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有過不少糗事,也聽別人講過很多丟臉的事,可直到今夜方知,原來以前的種種都只是豪華大餐前的開胃菜,不值得一提。
想我堂堂東海三公主,白活了這許多歲月,今夜居然看裸/體看到流鼻血,而且最要命的是恰巧被當事人發現。
你說,龍生咋這麼悲哀?最慘的不是看裸/體看到流鼻血,也不是被當事人發現,而是本該浪漫無比的千年轉世重逢,心心念唸的轉世愛人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你流鼻血了”。
啊啊啊啊啊……
“那個……這個……你……我……”,明珠忽然間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他眨着一雙困惑的、簡直要人命的漂亮眼睛,長睫如蒲扇般似乎要把上面的星光甩進潭裡,明珠也想跳進潭水裡,最好再念個咒——天靈靈地靈靈,今夜什麼也沒發生;一切都回到盞茶之前;老天爺啊,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人家還要給他留下好印象呢!
“你怎麼了?爲什麼捶胸頓足?”。
“嗬嗬,今晚月亮真圓啊”。
“你爲什麼一直看着我?”。
“嗬嗬,今晚月亮像蛋黃哈”。
“你可是師父新收的徒弟?”。
“今晚月亮一定是鹹蛋黃……”。
“我可以上岸去麼?”。
“可以可以。等等,我、我找東西啊”。明珠忙摘下片荷葉,想想不妥,扔了。乾脆變化出一件長衫,遞過去:“給你,穿上點”。
“嗯?”,他怔住,看一眼自己赤/裸的身子,再指指明珠:“你爲什麼臉這麼紅?我不記得師父新收了徒弟!你到底是誰?”。
明珠忙去摸臉,猛地發現爲什麼這若隱一直大大方方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明珠是個喜歡乾淨的人。
而且有些潔癖。
所以最受不了的事就是身上穿的衣服三天不換。
九虛山沒有女裝,明珠自然也就將就着穿個瘦點的道袍,不過不得不讚靈虛老頭對徒弟的衣着還是很講究。
這一身雪白,斜抿着襟的修長改良版道袍還真是不錯。
可誤會,就此產生了……
明珠指着自己的鼻子:“這位道長,我是女的!”。
就聽忽嗵一聲,本是大大方方站着的若隱雙腿一軟,人已經跌坐到水中。
他雙頰緋紅,忙着雙手掐訣,身上已多了一件月華色長衫,再把長髮挽成髻,他眼簾低垂,硬着頭皮上了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緊張地垂首道:“姑娘,今夜是若隱的錯,若隱願意爲姑娘負責”。
“負責?你要負什麼責?”,明珠眨眼睛,樣子很像誘拐老母雞的小狐狸。
“若隱不該污了姑娘的眼,若隱沒想到九虛山會有女子。姑娘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可想好了,對我負責?”。
“想好了”。
“怎麼個負責法?”。
“姑娘可以剜去若隱雙目”。
“可好像是我在看你啊”。
“這……那就廢了若隱法力,砍斷若隱手腳,把若隱囚禁在此處,永生不得出潭”。
明珠咧嘴,這麼殘忍我才捨不得呢。她眼珠轉了又轉,笑道:“不如這樣,你欠我兩個願望,無論我提出什麼要求,你都不得拒絕”。
“好”。
“你發誓!”。
“我發誓。我孟若隱今夜指天發誓,願意完成姑娘的兩個願望,無論上天入地,只要姑娘提,若隱必當粉身碎骨,全力完成”。
月華如水,皎潔的月光下,明珠笑得像只剛成功誘拐了老母雞的小狐狸。
離無極閣不遠,有一處蒼天大樹。
靈虛真人正揹負着雙手立在樹下,仰望着頭頂那漆黑的星空,他只覺得胸中鬱郁。
也不知如今這樣做是對是錯。可若隱的確是難得一見的有仙根,如果他能順利渡劫,必會飛昇成仙。
三界六道之所以能一直和平相處,皆因有秩序,如果有一天沒了秩序,恐怕會大亂。該歸仙班的就要歸仙班,該回神位的就得回神位,自古情字最是害人,切不可讓自己辛苦培育的徒兒毀了修行。情劫難度卻不得不度,自己如今這樣做也不過是幫他早日渡劫。而且這些天夜觀天象,只見隱隱有瘴氣流動,恐已平靜了幾千年的三界六道將有大事發生。
昨夜出現的九星連珠威力比往年更強大,妖魔盡數破塔而出,雖然這中間有鬼王熾的三毒五陰術助了妖物們一臂之力,可如若不是三界六道將有個法力無邊的魔頭現世,絕不會讓鬼王如此容易破了塔上金符。
希望這些孩子都能順利度過各自劫難,爲九重天添一些新生力量,也好合力對付就要現世的魔頭。
只是即使如他這般法力無邊,也掐算不出就要現世的魔頭到底將以何種形式出現。
未知的一切纔是恐懼的根源。
