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欣站在梨花盛開的樹下,看着不遠處一臉愕然從梨樹下站起來的賀新,嫣然一笑,淺淺的梨渦,弧形的嘴脣,真真是人比花嬌花無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不知不覺中,賀新竟然看癡了……
“Cut!”
李妙雪中氣之足地大喊了一聲。
然後摘了耳機從麪包車上下來,一路扭着她那早早發福的身體,有點費勁的爬上山腳下的小路高出十來米的山坡,站在一片雪白的梨花樹下。原本一百多人的劇組,如今只剩下十來只小貓,此時也不約而同的匯聚到了一起。
李妙雪朝放下攝影機的黃月泰謙恭地笑了笑,老黃則微笑着擺了擺手,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妙雪這才走到中央,鏡片後面的眼睛明顯有些溼潤,肥厚的嘴脣微微顫抖着,然後就見她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我宣佈《戀之風景》殺青!”
稀稀拉拉一片掌聲。
一共才十來個人,這掌聲就是想熱烈也熱烈不起來。而且這幾天隨着有關傳染病的壞消息一個個的接踵而來,尤其是香港,此時已然有了蔓延的趨勢,死亡的病例在不斷的增加,令留守的這些香港的劇組工作人員的心情都很沉重。
此時內地的主流媒體也開始頻頻報道有關傳染病的最新消息,人們這才愕然的發現,除了廣州原來京城也是重災區。
雖然青島這邊還未被波及,但由於劇組剩下的大部分是香港人,身份比較敏感,進出酒店都必須要測溫,所以原定的殺青宴也不得不取消了。
“阿新,辛苦了,謝謝!”
李妙雪跟劇組人員一一握手道謝,輪到賀新的時候,李妙雪緊緊握着他的手,頗爲動情道。
“導演,你們這就回香港嗎?要不然在這兒多住一段日子,就當是度假啦!”考慮到香港目前的疫情嚴重,賀新主動建議道。
李妙雪卻苦笑着搖搖頭道:“不行啊,出來都已經兩個多月了,很想家人啊!再說還有那麼多的工作呢。”
在過去的半個月對於香港來說是多災多難的,首先就是傳染病的蔓延,其次則是張國榮在四月一日那天毫無徵兆的跳樓自殺了。
記得那天接到林佳欣電話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程好跟她的家人正在家裡爲他慶祝二十三歲的生日。賀新當時把林佳欣的電話內容轉述給女朋友的時候,程好還以爲是林佳欣跟他們開的一個愚人節的玩笑。
但是賀新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知道這是真的,不單單是因爲林佳欣在電話裡哽咽,而是他這時纔想起來這件事,只是忘了具體日期,沒想到居然就發生在今天這麼一個日子。想想以後每當自己的生日不單單是愚人節,還是哥哥的忌日時,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四月六日的金像獎頒獎典禮倒是如期舉行,雖說整場晚會充滿了因傳染病而增添的悲壯的氣氛,但是開出來的獎項卻讓人無力吐槽。
《無間道》固然很優秀,但是跟國師的《英雄》相比,很難說孰優孰劣。然而《無間道》還是包攬了最佳影片、最佳編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剪輯在內幾乎全部重頭獎的七項獎項。
《英雄》只拿到了一些技術類的獎項,更別說章紫怡落選了最佳女配,在《香港有個荷里活》中有出色表演的周訊甚至連個提名都沒有。
大概唯一把最佳攝影頒給《英雄》的攝影師,可能評委更多的考量是杜可風原本就是他們自己人吧。
不得不說,相比這年頭還算公正開明的金馬獎,金像獎至始至終透着股濃濃的小家子氣。
……
“安陽在河北還是河南啊?”程好一邊幫他整理行李,一邊問道。
“河南,好象就在河南河北交界的地方,聽說那邊也是個老工業基地。”
“那邊鬧的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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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要不然文麗姐也不會帶着孩子上那兒避難去了。”
傳染病鬧的厲害,女朋友原本去灣灣的行程自然泡湯了,爲此程媽好幾次都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先見之明,這次程好是一點都沒話說。
因爲今年登瀛的梨花比往年遲開差不多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戀之風景》的拍攝也比原計劃推辭了六七天。這邊的戲一殺青,賀新便急着要去顧常衛導演的《孔雀》劇組報到。
那邊在四月初已經開機,按照事先的擬定的日程,他本應該三天就去報到的,如今已經算是遲到了。
《孔雀》這邊沒有受到傳染病蔓延的影響,不過關金鵬的《畫魂》劇組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原本他們拍完在蘇州東山的戲份之後,就要轉場到上海的車墩影視城繼續拍攝,而這時賀新也應該去劇組報到了。
就是因爲劇組在轉場的時候,有幾個工作人員剛剛從香港過來,而這時內地剛剛開始打響了防控傳染病的戰役。碰巧從香港過來的工作人員當中有一位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感冒發燒,於是整個劇組被隔離,《畫魂》的拍攝工作不得不要停擺一個星期。
這年頭沒有高鐵,從青島到安陽六百多公里路,也沒有直達的火車。只能是坐到離安陽最近的河北邯鄲,劇組派車到那兒接。
青島到邯鄲,全天只有上午十點一班,算是快車,達到邯鄲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阿新!”
