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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書心裡想着見謝無熾,連忙過去。

路上,許多旻人,手持神鈴,神色肅穆,唸誦咒文以待神誕。尋常百姓照舊售賣東西,但身着昂貴獸皮的一行人,卻是滿臉兇橫,急匆匆在趕路。

時書走過路邊,被一個部落小王子撞了下,對方蠻不講理:“讓開!”

時書:“?”我沒惹你。

時書正不知道怎麼辦,見這些人行色疲憊,拖倒曳甲,潰不成軍,一臉的倒黴氣息,離他幾步內便被罵一句。時書後退,護衛道:“怕是狁州打敗仗那羣人都回來了。”

"敗軍啊?難怪臉這麼臭。"

時書多看了幾眼,這羣人目標明確,都往宙池王府邸而去,不用說,是去覆命的。時書東張西望,觀察這敗軍之勢,後背被輕輕拍了一下。

一回頭,煌煌城樓,月白身影高大,替他擋住了些陽光。後背抵住的胸膛寬闊,這不是他心心念唸的謝哥哥還是誰?

時書心臟狂跳了下,想喊人,謝無熾道:“你過來,吃早飯了嗎?”

時書:“沒有,我等你回——”

謝無熾:“在外,我是另一個身份。過來,跟我見個人。”

時書和他進了茶肆,一扇門後,元觀坐着,旁邊還有個武夫打扮的中年道人。時書大致掃了一圈,道人見到他臉色激動,待一關上門,猛地跪了下去:“望龍山,韓田,見過二公子!”

時書嚇一跳:“請,請起。”

謝無熾提醒:“望龍山的天威道人,曾說過。”

時書仔細看他:“你並不很像道士,這穿戴打扮,像武人。”

韓田哈哈一笑:“小人幼年父母雙亡,被一位老道士收養,給我飯吃,教我讀書識字,哪知後來大景戰敗,將永安府割讓給了旻人,一把火燒了道觀立計都神祠。我揹着老道人四處討口要飯吃,本想帶他南逃謀生去,誰知,到了幾步之遙的邊境線上,他卻死了。我一個人去外地蹉跎有何意義?便回到道觀殺了人,到山裡落草爲寇,自己冒了個號,招徠起大景的百姓們,這都十多年,山上有大幾百戶的人家呢。"

時書心裡惋惜:“原來如此。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韓田說:"小人要不借助這道號,自稱道爺,百姓怎麼安心來歸附?"畢竟,人對人的信任可能差點,但對神的使徒卻不一樣。

"二公子,快請坐。"

時書周圍一看,這排場,顯然時書的地位最高。瞟了眼謝無熾,想知道這什麼情況,謝無熾道:“方纔介紹過了,這位是謝都統制的親弟弟。元觀,現爲宙池王府邸中清客。某是謝家同村的親戚。"

小叔?

時書暗自絕倒,謝無熾你僞裝身份一向不拘小節。但可以理解,畢竟主帥親自來敵區可圖謀性太大,他還是隱藏身份更好。

韓田問:“敢問如何稱呼?”

謝無熾言簡意賅:“謝尋。”

“哐當——”時書本來端上了茶水,正要喝一口,聽到這個姓名手上頓了一下。他早通過系統知道謝無熾的真名,但真從他口中聽到,感覺竟然很不一樣。

時書一時有些心亂如麻,在想要不要問他名字的含義,也想知道謝無熾腿上的傷勢如何,正在翻江倒海一陣想時,門外來了動靜。

元觀擡頭,幾個人都安靜下來,似乎早有準備。聽到沉重腳步聲到了隔壁樓。

原來選的這棟樓也不一般?有講究嗎?

時書支起耳朵,隔壁間的抱怨聲傳來。

“打、打什麼仗?當初說好了,推平了大景的東都給咱們封王,割讓封地,這才一塊兒跟着去。誰知道竟他爹的打輸了!"

