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兒,”神思恍惚間,貞寧夫人已經走到白思綺跟前,攜起她的手,自自然然地朝大廳走去,其餘人等分立兩旁,神情恭敬地看着府中這兩位女主子。
“都散了吧,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去。”高管家輕輕一揮手,低沉聲嗓音吩咐。
“是。”衆人齊齊答應着,這才紛紛散去,一個個步履輕捷,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大廳之中,鳴琴奉上香茶,隨即退出,只剩下白思綺和貞寧夫人靜然對坐。
“娘……這些日子,您還好吧?”白思綺眸澄如水,帶着淺淺的關切。
“好。”貞寧夫人只答了一個字,眉宇間的神情依舊從容溫雅,卻依舊能看出幾分當年的獷達與堅毅。
“宮中……如何?”貞寧夫人端着茶盞,慢慢地品着,眼角餘光若有若無地掃視着白思綺的面色。
“就像這頊樑的天氣一樣。”白思綺笑了笑,沒有明言,反而答了一句莫楞兩可的話,不過她相信,面前這位機敏過人,又有着不凡經歷的將軍夫人,一定能懂。
果然,貞寧夫人朗朗地笑了,意有所指地道:“不過,只要你和卿兒同心同德,就算是雨翻雲覆,也終會天清日明。”
白思綺雖素性豁達,可乍然聽貞寧夫人這麼一說,臉上還是不禁微微浮起一抹紅暈,露出女兒家難得的羞態。
見她如此,貞寧夫人不由“呵呵”笑了幾聲,旋即卻面色一整:“不過綺兒,有件事,爲娘還是想先行提醒你一句。”
“什麼?”
“在宮中說話做事,切記一定要有分寸,尤其是,不可與沈太后和皇上走得太近。”
“這——”白思綺心頭一凜,擡目望向貞寧夫人,卻見她眸色深鬱,彷彿凝結着碎冰,全然沒有了平素的和悅可親。
“媳婦……記下了。”白思綺垂下頭,強自壓下心中的驚疑不定。
“老夫人,少夫人!”廳外忽然響起兩聲疾呼,接着閃進一條人影,卻是多時不見的吳九。
“怎麼了?”老夫人臉上的肅色
卻轉瞬收盡,重新恢復一貫的從容與淡然。
“外廷統領魏關山,帶着數千名禁軍,把將軍府給……給圍起來了。”
“砰——”白思綺手中的荼盞落了地——禁軍圍府,還數千名?自己出宮不過一兩個時辰,難道又生出什麼變故不成?
貞寧夫人面色謹嚴地掃了她一眼,轉頭看向吳九:“可有詢問,是何緣由?”
“據魏統領說,半個時辰前,有人強闖北天牢,劫走了……將,將軍……”
“劫獄?”白思綺“噌”地站起身,想要說什麼,腦海裡卻突兀地閃過一道人影,頓時又跌坐回椅中。
貞寧夫人的神情依然鎮定,再次瞥了吳九一眼:“你去,把魏關山叫進來。”
“是。”吳九答應着,折身退出。
貞寧夫人端坐椅着,穩穩地端着荼盞,慢慢地喝着,口中緩緩道:“思綺,心無掛礙,方自清明。自亂陣腳,只會壞事。”
白思綺怔了怔,方面帶愧色地道:“母親教訓得對,媳婦知錯了。”
未幾,廳門外響起魏關山醇厚的聲音:“禁軍外廷統領魏關山,拜見貞寧夫人。”
“請進。”
進得門內,魏關山躬身朝貞寧夫人行了一個軍禮,側身退至一旁,靜倏吩咐。
“你帶兵圍府,是皇上的旨,還是太后的意思?”
“是——皇上的口諭。”
貞寧夫人“哦”了一聲,又道:“可有派兵追緝那劫獄之人?”
“有。”
“皇上他——”頓了頓,貞寧夫人的眸色轉而冷厲,“是不是認爲,此次劫獄,與將軍府有關?”
魏關山臉上變色,口中遲疑道:“這個……卑職不知……”
“你不知?”貞寧夫人雙眸微眯,冷然地掃了他一眼,“如今天祈國內,鎮國將軍府舉重若輕,若無憑據,皇上會讓禁軍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嗎?”
“夫人英明!”魏關山雙腿一曲,跪倒在地,期期艾艾地道,“……皇上之所以下這道口諭,是,是因
爲劫獄之人,在北天牢中留下了慕家死士的飛鷹令……”
“飛鷹令?”貞寧夫人一向淡然的雙眸中,終於漾起一絲波瀾,久久地盯着魏關山,直看得他的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忽然,貞寧夫人微微地笑了,緩緩地揮手道:“本夫人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
“是。”魏關山哪裡敢多說一個字,趕緊着起身走了出去。
大廳中再次清寂下來,只有門外檐廊下的鐵鈴,因風起偶爾碰擊出的清脆聲響,不時地傳進來。
“綺兒,你怎麼看?”貞寧夫人慢慢轉頭,用探詢的目光,注視着白思綺。
“媳婦心中有些眉目,但尚不能肯定。”白思綺此時也完全平靜下來,思緒清明地答道,“媳婦,想再回北天牢一趟,查探個究竟。”
“也好。”貞寧夫人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那……媳婦這就動身了。”白思綺站起身,帶着滿懷的歉然,朝貞寧夫人深深地拜伏下去。
貞寧夫人輕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卻也沒有挽留,只淡淡地交待道:“萬事小心。”
“媳婦……知道了。”白思綺再拜了拜,轉身步出廳門,恭候在外的高洪迎上前來,低沉着嗓音道:“奴才,送夫人。”
白思綺點點頭,步履如風般向將軍府大門走去,未到門前,便看清外面那一班班嚴陣以待的禁軍,眉頭不由緊緊地蹙了起來——莫非凌涵威,真的對慕飛卿,對鎮國將軍府起了什麼疑猜?還是——
見她出來,守在門口的禁軍倒也沒有留難,讓出一條道來,任白思綺自行離開。
及至上了馬車,白思綺剛要命車伕前往北天牢,魏關山卻突兀地冒了出來,擋在馬車前,面無表情地道:“安國夫人,皇上有口諭,請夫人即刻回宮。”
“回宮?”白思綺的纖眉高高聳起,籠在袖中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
見她面色有異,魏關山心中微慌,趕緊低下頭,說出的話卻是字字鏗鏘:“聖命不可違……還請夫人,不要爲難卑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