“姐,你怎麼親自來了?”看到來接站的居然是導演夫人蔣文麗,賀新不由驚訝道。
“他們都忙,就我一個閒人,那就只能我過來嘍。”蔣文麗一邊笑道,一邊讓她的司機把賀新的行李箱搬上她年前新買的那輛本田SUV。
這年頭明星還很少用到保姆車,一般就是普通的轎車,如果嫌空間不夠大,也有買越野車的或者就是別克商務車或者本田SUV這種的。
上車後賀新看了看車內,不禁又問道:“孩子呢,該不會讓顧導帶着吧?”
“哪能指望他呀,保姆帶着呢。”蔣文麗笑道。
“這邊離安陽遠嗎?”
“我們來的時候開了大概一個半小時。”
蔣文麗的司機跟賀新也熟悉,當蔣文麗說完,他也跟了一句:“現在車少,回去可能還要快一點。”
“還是慢點,安全第一。”蔣文麗細聲慢語地囑咐了一句,又關心地問道:“你餓不餓?要不現在這邊找家飯店吃點東西再回去?”
“我在火車上吃了一點東西,現在不餓,還是先到了地方再說吧。哦對了,姐,你們吃了沒有?”
“我們出來的時候已經墊吧了一口,現在也不餓,等到了劇組,我們再給你接風。”蔣文麗呵呵笑道,然後又跟他介紹道:“我們這次拍戲是在安陽市下來的安陽縣,可能條件有點艱苦……”
“姐,瞧你說的,拍戲不都這樣嘛,還艱苦啥呀?”
“對對對……”
兩人一路聊着,約莫九點的時候,車子已經快要到安陽縣城的時候,蔣文麗接到了顧常衛的電話,問快到了沒有,說是他們那邊劇組剛剛收工,這會正準備到縣城的一家飯店吃飯,讓到了就直接過去。
其實《孔雀》劇組中不少演員都是賀新的熟人,比如飾演父親的那位趙毅維老師,就曾和他在《單車》中合作過,演李兵父親的那位,跟李夢楠是同事,都是國話的演員。
還有演哥哥高衛國的馮立,目前是中戲導演系大四的學生,比湯維高一屆,因爲體型過於突出,在學校就認識。
演弟弟高衛強的呂玉來則是中戲戲文系的,雖然賀新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只要是中戲的在校生,估計看着一定眼熟。
至於這部電影中戲份最重的姐姐高衛紅的扮演者則是賀新上輩子很喜歡的一位女演員,他記憶中印象最深刻是她在《門徒》中往自己的大腿根扎針和死去後身上爬滿老鼠的驚悚畫面,以及在《唐山大地震》中飾演的那位性格倔強的姐姐。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是《孔雀》這部電影的女主角。
好吧,只怪他上輩子沒文化,從來就不懂得欣賞文藝電影。
當賀新跟着蔣文麗走進飯店包廂的時候,顧常衛他們早到了。老顧這人性格還是比較內向的,倒是蔣文麗一副老闆娘的面孔,熱情地幫着介紹張羅。
“趙老師,好久不見!”
首先趙毅維老師,賀新是真真切切地喊了聲老師,想當初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的時候,趙毅維老師可是實實在在指點過他的。
趙毅維老師看到他也很高興,笑呵呵的握着他的手道:“小賀啊,你現在可不得了啊!這次又得要去戛納了吧?”
“啊!”賀新忙應了一聲,接着問道:“那您去不?”
多說一句,趙毅維老師也參演了王曉帥的《二弟》,這次入圍了戛納的一種注目單元。
趙毅維老師搖搖頭道:“可能就王導和小段兩個人去,再說就算讓我去,現在我也走不開呀!”
坐在趙毅維老師身邊的那位中年女演員雖說是初次見面,但賀新也認識,囧媽盧小花嘛,啊呸,是曾經在《渴望》中飾演那位刻薄大姑子王亞茹的黃梅英老師。
“黃老師,您好!”
囧媽也笑呵呵道:“小賀啊,大影帝啊!早就聽昆兒提起過你。”
囧媽最近也挺火的,因爲她跟陳昆、董捷、劉天仙等合作的《金粉世家》如今正在央視熱播,她飾演的是董白蓮的巔峰角色——冷清秋的母親,冷太太。
“馮哥,你怎麼又胖了?”
輪到其他幾位年輕演員,賀新的態度就隨便了許多。
馮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故裝一臉苦澀道:“沒辦法,導演要求我增肥啊!”
而他身邊的呂玉來因爲之前從未跟賀新講過話,一臉拘束地站起來喊了聲:“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