“現在人也死了,馬也死了。”

“當初帶孩子們離開草原時我怎麼向他們父母兄弟許的諾?一定好好帶他們回家,用戰功和金子織造成的馬車,接他們走,送他們回……結果,都死了—"

“死了這麼多人,神誕節,這節日該怎麼過啊……”永安離大景近,這裡的人漢化程度最高,大部分講景語。

大旻是諸多部落的聯結體,很明顯,這些小部落同時出征,卻大敗而歸。時書專心地聽,桌底下,他的手被謝無熾輕輕牽住。

時書回頭看他,想到,這牽手竟有昨晚讓自己獨守空房了的安撫之意?

謝無熾你……昨晚一個人怎麼過的?互通心意之後第一次分開。分開很正常,但在一起那幾天,實在有些過分的親密。

時書眉頭挑了一下,想思考,但注意力集中在隔壁,便回握住他的手,專心偷聽。

“剛纔路上,我還遇到了姆媽,問我孩子們都到哪去了,是不是打了敗仗,沒有臉面回來。媽媽說,打了敗仗沒有關係,該回的家一定要回,軍隊中混不下去就回到草原,草原會平等地養活每一個人。"

全世界的媽媽都這樣。

“彭!”地一聲,有人拳頭錘擊桌面:

“可是,還有許多糟污事!”

“我們的人帶着彎刀和弓箭離開草原,南下尋找求生之路,爭奪那滿是奶和黃金的地方。但我們走了以後!竟然有人趁草原沒有年輕男人,來掠奪我們的土地,欺凌我們的父母和妻子!"

"我也聽說了,西邊的察哈部和北邊的格倫部,正燃起戰火,有人來搶奪我們的草原了。"

“….

趁人之危,自古有之。

這羣旻人南下,背後竟然也有這麼多的背刺。

“這節要怎麼過?過不下去,宙池王要是給不出什麼安撫之策,我看,草原上也活不下去了,還不如投靠景人去。"

"哎,別這麼說,王上一定不會置我們不顧。"

“喝酒喝酒!”

“….

這羣小部落的人便愁苦地大口喝起酒來。

時書吃着早點,心情也甚是複雜。謝無熾道:“歷來都是如此,草原民族分裂的原因,戰爭贏了能持續強化敵我矛盾,失敗了必然帶來內部矛盾。"

謝無熾將茶水一飲而盡,目光看向元觀:“接下來,是時候找宙池王了。”

-

天氣變熱,陽光透到窗戶旁。

時書喝了最後一口茶,見桌子的另一頭,謝無熾起身:“小叔,你也要去?”“我準備僞裝成元觀的文友,去神誕寺見見宙池王,怎麼?”

時書:“我呢?”

“昨晚我住的旅店,你到那間去,等我回來。”

時書明白,這幾人即將佈局。正所謂脣槍舌劍,言辯的威力,偶爾勝過千軍萬馬。時書張嘴:“我怎麼辦....”

謝無熾瞭然:“我送你回旅店。”

並肩而行,在熱鬧的街道上行走,時書眼皮一直跳:“你剛纔說,你叫謝尋?”“怎麼了?”

眼前一方木樓,清涼的客棧,避在幾株槐樹的陰影裡。時書盯着槐樹上一顆顆白綠色小幼蟲:“謝尋,我聽過這個名字。”要怎麼說出系統的事?

“哦?”

推開門,進屋,再關上。時書問:“爲什麼叫這個?”謝無熾:“真名。”

“…….

時書反應過來,雖說自己知道了系統,但謝無熾一直隱姓埋名,也似乎毫無心理負擔。時書:“真名啊….…”

謝無熾:“我不喜歡被人知道太多的真實信息,一是不安全,二是沒必要。另外,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像一種桎梏。"

時書不知道該說什麼,有種謝無熾欠了十塊錢,自己欠了一千的感覺。

時書心不在焉,想起謝無熾腿上的傷口,湊近查看時,頭上說了下半句:“不過,最近和你在田園裡,忽然覺得,也許這層桎梏沒那麼可怕。"

“”時書的手一下停住,“你也喜歡在山腳下院子裡的生活?”

