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幕暗去,燈光亮起,全場觀衆禮節性的起立鼓掌。畢竟是之前炒的很熱的《太陽》的首映,現場除了觀衆還來了很多嘉賓,比如評委會主席國師、上屆金獅獎得主賈科長,當然也少不了被人稱爲“最愛中國電影”的馬可.穆勒等等。
只是也跟着一塊兒站起來鼓掌的佟亞麗卻小聲嘀咕道:“這電影講什麼呀?我怎麼一點都沒看懂啊!”
“我也是,好象一個挺簡單的故事,怎麼搞的讓人云裡霧裡的。”陳芷溪也跟着道。
“噓,小聲點,讓人聽見了不好。”賀新忙道。
“有啥呀,老外又聽不懂中國話。”
“行了,別廢話了。你們要是沒看明白,回去後跟咱們刁導請教。一會兒參加酒會的時候別亂說。”
其實賀新也看了一知半解,上輩子他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原本也是抱着極大的期待。畢竟看過《陽光燦爛的日子》和《鬼子來了》,包括那部名義上陸串導演的《尋槍》之後,他對姜聞那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表現手法產生了極大的震撼,再聯想上輩子看過的《讓子彈飛》,不得不承認姜聞才當得起“鬼才導演”這個稱號。
但是今天看過《太陽》之後,這個“鬼才導演”在他腦子裡產生了一個極大的問號。之所以說他看的一知半解,是因爲《太陽》其實講的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概括起來就是:房祖明和姜聞老婆孔唯偷情被殺;姜聞和黃秋生兩個老友在京城大學教書;有老婆的姜聞和程衝偷情被黃秋生撞破;程衝陷害黃秋生,但姜聞並未挺身而出,反而也在裡面窮攪和,最後黃秋生上吊自殺;姜聞和妻子孔唯則被下放到了房祖明的村落……
翻來覆去講的就是一個圍繞偷情的故事,姜聞跟程衝偷情,反過來房祖明偷了他的老婆。電影其實拍的很唯美,鮮豔的色彩、動人的音樂、快速的鏡頭跳接都讓人拍案叫絕。
尤其是姜聞在表現青色方面的功力,全片沒有一個暴露鏡頭,僅僅通過對程衝、孔唯的體態、表情和呼吸的表現,就讓在時代壓抑下的性感帶給觀衆深深的震撼。
“這種手法很東方,可傳達的卻是很西方的意識。”歐洲影評人如此評價。
翻譯過來就是:很悶燒!
但是呢,所有這一切都讓人感覺到很刻意。
姜聞可能太受所謂“奇才”、“鬼才”,甚至是“大師”的高帽所累。明明一個很簡單的故事,非要拍得怪誕曖昧,莫名其妙,並且很扮“風格”,讓人越看越少真情實感。
看完整部電影,也看懂了故事,但就是不明白姜聞想通過這個電影表達什麼。正如陳芷溪說的那樣,挺簡單的一個故事,怎麼搞的讓人云裡霧裡的?
賀新當然不會去惡意揣測姜聞單純就是爲了裝逼,自詡陽春白雪,有意跟下里巴人隔開距離,以顯示自己是中國最牛逼的導演。只是覺得姜聞有些過於自我表達,過於放飛自我,最終拍出了這麼一部估計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的電影。
別看電影結束後大家都起立鼓掌,但這都是禮節性的,絕對沒有《色戒》時那麼熱烈、真誠。
首映的效果一般,以至於電影結束以後,主創上臺提問大部分都是國內記者,老外寥寥。不過相比《色戒》的低調,財大氣粗的《太陽》劇組在首映之後還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酒會。、
說來好笑,酒會還涌進來大批的媒體記者,就這樣嘉賓圍着桌子吃東西喝酒聊天,而記者們則長槍短跑站成一排。拍明星吃飯的畫面還在其次,關鍵是等明星們發現攝影機的存在,主動開腔,那就有機會約到一邊聊聊了。而且酒會畢竟不是發佈會,合影,簽名都是被允許的。
賀新一行自從來到威尼斯之後一直很低調。所以當記者發現他之後,頻頻拿鏡頭照過來。
“導演,《赤壁》拍完了沒有?”
