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機動隊的總部究竟在哪?這是很多屍妖都想知道的問題,早在羅天燼清洗江南一帶時,就有很多屍妖商量着反攻敵人的老家了,可誰也不知道在哪。
而罹天辰知道,則是因爲羅天燼帶他來的,除此之外……還曾有過三個推斷。
第一個推斷說是在上海,這是最不靠譜的推斷,上海明明是羅武的地盤,也是屍妖最猖獗的地方,但也有人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越是猖獗就越要把總部設在那方便控制。
對此,羅武嗤之以鼻,他把上海翻遍了都沒找到。
第二個推斷則相對合理,很多屍妖都猜測總部設在了北京,因爲國安局總部就在北京,可這個推斷依舊錯了,因爲我正滿臉茫然的坐在直升機上,飛機是往南飛的……
“你們總部不是在北京麼?”我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啊,總部就在江南,就快到了。”王莉答道。
所以第三個推斷纔是正確的,這還是很久以前,某位屍妖百科全書秦嵐告訴我的,他曾說隱秘機動隊的總部可能就在江南的某座山上,雖然具體位置他也說不清楚。
天目山,位於浙江省臨安市境內,浙皖兩省的交界處,最高海拔一千五百多米,古名浮玉山,而因此山分爲東西二峰,峰頂各有一池塘,宛若雙目仰望蒼穹,故而更名爲天目。
而隱秘機動隊的總部,隱秘嘛,自然不能讓人輕易找到,所以就設在了東天目的山腰處,而這裡距離南京,開車只要倆多小時,坐直升機更是……
抱着頭,我心中的內疚感更深了,我是不是傻?居然跑去南京定居?這不等於在城管辦公室的門口擺攤賣羊肉串麼?這不等於整天盼着別人砸我老家麼?
雖然,將集援令定位在南京,是罹天辰的主意,爲什麼?同樣是因爲近,如果定在武漢,就意味着他要離開很久才能達成目標,帝天和那些管理員不會懷疑?
當然,離得近也就意味着蘇梓橙的回援極快,但罹天辰不怕,他已經將韶華救出來了,已經打算離開了,羅武?林羽琦?只是他的另一些炮灰罷了。
雖然……他暫時被夜子墨拖住了,但也正因爲這樣,我才能問出心中的那句話。
直升機停在了東天目的山腳下,我深深吸了口氣,平撫着胸口翻涌的氣血,雖然依舊劇痛,但勉強恢復了一些,勉強可以戰鬥了。
躍下飛機,我阻止了王莉的跟隨,山上的情況我已經猜到,女孩去的話實在太危險。
“你在這等着吧,或是等我回來,或是等戰鬥結束了再去。”我柔聲道,王莉想拒絕,卻被我硬是推回了飛機上。
“你實力太弱了,這一戰……全是強者。”我嘆息道,其實和上面交戰的那些傢伙相比,我也太弱了,雖然我有必須上去的理由。
汪娜卻寧死也不願意留下,不管我怎麼哄怎麼勸,小丫頭都偏要跟着。
“汪娜已經可以保護自己了,爸爸就算不帶,我也會自己偷偷跟着的!”小丫頭怒道。
“那汪娜一定要聽話,遠遠的看着好麼?爸爸不叫的話,絕不許出手!”我柔聲道,語氣近乎哀求,我已經再不想失去誰了。
我究竟來這裡做什麼?其實,只是問一句話罷了,其實,只是見證一下這場大戰的最終地點,那場地獄罷了。
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踏上山腰時,我還是被驚呆了,南京酒吧門口,那彷彿就是屍妖的地獄,無數具屍體,而東天目山上,彷彿就是人類的地獄,鮮血早已染紅了山峰。
我跨過那些屍體,每一步,每一秒,我的心都在顫抖,這些屍體中有些是幹部,有些是普通士兵,還有些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研究人員,甚至,還有些不相干的可憐蟲。
右側有幾具屍體,從服裝上看只是總部食堂的伙伕,左側也有幾具屍體,卻只是早晨挑着蔬菜送往食堂的當地農民,他們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臨死都不明白爲何。
隱秘機動隊和屍妖的戰爭,關他們的事麼?總部是否能守住,和他們有任何關係麼?沒有!他們只是辛勤工作的普通民衆,只是想賣點蔬菜賺點小錢,回去養家餬口罷了。
我也曾是這樣的人,所以我看着他們的眼神時,很明白其中包含了多少的不甘和痛苦,很明白那早已失去色彩的雙眸中,滿是對這殘酷世界的控訴。
他們的孩子還在等待,他們的妻子剛剛做好了早餐,可他們再也無法回去了。
當然死得最多的,始終是隱秘機動隊的守軍,看着那些屍體,我恨麼?不,其實我由始至終都沒有恨過這些戰士,一直很崇拜他們的堅持,而我和張承的戰鬥,僅僅是痛恨他最後出手殺掉了帝天而已。
我恨得只是一個傢伙,那個正在總部裡和夜子墨瘋狂廝殺的傢伙。
一路上我都在想,罹天辰究竟爲何要這麼做,直到我走進總部大門,看着那鮮血地獄,看到他伸展十翼滿臉猙獰的在廝殺。
夜子墨確實極強,但他依舊無法獨自對抗罹天辰,當初對抗楚天,畢竟是六部齊齊聯手,如今卻只有他和劉晨晨兩名,頂多加上個A級幹部夏月。
蘇梓橙回來了,卻拼命攔住了林羽琦和羅武,而女軍人爲了最快速度回援,只是幾架直升機中帶回了十來名實力較強的幹部而已,大部隊?還在後面慢吞吞的開着車呢。
當然,他們的戰局不關我事,甚至夜子墨,劉晨晨,夏月,全都不關我事。
廝殺進行到這一刻,其實對我來說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我只是看着罹天辰,還有他懷中的女人。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麼,那張臉雖然瘦若骷髏,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爲她和月華實在太像了。
“韶華!原來她沒死?原來她被隱秘機動隊抓回來了。”我仰天長嘆,這就是罹天辰的目的,哪怕犧牲一切,也一定要救出女人。
我明白的,楊斌告訴過我,屍妖一旦被隱秘機動隊抓住,下場是慘不忍睹的,從韶華那不成人形的模樣就可以看出,從她那滿身的裂痕,鮮血……
我知道的,罹天辰愛極了韶華,我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我,僅僅因爲我身上有韶華的氣味,就緊緊抱着我放聲大哭,我也很佩服他,爲了愛能拼到這種地步,能犧牲一切。
我曾以爲,罹天辰是爲了權力,甚至踏進門的前一刻,我依舊在想該怎麼怒斥他,這個貪戀權力和力量的瘋子,可如今……倒是我錯怪他了。
然而,我依舊走了上去,看着罹天辰咬牙問道:“值得麼?”
