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興回到仙基橋的時候,天已經毛毛亮了。
周茂林還在焦急地等待,仙基橋的民兵連也在緊張地巡邏着。看到常興回來,肖銀順立即迎了上來。
“常興,怎麼樣?有沒有找到那隻黑熊?大夥都擔心你呢。”肖銀順說道。
“那些知識青年都安置好了?”常興問道。
“嗯。一家塞一兩個,暫時安置下來了。這個時候都睡了。提心吊膽了一晚上,到了牀上竟然一躺下就睡着了。你說這些城裡人心大不大。”肖銀順笑道。
“這一陣,你睡得好不好?”常興笑着問道。
“咦?你不說我還沒注意,這一陣睡得還真是好。以前,我晚上總是要醒過來幾回,經常做惡夢,這一陣,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你說奇怪不奇怪?”肖銀順說道。
“呵呵。”常興笑了笑。
周茂林一晚上沒睡,聽到常興的聲音立即從屋裡走了出來:“常興,你回來了。快進來,呷點東西,烤烤火。”
“冷倒是不冷,肚子有些餓了。”常興走了進去。
屋子裡燒着木炭,火光亮通通的。一走進去,就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肖銀順也跟着走了進來,一進來連忙將門關上:“外面凍死個人,還是這屋子裡暖和。”
“銀順,叫大夥都回家去吧。都凍了一晚上了,別生病了。”周茂林說道。
肖銀順才進來,周茂林就喊他去跑腿,立即皺起了眉頭:“茂林書記,你看我這才進來,你也讓我焐熱了。”
“行,行,你在這烤會火。我去喊人。”周茂林將皮大衣用力裹緊了一些,打開門鑽了出去,門剛打開,一股寒冽的風迎面吹來。
常興才坐下沒多久,周茂林婆娘黃雨春就端着一碗熱乎乎的飯菜走了出來,上面放了一個荷包蛋,還放了一些臘肉。
“常興,趁熱吃。好好暖暖肚子。整個大隊全靠你一個人,沒一個有出息的。”黃雨春說話的時候瞟了肖銀順一眼,眼神裡帶着不屑。
肖銀順不自在了,你這樣說話,我冒得意見,但你瞟我一眼是幾個意思?你給常興端碗飯,又是荷包蛋又是臘肉。我冒得這個能幹,呷不到,我也冒得意見。但我也是在外面待了一個晚上的。我雖然不能夠打狗熊,但是也是累得像雄狗。
“銀順,對不住啊,我不曉得你要來,不然也給你準備點呷的。要不你到竈膛裡扒個紅薯呷吧。昨天晚上烤好的,我剛纔放了幾個進去烤熱。怕常興吃不夠,再呷兩個紅薯。”黃雨春說道。
肖銀順搖搖頭:“不用了,昨天晚上我婆娘給我準備了吃的。現在肚子還餓。”
肖銀順心裡想哭,他婆娘昨天晚上跟挺屍一樣,哪裡還曉得給他準備呷的。送知識青年過去,敲門敲了半天才把人喊醒。哎喲我的娘,昨天晚上送去屋裡的好像是男知識青年。連忙起身往家裡跑。
“銀順,你跑這麼快做麼子?你要是肚子餓,我給你去熱點吃的。你莫生氣啊。”黃雨春嘴上是這麼說,走過去砰的就將門關上。
“常興,夠不夠,不夠嬸子再給你做點。銀順這傢伙太不爭氣,在外面守了一晚上,就叫苦連天,連你茂林叔都喊不動。就這種人還當民兵連長。還想我給他弄東西呷呢。就喂狗也不給他吃。”黃雨春說道。
常興當場就愣住了,嬸子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那條狗似的。
大黃很受用的向黃雨春搖了搖尾巴。
黃雨春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話裡的語病,看到大黃立即露出了笑容:“看看,大黃比肖銀順可愛多了。大黃,肚子餓了吧?嬸子給你弄點吃的去。”
大黃搖着尾巴跟着黃雨春去廚房去了。
常興端着碗,不曉得這飯是該吃還是不該吃。感覺自己待遇跟大黃是一樣的。輩分也是一樣的。
過了沒多久,張方清就過來了:“常興,你總算回來了。你這孩子,大晚上的去尋什麼黑熊。人沒事就行了。好在人沒啥事。”
黃雨春也說道:“可不是。仙基橋又不是隻有你一個男人,帶把的一大堆,怎麼能就靠常興一個人呢?說起來,常興還不算仙基橋人呢。這仙基橋的男人啊,冒得一個有出息的。”
張方清自然成了黃雨春譏諷的對象。
“雨春嫂,看你說的。昨天晚上仙基橋的男人家也沒有一個躲在屋裡不出來的。只是大夥冒得常興的這一身本事。”張方清說道。
周茂林也從外面走了進來:“常興,剛剛還沒問你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呢。昨天晚上,你找到那頭黑瞎子沒?”
