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天蘭的身子忽然抖了抖。
慕飛卿抓住她的手:“怎麼?”
“他——”俞天蘭腦海裡,閃過那男子遍體鱗傷的身體,要怎樣的堅忍,才擁有如此驚人的爆發力,要怎樣的泣血磨練,才能成就今天的傳奇。
“我好像看到你了。”
“什麼?”
“我好像,看到年輕時的你——”俞天蘭眼裡忽然有了淚光,“爲什麼要有廝殺,要有戰爭,大家和平快樂地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慕飛卿沒有言語。
他明白她心中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悲傷,可他亦無能爲力,這世間有太多事,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可以逆轉的。
“我想離開這兒。”
“好。”慕飛卿攜着她,朝遠處走去。
王,或者非王,勝,或者敗,在下一個瞬間,就會失去意義,因爲這個世界是如此紛繁而複雜,每個人都在追逐着自己想要的,所以總是忽略身邊人的感受。
夜,沉了。
一顆流星從空中墜落,沒入黑暗。
他們靜靜地坐在胡楊樹上,仰望蒼穹。
一匹駿馬,忽然從遠方風馳電掣般飛奔過來,卻在離他們數十米外的地方停下。
“我,很痛苦。”
他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
“我,很痛苦。”
“雖然勝利,卻依然不覺得快樂,可以告訴我,這是爲什麼嗎?”
慕飛卿跳下樹,朝他走過去。
“朋友,”他雙手環胸,擡頭看他,“對你而言,這一生,可有什麼人,是十分重要的嗎?”
“人?”男子的眸色頓時冷了。
“你恨——你在恨——你在恨整個世界,恨所有傷害過你的人,是不是?”
男子微微睜大眼。
“你總覺得,可以看穿他們的心,你總覺得,除了對利益的追逐,他們的心裡,沒有一絲光明——因爲你親身經歷了權利的角逐,嘗過從天堂到地獄,又從地獄到天堂的大起大落,所以,你看破的同時,卻也覺得困惑,你無法再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男子擡起手,撫摸着自己的胸口,眼裡閃過絲訝異:“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我曾經也是這樣的一個男人,我害怕靠近我的人,給我帶來傷害,毀掉我所精心建造的一切,所以,我抗拒任何一個靠近我的人,我總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們,不願意和他們說一句發自內心深處的話。”
“然後呢?”
“然後……我開始失去所有人,但是我不在乎,因爲在我看來,他們都是卑賤的,都是一生無法開悟的,他們一生庸庸碌碌,只爲衣食而奔走,永遠不會有真正的出息。”
“難道不是?”
“是,也不是。”
“爲什麼?”
“因爲生命,是平等的。”
“平等的?”
“是,高高在上的王也好,路邊的乞丐也罷,在另一個世界裡,他們是平等的。”
“哪個世界呢?”
“靈魂,空間。”
“靈魂,空間?”
“是的,你看見過自己的靈魂嗎?當你舉起長矛,插進對方的胸膛,可曾看到他們眼裡的恐懼?可曾想過,他們心裡,也許裝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他們也會愛,也會快樂,也會開心,也想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美好,可是你用殺戮,剝奪了屬於他們的權利,在你強大的王權統治下,他們不敢言語,可是有一天,倘若你倒下去,就會遭到他們瘋狂的反撲和顛覆——因爲,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是弱小的,而人羣的力量,卻是強大的。”
“你的話,”男子的眸色變得柔和,“我聽不明白,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很願意跟你在一起,因爲,你的眼睛告訴我,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人。”
慕飛卿沒有說話。
是的,他跟他們不一樣,跟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不一樣,他早已擺脫紅塵俗物的侵擾,脫卻本心自在。
這個世上,再沒有什麼可以約束他,他也不必俯仰以示任何人,堂堂正正,傲然天地,自然,和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話。”男子眸中第一次浮出真誠,“也很慶幸,我們,不是敵人。”
慕飛卿笑了,向他伸出手去,兩隻同樣有力的手握在一起。
“我要走了。”男子深深地注視着他,“要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去,在那裡,流血和犧牲都不可避免,或許,我會傷害很多很多的人,或許,我再也不能像今天晚上這樣,毫無戒備地敞開胸懷……”
他的眼裡閃過絲憂傷,使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孩子:“我不喜歡僞裝,也不喜歡強大,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活在這世上,可是爲什麼,我的身邊總是腥風血雨不斷?爲什麼我的內心,總是無法得到我想要的安寧?”