謝無熾拽着袍子,露出腿上的傷口,垂下眼:“每天閒了看書,夜裡和你同牀共枕,你一直安慰我。"

時書性格本來挺毛頭小夥子,明明什麼也不會,但這幾天,跟謝無熾親親抱抱,一個眼神就能看懂他哪裡不對,說“我跟你講個笑話”,或者“河裡魚衝上來了,一起去看看?”

“你喜歡我對你好啊?寵着你,哄着你,逗你開心。你明明這麼強大,原來也喜歡花言巧語,喜歡田園的生活。”時書說。

謝無熾坐着不動,任由時書查看傷勢:“誰會不喜歡?”

時書將藥膏塗在他小腿,略帶紅腫,仍在炎症之中。

時書心裡一陣陣冰涼,頭皮發麻,不知道爲什麼,總有大劫將至之感。

倘若告訴謝無熾系統之事,將真相全盤托出,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對謝無熾來說,取得“天下共主”只是時間問題,屆時他只需要再殺了自己和其他穿越者,便能榮耀回到現代。

謝無熾會做什麼選擇?

而自己呢?至少那時候,時書選的是回家。

謝無熾這麼聰明,只要知道這個系統,時書曾經做過的一切,都像白紙上的黑字一般顯眼,無處可藏。

時書思考間,門外,響起辛濱的聲音。“大人,皇宮裡來信了。”

時書擡起頭,謝無熾從牀榻上站起身,恢復了嚴整之貌,眉眼帶着思索,將信取到手中撕開火漆。

時書仔細看他的臉,謝無熾喜怒不形於色,眉眼間無太多變化,不過,盯着這封信冷笑了一聲。時書察覺到不妙:“怎麼了?”

“狡兔死,走狗烹。拿下了狁州,也該到天子制衡之時了,哪怕再信任我,也不能坐視謝家軍在邊關一體坐大,讓換了監軍。"

時書一下明白:"那皇帝對你生疑了?"

“雖是早晚的事,但不久前發來的信函還是百般支持,准許鞏固邊庭。態度變化這麼快,少不得有人推波助瀾。"

危機,顯然比以往更多。謝無熾神色冷靜,道:“走,事情一件一件地辦。”

眼看謝無熾和元觀、韓田道士等人一起離開,這幾天宙池王都住在神誕寺齋戒,藉助這個緣由,到他耳邊探聽些密聞,吹些風聲。

但爲了安全着想,時書暫不方便和謝無熾一起行動,避免一起被抓住。

時書看他們都走了,猶豫半晌,下樓到市集中閒逛,矇住了臉,查看各類珍貴寶物。

時書可沒忘這一程的任務,沿途觀察,四處偷聽:許多部落隨同出戰,無非是爲了分得更多土地養畜牛羊,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家的孩子全死了。

當時在狁州,狁州那些父母的孩子們,也都死了。

時書走在這一路,禮物卻始終不知道挑什麼好,辛濱跟在他背後:“二公子,找什麼呢?”時書:“找生辰的壽禮。”

遇到寶劍看了看“不好”,再遇到寶石,象牙,虎牙,純金打造的浮屠塔,都不好,平安符不好,上上籤也不好:“不好不好,都不好,送什麼東西謝無熾纔會喜歡?”

時書走來走去,沒想到,眼前一方織就的席面,坐着一位巫師智者,正吟誦似的講解故事。時書腳步一頓,旁聽着。

“‘黃金之血'已被稀釋,如今的部府和永安府的旻人,雖然生長着高深的面孔,仍有勇敢與風的餘風,可他們的熱血,早已經被景人的彈唱詞調、脈脈溫情,給消融掉了。"

“他們帶來書本和文字,帶來種子,精巧的烹飪法,華麗的衣裳和裝飾,讓人們吃得更好…….