靈虛真人長嘆一聲,聽聞身後腳步響,那輕盈的腳步聲應該屬於龍女,而沉穩卻有些猶豫的腳步聲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愛徒若隱來了。
“師父,徒兒拜見師父”,他的聲音有點緊張,靈虛真人並未回頭,只是擡起手來,擺了擺,示意他起身。
若隱站起身來,想到方纔在靈潭發生的一切,不由低垂了頭,他不敢看身旁的明珠,更不敢和師父說。
“三公主,鬼王熾此刻應該醒來,你可以進去看看他”,靈虛真人說道。
“醒了?太好了!我這就去看他”,明珠喜形於色,九虛山果然名不虛傳,不但傷人的功夫一流,救人的功夫也一流。
她三步並作兩步,急急向無極閣走去,到了門前有些猶豫,深吸口氣推開門,再回頭看一眼若隱,進了無極閣,隨手將門帶上。
就要分別,恐怕人家師徒有不少話要說。
靈虛真人見明珠進了屋子,這才轉回身來,看向愛徒。
“若隱,你傷可好了?”。
“多謝師父救治,若隱已無大礙”,若隱垂首道。
“若隱,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九虛山,可還記得?”,靈虛真人聲音裡已滿是慈愛之意。
“若隱尚在襁褓之中,就已被放到九虛山腳下,若隱是師父一手帶大,如今已過二十載光陰”,若隱依然低垂着頭,聲音裡卻帶上了無限感激。
“你可知道修行之路漫漫無期,道阻且險?”。
“若隱明白,若隱願意此生全心爲道,弘揚道法,爲天下蒼生着想”。
靈虛真人滿意地點頭,目光眺望遠方,正色道:“爲師當年在山腳下撿到你,發現你極有仙根,爲師希望你可以早日成仙,如今三界六道將有現世魔王出現,爲師希望你能早日順利渡劫,協助爲師掃除危害人間的妖孽”。
“若隱定當全力而爲”。若隱擡起頭來,目光也在眺望遠方。
山外有山,青山疊翠連綿,他此生本就爲道,只要能幫到天下蒼生,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靈虛真人輕輕拍他的肩,將他散落在耳邊的一縷碎髮掖到耳後:“若隱啊,你如今方二十,就要面臨如此的大劫,爲師不能幫你多少忙,一切都在你自己了”。
“師父請放心,若隱這些年跟隨師父,雖然愚笨,卻已學了不少道理,若隱向道之心甚堅,請師父放心”,他擡起臉,一雙眼中滿是堅定的情緒。
“好好好”,靈虛真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心中悵然,想起愛徒未知的艱難,不由長嘆一聲,道:“還有件事,爲師希望你能答應”。
“師父有什麼事儘管講,若隱早已把師父當成爹孃,只要師父開口,若隱定當全力完成”。
“若隱,想必龍女已經告訴你,此次師父派你下山捉妖”,靈虛真人問道。
“嗯”,一提起龍女,若隱不由覺得面上火熱,忙垂了頭,從嗓子眼裡嗯一聲。
“若隱,其實你師弟們已經把妖物全數捉回”,靈虛真人壓低聲音,說道。
“全數捉回?”,若隱瞪大了眼睛,不知師父爲什麼要派自己下山。
“爲師此次派你下山只爲了讓你儘快歷劫,而且爲師還希望不光是你順利渡劫,就連龍女都可以早歸神位”。
“師父是說龍女是神?難道徒兒此次的劫與她有關?難道師父希望徒兒幫她渡劫?”,若隱不由心中疑惑。
靈虛真人滿意地點頭,他這個入室大弟子一向聰慧,心思敏捷,只是性格中卻有種要命的倔強,是典型的外柔內剛。
這種人,恐怕要細心栽培才成。
“爲師希望你早日將龍女拉回正途。孩子,你還小,情字是苦海,切莫沾了它啊!”,靈虛真人苦口婆心,就差提溜着耳朵告訴愛徒,女人是老虎了。
若隱重重點頭,雖然還不知師父到底爲何如此擔心,可從小在九虛山修行的他還是多少聽到一點。
女人有時候比任何的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因爲後者吃得是你的人,前者卻是偷你的心。
“原來真的有好多話說”,明珠一臉開心的從無極閣出來。
鬼王熾那傢伙骨頭真硬,眼下雖然還躺在牀上,已經有了力氣氣她,恐怕不出幾日就可大好。這也多少讓明珠放心一些。
出得門來就見師徒二人聊得正歡,那靈虛老頭見着她,又端起架子,正色道:“今夜已太晚,你們各自休息,明日就下山”。
“明日也好,可是恐怕熾他的身子吃不消”,雖然不用立刻下山了,可明日鬼王的身子斷然好不了,怎麼能禁得起折騰?
靈虛真人拂塵一揮,道:“明日拂曉時分你與若隱先行,鬼王傷好了自會跟去”。
“可我們不知道千年玄冰到底在哪啊!”,明珠忙問道。
“和九虛山遙遙相望的是十丈崖,你們下山後先到十丈崖,一切冥冥中自有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