賀新跟呂悅擠在一桌,說起低調,呂悅比他還低調,甚至在國內網絡媒體上都看不到入圍地平線單元的《小說》的新聞,而且片中的男女主角王志聞和王瞳一個都沒來,就他一人,跟刁一男差不多,每天混跡在電影宮看電影。
“我早退出了,你不知道啊?”呂悅略顯詫異道。
“呃,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賀新同樣驚訝道。
說起來作爲國內有史以來投資最巨大的電影,《赤壁》自從四月份開機以來,就風波不斷。首先是周閏發中途毀約,周瑜人選不得不重新找了樑朝韋,以內兩人的身材差異巨大,佈景、服裝等等都要重新設計製作;接着又是武術指導跟導演的理念不合,又不得不中途換成了元奎;然後因爲環保問題,外景地不得不從湖北長江邊上遷到河北一處水庫拍攝;航拍的直升飛機失事、發生火災燒死一個工作人員等等,事故層出不窮。
呂悅微微一笑淡然道:“也沒什麼,導演水平高,我可能有點跟不上了,自己知趣嘛!”
兩人合作過,呂悅在賀新心目中一直是個很溫和的人,從來不會說三道四,但今天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顯然跟吳雨森的分歧不小。
在片場,導演、攝影師和美術設計,應該說是最重要的幕後主創,導演的意圖都是要通過這兩位去實現。無論哪一位跟導演發生分歧,肯定拍不下去。
賀新無意打聽呂悅和吳雨森具體有什麼分歧,但能把呂悅這種老實人逼急,連帶着他對吳雨森的觀感降低了一個層次。
“這麼說,現在就剩下黎叔一個人在忙活了?”
“是啊,他比我懂得變通!”呂悅搖搖頭,一臉感慨道。
言下之意,他和黎叔的觀點是一致的,只是和導演的理念不同,只不過黎叔選擇了留下來,而他選擇走人。
“聽說你接了他一部電視劇?”呂悅接着問道。
“對,還沒有最後敲定,不過這部戲倒是真的不錯,而且裡面的角色我也特別喜歡。”賀新說着便把《人間正道是滄桑》這部戲的大致情況跟他介紹了一遍。
“老張這傢伙拍電視劇還是很靠譜的。”呂悅點點頭笑道。
爲什麼電影咖的地位高過電視咖,除了藝術的表現方式不同,最大的區別往往在於導演的水準。
電影導演的水準高於電視劇導演,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黎叔幾部電影失敗,但轉戰小熒屏拿出來的部部都是精品。
“呂悅!”
兩人正聊着,這時國師走過來打招呼,看樣子國師準備撤了。
“一謀!”
呂悅站起來跟國師握手。
這兩人是北電攝影系78屆的老同學。說起來,他們78屆攝影系出了不少攝而優則導的人物,無疑國師是最成功的一位。
北電導演系一向自詡爲天之嬌子,其中以陳大導、陸串最爲典型。他們一貫對野路子出身的導演都很不屑,就象當年國師拿下金熊獎之後,陳大導還酸溜溜的表示:丫不就是我一攝影師嘛!
當然之後國師一個人在國際上獲得的獎項比中國其他導演加起來都要多,自然沒有人再稱呼他攝影師了。而且在圈內,稱呼某某導演都冠以某導演,連陳大導都不例外,唯獨國師,大家都以導演相稱。
所以相比導演系出身的那些天之嬌子,野路子出身的導演更容易抱團。比如作爲第六代導演的領軍人物之一,賈科長就算拿了金獅獎,但是在王曉帥、張遠等人眼裡,依舊認爲他的技術很差。
這不,刁一男一到酒會現場就跟賈科長打的火熱。兩人一個是北電文學系,一個是中戲戲文系,一樣的專業出身。賈科長出道早,刁一男出道稍晚,而且兩人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餘力爲,算起來都是一掛的。
就象此時國師和呂悅的寒暄,大家滿臉笑容,沒有絲毫的見外。
“小賀!”
國師接着又熱情地跟賀新招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