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這種東西,是有情生物永遠無法消弭的。
有人認爲,某個人面對死亡,可以從容而去,就認爲對方可以控制情緒,或者說是鐵石心腸。
但那只是因爲對方不畏死罷,或者早已心存死志。
可是祝向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死,從不覺得自己會死在這裡。他能夠進入衆生的意識海之中,無論是逃脫什麼危險,都是從容不迫,而且一手聚衆生之願而成的神光法術,在這般的夢境意識之中,幾乎難有敵手。
他出入意識之海,奪人身舍,不過是一念之間,對於他來說,縱遊人間,便如魚在海中,除非有情生靈死絕才能夠抓到他,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別人的意識海里永生。
所以當他看到劍尖上綻放的一點光芒,如朝陽刺破一切,他心生一絲恐懼。
他揮出一道紅色的神願光輝。
劍光之下,神願光輝瞬間被刺散,刺上了祝向陽的身影,那身影在劍光之下出現一個個的洞,然而便見到他身後神願光芒裡無數人影如驚散的飛蛾一樣四散開來。
祝向陽當然沒有死,他已經遁入了某一個人的意識之中。
那四散的人影,飛入各家各戶之中,只有背影,沒有人能夠分辨得清祝向陽現在是哪一個。這是他賴以脫身的強大能力。
一念之間,遁入代人的意識之中。
只要是追逐過於激烈,便會讓真實世界的那些人受傷,再也醒不過來。
那一片由無數人意識締結而成的世界,快速的消散,只要一消散,那麼隗林就再也無法追尋到藏入他人意識之中的祝向陽。
然而,隗林卻像是沒有半點遲疑,那一劍的劍勢竟是沒有半分的遲疑,一劍縱刺向虛空之中即將隱沒的一個背影。
劍如朝陽,刺破大地迷霧。
前面那個人影,鑽入一間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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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有一個女孩正伏案做作業,她突然停筆,眼睛像是看到有人,然後緊接着,眼中看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陽光,隱隱還聽到劍吟,但仔細一聽又什麼都沒有。
然後,她就開始頭痛起來。
祝向陽原本以爲自己能夠脫身,當感覺到身後的劍光沒有半點遠離,反而是更近了幾分之時,他根本就不做停留,心念一動,便又縱入了另一個人的意識之中,同時身後締結出層層空間。
然而那些層層空間就如陽光下的迷霧,根本要就無法擋住片刻分毫。
祝向陽此時心中已經有些後悔,如果是安安穩穩的離開,那麼此時自己早已經在茫茫人海的意識之中安穩睡着大覺,可是現在被追上,竟是難以擺脫。
現實世界裡,滬城老城弄堂之中,早已華燈點點,透過窗戶,沁染牆角的青苔風雨侵痕,平添幾分歲月的美感。
隗林仍然睡在那裡,但是新任滬城監察司的的那棟樓卻燈火通明。
一個國際大都市的監察司,可以比得上一個小國的監察總部了。
“祝向陽的資料查清楚了嗎?”柳虞問道。
“祝向陽,孤兒,自小被老廟祝祝華生老先生收養,取名祝向陽,傳授古法祝由術,並使其在毛蟲小學上學,中學在十七中學,和黃鋪大學讀書,學習其間,成績中上,並不突出,也不落後,畢業同年,老廟祝爲其申請特異人士廟祝證,次年,老廟祝死亡。”
“我記得祝華生老先生曾是參加那場抵禦侵夏的戰爭的,雖然後面,因爲一些事淡出了京道場,回到了滬城,但是這樣的一位人物死了,上面絕對不會不調查的。”
“是,當時,無論是本地靖夜局還是監察司都分別派人前去調查過,但是得出的結果都是壽終正寢,肉體衰敗,連魂也潰散了,找不到一絲。”
“有沒有查到當時祝華生老先生,在未死之前有做過什麼,或者是什麼特別舉動。”
“我們監察司的調查報告裡說,老廟祝當時雖然看上去蒼老,但是一身氣息如深淵,不似魂魄肉身已經衰敗的樣子。”
“可有詢問祝向陽的卷宗?”柳虞問道。
“祝向陽說老廟祝在逝世之前,時常一個人跪在神廟的神相前。至於在神相前說了什麼,祝向陽以做爲弟子不適合描述師父的當時情形爲由,一直沒有說。所以,報告之中推測,老廟祝當時可能說過有損他本身形象,或者不利其身後名的話。”
“那麼,祝向陽在上學的時候,是否有與地獄花的有過接觸?”柳虞再問道。
“靖夜局與監察司的報告之中都沒有。”
“那麼,異事調查部的人爲什麼這幾年,一直都還在秘密調查老廟祝的死亡?並且懷疑祝向陽?”柳虞問道。
“沒有這方面的資料。”
“看來,上面其實與老廟祝還是有聯繫的,只是沒那麼緊密。這個祝向陽又是什麼時候表現出三階以上的實力的?”