時書在人羣中,忽然發現一條熟悉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音昆坐在人羣中,執着馬鞭喝奶酒,哈哈大笑,目光陰狠看着這位智者。

“比如這位,"智者說,“他甚至連面孔都不再同我們相似。”

音昆:“哦,面孔不像,又如何?有的人生着旻人的面孔,可心早就馴化如綿羊了。”智者笑道:“看來,讓人羣與人羣混居,讓時間來消融仇恨,對你沒起到作用。”

“哼?消融?我母妃正好趕上最恨景人那幾年,可是被其他貴族妃子活生生折磨致死,可我覺得,她也太過於懦弱,竟然完全不會反抗似的,一身的傷,還一直教導我‘要聽父親的話'‘要多在父親面前表現,讓他不要傷你,信任你,將來纔好博取前程’‘你不比其他兄弟差在哪兒',我一直信她的話,她死前想抱抱我被我推開,說我說得對,她流着一身髒污的血。怎麼,以前恨他們對,現在恨他們反而錯了?"音昆站起身,拎着酒壺,“真是生不逢時。“

智者:“一條河流往東時,再大的沙礫也無法阻擋流勢。它一路衝潰許多阻隘,豈不聞,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順應河流,乃是遵從天命。"

“滾滾滾!”音昆“嘩啦!”將杯子砸碎在地,醉醺醺東倒西歪而走,“逆流而碎,就逆流而碎。"

音昆顯然喝醉了,撞散人羣,一路狂撲着離去。時書見他走了,在智者的帳篷前再停了片刻。智者又說起別的故事,都是仇恨在愛中消融。像是先知,也像是預言。分不清他的立場。時書手裡拋着一把匕首,道:“走吧。”

-

時書買了些從未見過的餅乾和糕點,待到傍晚,實在有些睏倦,靠在牀頭簡單地睡了一會兒。門口嘎吱一聲響,時書猛地睜開眼,天色已經漆黑,暗光從窗櫺透入。

時書直起身,看到門口一襲樸拙的文人裝束,謝無熾靠在門,眉眼隱綽,和韓田道士說話:“東平嶺西線那片草原,是宙池王的土地?"

韓田道:"是,那片草地最肥,許多牛羊在那邊吃草,長得最壯。"

謝無熾靠着門,眼下夜色:“你夜裡帶些人馬,僞裝成烏善王的騎兵,過去放把火。”兩人又說了些什麼,片刻後,“嘎吱”一聲,人踏着樓梯離去了。

時書猛地跳下牀:“你回來了?”

謝無熾走近,脫去一身衣裳:“今天的事情忙完了,你呢,辛濱說,你下午去市集上逛了。”時書:“我逛逛,很正常吧——什麼時候輪到我出面?”

謝無熾:“等宙池王答應歸附,就輪到你出面了。”

時書:“原來如此,你現在幫的是元觀的忙,往來奔走?”

“當然,讓事情更穩妥。”

時書從上午,至今才和他獨處,不知道說什麼好,掏出糕點:“我買的,給你嚐嚐。”

謝無熾問:“回去嗎?“

時書一頓:“什麼?”

“回院子裡去,也許換個稱呼更好,我們暫時的家。”謝無熾說。時書怔了一秒,隨後一骨碌爬起身:“走,糟糠之屋不能拋棄。”

時書拎着一兜子吃食,和買的幾塊寶石,和謝無熾往山裡回去。很奇怪的一種體驗。時書腳踩石板,此時城中十分熱鬧,神誕之故,四處掛滿彩色綢帶。時書走在這座城中,腦海裡

回想謝無熾和韓田的對話,挑撥離間,四處在城中散播消息,眼前這座城池,暫時沐浴在節日和敗後的情緒中,百姓根本察覺不到其中的暗流涌動。

而謝無熾,再次挑動着時局。

時書似乎看到神臺下的花團錦簇,煙霧繚繞之中,衆人皆在賞玩珍貴植物,宙池王緩緩引導衆人,而謝無熾僞裝成隨行清客,三言兩語,便以利益誘之,將人心的指針從一頭撥到另一頭。

如水的夜,時書和謝無熾一路回院子裡,聽到潺潺的溪流聲。

走過一片竹林,不遠處,有人慶祝神誕,正在院子裡放煙花。

“彭彭彭”!幾簇,飛到藍色的天頂,五顏六色,映亮臉龐。

時書和謝無熾站在竹林之中,月光清寂。

時書買的吃食,是神誕節專屬的糕點,據說要用當地特產的樹葉剁碎,摻雜葉汁煮成,有種淡淡的腥味,但能驅除蚊蟲。

時書和謝無熾看了煙花,轉過身:“謝無熾。”

“怎麼?”