常興搖搖頭:“找到那頭在樹林裡襲擊的黑瞎子了。不過另外應該還有一頭黑熊,見過血的,大黃聞出來了,不過已經躲進山裡了。可能比打到的那頭還要大一些。也可能更狡猾。這頭黑熊不打到,遲早都是一個威脅。只是它躲進了山裡,想把它找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怎麼辦?它要是不除掉,這個冬天都不要想安寧了。”周茂林擔心地說道。
“只能等。這麼大的山,很多地方大黃也不敢去。想進山把那頭黑熊找出來,不大可能。”常興說道。
“但是,失蹤的那幾個人還是要想辦法找出來才行。我今天準備組織民兵進山找人。”周茂林說道。
“現在進山太危險。那頭黑瞎子說不定就在哪裡埋伏着。就算我跟着去,我也不能夠保證所有人的安全。”常興說道。
“這事你挑什麼頭?青年農場又不是仙基橋管的農場。公社讓知識青年單獨搞農場,直接受公社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讓知識青年去找公社好了。石明本那土皇帝不是不待見我們仙基橋麼?這事就讓他頭痛去。還有知識青年現在住到仙基橋大隊來了,一家多了一兩張嘴,這口糧怎麼解決?這事也要讓公社解決好。”黃雨春不虧是仙基橋最精明的女人。看問題比周茂林還要看得透徹一些。
張方清非常贊同黃雨春的話:“雨春嫂子講得對。這事本來就該公社來管。我們仙基橋操這份心幹嘛?”
趙建國睡醒了之後,愣愣地看着完全陌生的環境。坐起來,想了一會,才記起自己是睡到仙基橋的農戶家裡來了。他住在肖金林家,肖金林跑到別人家裡去睡了,把牀鋪騰出來給趙建國與戴復東睡。
“復東,現在這事怎麼辦呢?”趙建國現在有些六神無主。
戴復東也沒有了主意:“要不去找找周書記?”
“現在也就只有這個辦法了。周書記畢竟年紀比我們大,經歷的事情比我們多。”趙建國點點頭。
趙建國與戴復東穿好衣服,也沒有去搞知識青年漱口洗臉的那一套講究,直奔周茂林家而去。
“小趙,你們來得正好。剛剛還在說起你們青年農場的事情呢。你們青年農場畢竟是受公社直接管的。我們大隊都沒有權力過問你們農場的事情。現在既然農場遇到了嚴重的問題,這事你們就應該立即向公社報告。讓公社想辦法來給你們解決問題。這事雖然你在管理上存在一些問題。但是主要的問題還是周邊猛獸造成的。”周茂林說道。
聽了周茂林的話,趙建國眼前一亮:對啊,這事可以去找公社來解決啊。
趙建國與戴復東當即趕往公社,趕到公社的時候。石明本正在公社辦公室裡燒着炭火,舒舒坦坦地烤着火,一邊喝着熱氣騰騰的白開水。
“小趙,你們青年農場是整個公社搞得最紅火的。生產準備得怎麼樣了?明天開春,春耕生產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吧?”石明本問道。
“石書記,不好了!我們青年農場遇到非常嚴重的災難了。山裡突然出來了幾頭熊,對我們農場發起攻擊。已經導致我們青年農場五名知識青年失蹤。我們強烈請求公社能夠派人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困難。”趙建國說道。
“怎麼回事?”石明本大驚失色,手中的搪瓷水杯啪的一聲掉落到地上。開水撒了一地。
“我們農場被黑熊攻擊了。昨天晚上,我們冒死與黑熊進行殊死搏鬥,最後在仙基橋大隊的幫助下,打死一頭黑熊,連夜撤離農場。現在全部轉移到仙基橋大隊。”趙建國說道。
“犧牲了五人?”石明本問道。
趙建國點點頭:“是五人。”
“你們打死了一頭黑熊?”石明本再問道。
趙建國還是有些心虛:“其實黑熊是仙基橋大隊的人打到的。不過是我們打傷了的。”
“你們農場受損嚴重麼?”石明本竟然沒具體問死人的事情,而是更關注春耕生產的事情。
“住的地方受損嚴重。現在就是修好也沒法住。黑熊逃走了一頭,隨時可能再次襲擊農場。不光是農場,仙基橋大隊都不一定安全。”趙建國說道。
石明本兩個食指不停地在桌子上敲着,節奏跟大水這裡的鑼鼓一樣。也不知道他敲的是個什麼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