“他從未表現,剛剛打進來的電話裡說,祝向陽疑似地獄花中代號土地神的,此時,正與聞風使隗林在意識海里大戰,這一點已經得到了證實。”
柳虞心中有些擔心,雖然他知道,隗林修成了傳說中的元神,玄妙無比,但在衆生意識海之中戰鬥,那是對方主場,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幫,不光是是他,外人基本上幫不了,因爲茫茫的衆生的意識匯聚,根本就無法追尋到他們的蹤跡。
他自己本就是入夢的高手,這這般戰鬥的兇險,一個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那茫茫意識海之中。
這一晚,自華燈初上之時,滬城之中便有人聽到若有若無的劍吟,甚至說只一個打盹,就似夢到有紅日照耀,但是醒來卻早已經夜幕深重。
在這個神秘與科技並重的世界裡,神秘尤在,但是在網絡上已經掀起了一片浪潮。
不知從何時起,短短數個時辰裡,社交平臺上面便有一個詞條被高高頂起。
“滬城劍吟!!!!”
有聽到過劍吟的人言辭鑿鑿的說聽到,並且看到朝陽照耀。
有人說,看到一個人被一點金色劍光追殺。
之所以能夠很快就上了熱搜,是因爲現在仍然是進行時。
很多人在探尋,這裡面有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有知道一些事情的,還有些國外的勢力。
但是國家安全部門的發言賬號一點動靜都沒有,根本就沒有迴應,那些官媒也沒有出聲,倒是有一些小媒體和自媒休在呼喚着官方來釋疑。
祝向陽心中已經有些慌,一開始他爲隗林的朝陽劍所驚,二來他本就沒想過要與隗林爭鋒,所以轉身就逃,但是卻沒想到隗林居然能夠一直追上他,並且越來越近。
有幾次他被追的狠了,回頭鬥了鬥,發現,自己無論是使什麼手段,都被一劍刺破。
那劍尖一點金陽般的光輝,彷彿無物不破,這劍術彷彿專爲剋制自己法術而來一樣。
就在這時,祝向陽的耳中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告訴他一個方位。
再然後他看到了一道獨特的意識,平時他這樣的意識是一般都不會進的,那道一道意識就如波浪之中的花朵,是屬於修行人的,但是現在他沒有辦法,聽出了那個呼喚他過去的聲音,是鏡先生。
鏡先生究竟是什麼來歷,他不是很清楚,只有大致的幾分猜測。不過,他的實力深不可測,因爲只要存在有鏡子的地方,他就能夠出現。
他曾說,鏡中有世界,邀請他進去看看,祝向陽堅定的拒絕,並且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夠附身到任何的鏡中去。
但是現在,他沒有選擇。
於是,他一頭扎進了那道獨特的意識裡。
一個幽暗的房間裡,一張古老的梳妝上的鏡面竟是隱隱可見微光,微光裡,隱約可見一個個閨房,閨房裡有一個女子坐裡,正梳着頭。
突然泛起了漣漪,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鑽入其中,緊接着,虛空之中彷彿有抹金光刺入鏡中。
剎那之間,原本平靜如水的鏡面洶涌起來翻騰起來,隨之,鏡上出現了一圈圈的波紋,彷彿有莫名的引力,正吞噬着一切。
隗林發現自己進入一座幽靜而詭異小庭院之中。
擡頭看開空,一片幽暗。
又感覺到無處不在的注視。
他也不急,他可以確定,祝向陽一定在這裡,不過,這裡有些危險的感覺,讓他稍稍多了幾分謹慎。
就在這時,他看到正前方的木樓裡的一扇窗戶是開的,窗戶邊不知何時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那人有着一張無比俊俏的臉,但是不知爲何,隗林卻覺得那張臉看着彆扭,像是那臉上的五官每一樣都不屬於它。
它沒有笑,就靜靜的站在那裡,眼神詭異無比。
看着它的眼神,就彷彿要陷入進去,像是在凝視深淵。
“這裡是哪裡?”隗林問道。
對方沒有理會,只是那麼盯着他看。
“那個祝向陽被你藏在哪裡了。”隗林再問道。
它仍然不出聲。
“啞巴嗎?”隗林再問。
對方仍然不出聲。
“你是想我進屋子裡去吧?”隗林說道:“你以爲我會上當嗎?我,當然,會。”
隗林說完便直接縱起,人在虛空,劍已刺出,然後一劍出,如朝陽刺破陰霾。
但是隗林發現,自己這一刺,竟似沒有接近多少距離,因爲在彼此之間,彷彿有無數空間衍生了出來。
於是隗林再刺出一劍,一劍又一劍,他手中的劍刺穿虛無,不斷的逼近,越來越近。
那一層層空間在劍空之下被刺破。
“嚶……”
劍光從窗戶刺入,刺在了那個人的眉心。
也就在隗林進入屋子的一剎那,眼前一暗,他發現自己的思緒竟是變的無比的緩慢,身體像是被一股力量束縛。
“好。”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緩緩的擡頭,發現自己居然是在一個盒子裡,而上空兩個巨人般的人正俯視着自己。
其中一個正是祝向陽,一個是那五官精緻到不知是男是女的人。
“隗林,你太自負了。”祝向陽笑着說道。
旁邊那位五官精緻的人,伸手合上蓋子,隗林眼中視線頓時暗了下來。
“凡事莫慌,先刺一劍再說。”
隗林心中想着,靜下心來,在心中觀想着朝陽照破大千的天威。
於是,手中的劍,緩緩擡起,心與劍合。
一劍起自心湖,刺破一切的虛妄。
朝陽劍意,刺破一切法術。
幽暗房間裡,祝向陽看着盒子,心中高興,正要道謝,卻發現盒子的縫隙裡,一點金光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