時書問:“你真名叫謝尋。”

謝無熾:“當時沒告訴你,不過,我對這個名字本就缺乏認可。”

時書:“我早就知道了。”

一兩步之外,謝無熾站在竹林中,漆黑的眼睛像石頭,一瞬不轉地看他。“我之前說過,想告訴你一個秘密,現在想來,還是儘快告訴你的好。”

時書只覺得說每一句話,後背都發涼,小腿也發軟:“你應該不知道,我在離開你的那段時間,覺醒了系統。之前不是一直很奇怪嗎?爲什麼這麼多現代人穿越。有你,有我,有子涵……還有其他穿越者。"

謝無熾看他,他剛在神誕寺內僞裝過,手腕上帶着一串佛珠,眼下一派澹然清淨:“哦,還真有系統。"

時書:“有,條件是,殺一個穿越者。”

謝無熾:“你殺過其他穿越者了?”

“我在和杜子涵遊歷全國時,偶然間遇到一個現代人,被老虎傷了,讓我給他喂藥,但喂的是砒霜。"

謝無熾目視着時書:“你看起來很緊張。”

時書:“是,因爲系統上說了回到現代的方法。”謝無熾應了一聲,護衛跟在不遠處,都沒有近前。謝無熾眼中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走回來,牽時書的手:“回家,跟我有關嗎?”

時書點了點頭,還想說話。

謝無熾正在看不遠處的煙花,瞳孔中倒映着燈光:“神誕十日的熱鬧,不亞於韶興的紅線節,我們本來可以在夜裡到市場上逛逛。據說有鬼市,也有燈市,還有小吃街,販賣牛羊,請神求神遊神的街道,很熱鬧,和那時在醪水河旁,坐船喝酒不相上下。"

時書不解,沒明白謝無熾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謝無熾道:“放河燈的時候,你許了願望,只想回家。我也幫你許了同樣的願望,希望你能回家。當時覺得,你完全是個小孩子。"

時書褐色眸子看他,輕輕呼吸着。

謝無熾:“說吧,條件是什麼。我還以爲你回來之後故意找我,和我上牀,撫摸我,沒想明白就同意和我在一起,是爲了讓我儘量考慮你的感受,用更溫和的方式達成稱帝的最終目的。原來,你是想回家。"

謝無熾尾音不重。

時書喉頭打結,話似乎說不出口。

謝無熾:“怎麼了?難道當上皇帝才能回家?所以,你想依靠我走上那個地位?”時書聲音被卡住,有點啞。謝無熾好聰明,也許不需要自己提醒,他就能猜到那個條件。但這個條件,時書想親口告訴他,流着冷汗道:“….…是當上皇帝,再把其他穿越者都殺了。”他說完。

竹林裡一片安靜,偶有滴水的聲音。時書心跳得很快,喉嚨有窒息感。

謝無熾聽清楚了,一個字一個字重複:“當上皇帝,再把其他穿越者都殺了,也包括我。”

時書聽着,心如刀割:“我….….”

謝無熾似輕呼吸了一下,轉過身,踩着石板,在月光下往前走。

月光照着他的背影,衣衫近於海青色,像第一次在周家莊見面後,謝無熾在山野之中,緩緩獨行。但此時的背影,卻多了幾分急促。

時書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謝無熾……”

“我…….”

最好的朋友,從來到這個世界,最好的愛人。

然後,時書剛伸出手,手腕忽然被扼住,謝無熾說:“我在想,我是不是對你太溫柔了。”時書後背猛地麻了一下,知道謝無熾會生氣,但迄今爲止,他沒見過謝無熾真正對他發脾氣。“我對你好,”謝無熾說,“所以在你眼裡,只有榨乾一切,然後去死的價值。”

時書停在原地,腦子裡彷彿炸了一下,被雷電所擊一樣。

時書的脖頸被握住,很重的力道,很重,謝無熾指心繭虐着白淨皮肉。

“這些和他們,對我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