慕飛卿看着他,沒有答話,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得已。
或許,能相守到最後的人,總是那麼地少,那麼地少,很多人都會在中間分開,因爲利益的角逐,因爲地域,因爲時間,因爲隔閡,因爲其他……
男子轉頭走了,慕飛卿站立了很久,然後才慢慢地回頭,卻非常意外地發現,俞天蘭不見了。
奇怪,這小丫頭能去哪裡呢?
不過,他並沒有着急去找她,而是在原地坐了下來,看着遠方渺遠的天際,一種難以言說的孤寂,忽然間襲上心頭。
他闔上了眼眸,感覺天空深處,大地深處,有什麼正一下一下地跳動,和自己渾身的血脈相通融,使他的精神和身體,都達到一個非常完美的狀態。
心志空明,便不會爲物所擾,自然能瞧得清楚世間所有的一切,也就更明白,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一天,一夜。
俞天蘭沒有回來,慕飛卿也不覺得十分地難受,反而是這種恰當的疏離,讓他們更加靠近彼此的心。
駝鈴聲響起,慕飛卿擡頭,卻見俞天蘭一臉閒適地走過來,她的表情那樣輕鬆而自在,彷彿此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給你。”她摘下一個布袋,凌
空扔給慕飛卿。
慕飛卿接過看時,見裡邊有一隻酒葫蘆,還有幾塊噴香的肉乾。
他二話不說,拿起酒葫蘆,擰開塞子,仰頭就灌,然後大聲地叫道:“好酒!真是好酒!”
夫妻倆相視而笑。
“來,我的男人。”俞天蘭朝他伸出手去,慕飛卿立即毫不猶豫地跳起來,握住她的手,躍上馬背,俞天蘭伸手拍拍駱駝的頭,駱駝便朝前方而去。
接下來兩個月,他們橫穿過整條尼轢河流域,看到成千上萬生活在水深火熱裡的古埃及人,他們揹負着沉重的勞役,一生中有將近一半的時間,都在爲法老們修建各種宏麗的建築,他們吃不飽,穿不暖,還要隨時忍受酷刑的折磨,偶爾有敢於起來反抗的人,總是被統治者處以各種樣的極刑。
聖山。
在埃及人的傳說中,這是一座堆滿了寶石處處清泉流淌的山,但實際的情況卻是,它從頭到腳,遍佈着紅色的沙石,罕有人跡。
“蘭兒,想上去瞧瞧嗎?”
“你呢?”
“不妨一試。”兩人下了馬,沿着小徑慢慢地往上爬,越往上行,地勢越是陡峭,天空中的白雲,彷彿就在身邊。
“叮,叮,叮——”一陣奇怪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慕飛卿和俞天蘭愣了愣,方纔邁步朝臆走去,卻見一個頭發蒼白的老者,正揮舞着斧鑿,正在雕刻一座巨大的神像。
他身子瘦弱,後背佝僂,乍然看去就像風中殘燭,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然而卻內斂着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他維持着這種看似愚蠢的行爲。
慕飛卿和俞天蘭並沒有驚擾他,而是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他好像是,在執行某種神聖的使命。”
“當一個人滿懷虔誠,那他就是神的使者,而不是普通凡人了。”
站立片刻後,他們邁步,從老者身邊走過,繼而朝山頂進發,後方,那“叮叮”的聲音仍然響個不停。
當他們登上山峰時,整個兒都驚住了——高大的宮殿,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的寶石,以及那從雄獅口中噴出的清泉,無不讓他們感嘆!
真的,傳說竟然是真的!
他們懷着莫明激動的心,走進華麗的殿閣裡,卻見正中的皇座上已經蒙上厚厚的塵土,倒是旁邊鋪的獸皮,以及象牙雕塑,依然保持着原樣。
慕飛卿和俞天蘭正倍感好奇地觀賞着這一切,腳下的地板忽然發出吱吱的聲響,慢慢朝旁滑去,露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夫妻倆筆直地墜落下去,幸而俞天蘭反應得快,抱住慕飛卿的腰,釋放出冰皎,才讓兩個人緩緩地落地。
沒有想到,下方又是一座巨大的宮殿,四周立着數十根黃金打造的柱子,上頭放置着熠熠發光的寶珠,使俞天蘭和慕飛卿,能夠十分清楚地看見殿中的一切。
“來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前方的法老像裡傳出,慕飛卿和俞天蘭驀然一怔,然後齊齊轉頭看去。
“來了……”
“你是,在跟我們說話嗎?”