我無視了鮮血淋漓的戰場,無視了所有在場中拼殺的強者,雖然他們每一個都可以輕易殺死傷痕累累的我。
我只想問這一句,值得麼?
我不僅是問罹天辰,也問場中的所有人,問羅武,問林羽琦,甚至問那些隱秘機動隊依舊在拼殺的幹部們,值得麼?
這麼多的死亡,這麼多的殺戮,竟然只爲了一個女人。
紅顏禍水?我不會這麼想,我並沒有任何輕視女性的意思,但當我想起帝天那憨厚的臉龐……眼淚,似乎又流出來了。
“告訴我!值得麼?”我聲嘶力竭的吼道。
沒有人知道我在吼什麼,夜子墨看到了我,還以爲只是個被揍傻的小白癡,羅武也看到了我,卻根本懶得理會,林羽琦則苦笑着嘆了口氣,只有罹天辰扭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露出了一抹複雜。
“你來了?”罹天辰喃喃道,羽翼震動,逼得夜子墨連連後退。
“嗯,我來了,所以,你們別再打了。”我上前兩步道,竟不知死活的擋住了夜子墨,又擡頭死死盯着罹天辰。
我不是求死,我只是想知道……意義何在?這場殺戮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帝天戰死,那麼多管理員戰死,那麼多幹部和士兵戰死,爲什麼?
劉晨晨在看我,其實他也問過這句話,可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因爲根本就沒有意義!誰也不回答,因爲誰都不知道意義何在!那爲何還不停下來?
夜子墨停下了,瞄着我背影撓了撓頭,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乾脆蹲在了一旁看着我發呆,蘇梓橙卻沒有停,羅武和林羽琦也沒有停,戰鬥依舊在繼續,死亡不斷的重複着。
“你不懂的,小子,你根本不明白。”罹天辰喃喃道,依舊是那滿臉溫柔,溺愛的看着懷中的女人:“你很愛月華對麼?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被抓來的是月華,你會如何做?你會不來救她麼?別答不會,別裝出自己一副很崇高的模樣來,那隻會讓我看不起你!”
“我當然會!”我咬牙嘶吼道:“我不想裝崇高,也不管你看不看的起我,我會來,但我只會自己來,或是帶着願意幫我的朋友來,我會拼了命的去救月華,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就陪她一起死又如何?”
“可我不會爲了救我心愛的女人,就去陷害所有人,讓大家白白的慘死,帝哥,那麼多的管理員好兄弟,還有那麼多無辜的普通人,你對得起誰?”
“我不需要!”罹天辰猛地咬牙道:“我罹天辰已經想通了,我不需要對得起任何人,只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我最愛的女人,足矣!”
“聽到了麼?你們這些蠢貨,還打什麼?”我扭過頭大吼道:“他只是爲了自己所愛的女人,你們呢?又爲什麼陪他一起開啓這一戰?又爲什麼還不停下?”
沒有人回答我,甚至沒有人理睬我,戰鬥依舊在繼續,殺戮仍然在持續,眼前,又有鮮血流下,屍體倒下。
羅武扭過了頭,沒好氣的啐了我一口道:“切,你這小白癡又懂什麼?”
我真的不懂,我癡癡的看着那滿是硝煙的天空,聲嘶力竭的呼喊着,可一切都顯得那麼徒勞,就因爲我很弱?就因爲我只是個小白癡?
我真的不懂,這世界爲何只看到強者的野心,卻聽不到弱者的控訴。
就因爲罹天辰很強,所以他可以爲了心愛的女人操控,所有人去死?而我卻很弱,所以我只能看着最親的大哥倒下,和愛人失散,和友人分離,所以我的嘶吼聲哪怕響徹天地,卻依舊沒有人願意理睬?
這特麼……究竟是什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