郝根底的只有宋夫子。劉母都不行,不識字。
宋夫子先看幾乎詩詞,大半天后說:“吾作不出。”
作了那首《殘臘初雪霽》外,餘下幾首詩詞,皆遠超於宋夫子的水平。
他又看三字經,宋夫子可不是竇建儀,半天后又說:“吾作不出。”
兩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