“當然。”
“是你,引導我們來這裡的?”
“是。”
“有何用意?”
“我要藉助你,再度重生,我要成爲整個埃及最強大的法老,恢復我昔時的榮光。”
“你——”慕飛卿本來是不相信所謂靈魂轉世這類玄虛的,然而他和俞天蘭的經歷,又是萬萬人中格外特殊的,故此,他很快鎮定下來:“如果我們不配合呢?”
“我會殺了你們。”
“殺了我們?”慕飛卿淡淡一笑,眼中閃過絲挑釁,“你確定,能殺得了我們?”
神像兩隻眼裡閃過絲金光,後方甬道里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慕飛卿夫妻倆轉頭,卻見六個手執黃金長矛的木頭戰士,正朝他們走過來。
“小心!”俞天蘭喊了一聲,已然帶着慕飛卿飛上半空,而那些木頭人看起來笨重,身手卻異常地敏捷,竟矛對準他們,一槍刺出。
俞天蘭正要再次閃避,卻發現旁邊也冒出來一支矛尖,這六個木頭武士竟排成一個古怪的陣法,無論他們朝那裡閃躲,都無法避開。
“這該死的老傢伙!”俞天蘭低咒一聲,喚出日曜珠,日曜珠飛上半空,奪目的光華令六個木頭武士剎那僵住。
趁着這功夫,俞天蘭正要帶着慕飛卿設法遁走,法老像忽然張開口,把日曜珠給吸了過去!
“不好!”慕飛卿大喊,“他的目標不是我們,是日曜珠!”
俞天蘭當然也明白過來,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日曜珠飛進法老像的口中。
繼而,整個法老像綻射出奪目的光華,接着發出陣陣破碎的響聲,純金的外殼竟然一塊塊碎裂,露出一個長滿黑色頭髮,黑棕色肌膚的男子。
他的身材十分地修長,前額高聳,額心迎着一朵火苗,看上去十分妖冶。
男子睜開了眼——
銀色雙瞳!
“謝謝你們,讓我重生。”
他站起身來,雙臂平平展開:“從這一刻起,整個世界,都將是我的!”
“你,你要做什麼?”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你的一切?這世上任何一樣東西,都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你不明白嗎?縱然擁有萬年不死之身,你還是,無法讓所有的人心都聽你號令,同樣有人,會反抗你的強權。”
“有人?”男子輕輕一扯脣角,“什麼人?是你們?還是他人?”
“只要有人,就會有反抗。”俞天蘭非常地淡然。
“那就,讓他們統統都化成灰燼!”男子擡起右手,五指一蜷,掌心中忽然暴出一團火焰,筆直朝慕飛卿飛來。
兩人迅疾閃避,看着那團火焰落到地面上,發出轟然一聲響,地面炸出個黑洞。
“看到了嗎?”男子揚起眉頭,“這就是我的力量,只要我不開心,可以毀掉這個世上所有的一切!”
慕飛卿夫婦倆對視一眼——絕對不能讓這個瘋子跑出去,必須把他消滅在地宮之中,否則肯定會遺害蒼生!
只是,他的力量確實不
容小覷,要如何,才能擊倒他呢?
“難道你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爲了殺戮和仇恨嗎?”
“是——”
“爲什麼?”
“因爲這個世界很骯髒,很血腥,只有骯髒和血腥的人,才能享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骯髒?血腥?可你一旦開始殺人,又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只是我覺得開心而已。”
“你開心?就要那麼多人給你陪葬?”
“是!”男子咯咯地笑了,“自來在這個世界上,強者爲王,強者可以擁有最好的一切——最美貌的女人,最華麗的宮殿,最鮮美的食物,難道,不是嗎?”
“在你的心裡,難道就只有這些嗎?”
“不然,還有什麼?你們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人都在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人人都想得到最好的一切,每個人都是那樣貪婪,時刻算計着他人的財物,難道,我說錯了?”
俞天蘭無言可答。
不得不說,他字字句句都是事實。
“人非人,我又何必,要做什麼聖賢呢?既然人不仁,我又何必,心存仁善呢?你告訴我,這世間可有一顆心,是完全乾淨的?這世間可有一個人,沒有背逆過自己的良知?你說!”
俞天蘭再次沉默。
“燒殺搶掠,強取豪奪,那是野蠻人的做法,當然,如今的統治者,可以用法律,用所謂的知識,用一切去愚化人心,讓他們爲自己所奴役,建造起華麗的宮殿,蒐集世間的美女和珠寶,供自己享樂!”
俞天蘭甚至隱隱生出股認同感,覺得這男人確實說得不錯,倘若放他出去燒殺搶奪,血腥屠戳一番,也不錯。
倘若劫數不可避免,他們又何必要阻止呢?
就讓人類去自相殘殺好了。
他們不是最信服強權嗎?他們不是——
“爸爸,媽媽……”
忽然有孩子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俞天蘭渾身一震,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可怕——不管成年人犯下怎樣的罪惡,但孩子始終是無辜的,他們不應該在仇恨、血腥,和殺戮中長大!
“不!”她迅速地鎮定下來,“我要阻止你!”
男子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顯然很吃驚,她居然有這樣的勇氣,和那樣堅定的信念。
“即使,我殺了你?”
“是。”俞天蘭答得毫不遲疑,“即使,你要殺了我,我還是會阻止你。”
“爲什麼?我非但不會奴役你,而且還會給你世間最好的一切——我可以娶你做我的皇后,把整個埃及都捧到你面前,你可以從中挑選你最喜歡的人,做你的侍從,而那些不喜歡的人,可以送到絞刑架上,處死,殺戳,剝皮,那樣,不好嗎?”
“不好。”俞天蘭非常肯定地答道,“那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世界?”
“我想——整個天下太太平平,生活在其中的人互敬互愛,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對待彼此,沒有絲毫的隔閡,強者,會保護弱者,弱者,會向強者學習……每個人,都可以愛自己最心愛的人,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那不可能!”男子一揮寬大的袍袖,“你什麼時候,見過那樣的世界?你什麼時候,覺得人類可以這樣?”
“不可以嗎?”俞天蘭眼裡閃過絲失落。
“讓我來告訴你,女人——人類是一種貪婪的,自私的,冷酷無情的動物,他們唯一喜歡的,就是追逐和沉迷於一切肉慾的享受,永無止境!”
“不是的!”俞天蘭大聲地喊起來,“不是那樣!她想起東方凌,想起西陵辰,想起錫達,想起貞寧夫人,想起……銀鷹……銀鷹……
他們都曾經,那樣用盡全力地保護過她,都曾那樣深深地信任過她,他們曾經精誠合作,克服一切困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人心裡還是有光明的,還是有爲了他們所認爲正確的事,而不斷堅持的,對不對?可是這樣的人,能有多少?一萬個人裡,有一個?還是十萬人裡,有一個?或者百萬人中,有一個?”
“哪怕就一個!”俞天蘭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十倍,“哪怕就一個,這個世界也是有希望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管多麼黑暗,人心始終是嚮往光明的!你明白嗎?”
男子怔住,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強大在她面前,居然有些不堪一擊,他忽然覺得,面前這個女人身上,有股不一樣的氣勢。
她傲然地站在那裡,就像一棵挺拔的青松,不會向任何權勢低頭。
那是什麼?
男子不由眯眯眼。
難道自己復生的第一步,就遭到如此巨大的阻礙?自己是一把火燒死她,還是——
終於,他轉開頭,有些疲憊地說:“女人,你贏了。”
俞天蘭始終靜默地站立着,看着他回到法老像中,釋放出日曜珠。
“蘭兒,”慕飛卿緊緊地抱着俞天蘭,“你做得真好。”
俞天蘭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欣慰,將日曜珠收回懷中,垂下羽睫:“可他說的,都是事實。”
“嗯?”
“人類……有的時候總那麼貪心,不停地索取,他們總是忽視一些東西。”
“你說的是什麼?”
俞天蘭搖頭:“阿卿,我想找個很荒僻的地方,靜一靜,好好地靜一靜。”
“行。”慕飛卿毫不遲疑地答道,“我馬上帶着你離開。”
走出宮殿的那一刻,俞天蘭覺得頭頂上的天空格外地藍,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樣地不真實。
難道,上天安排他們來到這裡,就是爲了阻止一場浩劫的發生嗎?而她,做的又是對是錯呢?
她確實並不想救任何人,也不覺得這世間有什麼人值得自己去救,人心的貪婪有如煉獄,而她,卻是踩着刀尖行走,看着鮮血從自己的身體裡流出來。
這是個——鬼魅橫行的世界,原本,也該一個鬼魅來結束它,可是她,仍然選擇了守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