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子的決斷

“父皇!父皇!”

一個粉雕玉琢,可愛無比的小公主,捧着一大束剛剛從甘泉宮的花苑裡採來的鮮花,放到了天子的案几上,一雙可愛的小手,環抱住這位君王的腰桿,擡着頭小公主無比驕傲的說道:“父皇你看,南信摘的這些花花,可漂亮了……”

天子微微垂首,看着躺在自己懷中的小人兒,眼中滿是寵溺和憐愛的神色,一雙大手輕輕撫摸着愛女的秀髮,低聲笑道:“朕的小公主採的花兒,當然漂亮啦!”

“只是,不知道朕的小公主,打算將這些花送給誰呢?”

小公主從他懷裡爬起來,抓住案几上的那些鮮花,從中認真的挑選出了幾支,然後說道:“這幾支花,長的最是好看,奴奴要送給父皇……”

“這兩支最香,奴奴要送給皇后母親……”

“這一支……”她的小手輕輕捏住了一朵小黃花,然後將之戴在自己頭髮上,高興的道:“奴奴自己的!”

“這幾支,奴奴要去送給母妃,讓母妃開心,母妃開心就會喜歡奴奴……”

天子看着自己的愛女,似模似樣的分配着她所採摘的這些鮮花,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郁了。

自從見到這個小公主開始,他就發現,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位小天使。

小公主善良、單純、可愛、貼心,尤其是能體貼和關心自己,讓他感觸良多。

每次見到這個小公主,天子總是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他的兩位姐姐。

平陽長公主與南宮公主。

小公主的眉宇之間,也符合他記憶裡,小時候的平陽公主和南宮公主的容貌特徵。

都是大眼睛,小鼻子……

最重要的是性格,太相似了!

天子是被兩位公主親手照顧着長大的,尤其是南宮公主!

他記得很清楚,他四歲時受封爲膠東王,出京就國。

爲了方便照顧自己,他的姐姐南宮主就主動下嫁給南宮侯張坐。

然而,那卻是一個混蛋!

一個畜生!

不僅僅虐待南宮公主,還多次公然羞辱和侮辱,然而,南宮公主爲了他,卻只能硬生生的忍受着。

終於,等到了自己即位,大權在握。

他登基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派遣使者,收系南宮侯張坐,問罪於他,奪其侯爵!

爲了能讓姐姐能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他在建元二年,在諸多列侯公卿裡千挑萬選,選了張候耐申。

可惜,他只注意到了對方的一表人才和俊秀的容貌,不錯的家世。

卻忘記了去考察對方的性取向……

結果,這是一個悲劇。

這位張候,竟是一個有龍陽之好的混蛋!

他發現後,怒不可遏,直接處死了這個欺君的混蛋。

但南宮公主,卻因爲經歷了兩次失敗的婚姻而身心俱疲,建元四年就因病去世。

幾十年來,每每想起此事,他的內心都充滿了愧疚和慚愧。

現在,南信公主的出現,終於讓他有機會來彌補那些遺憾。

這個女兒,不僅僅性格像,容貌像,連經歷也很類似。

都是可憐人,都是深受了折磨和摧殘,但依舊心懷良善,充滿陽光的單純公主。

這讓他真是寶愛不已。

幾乎就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以至於這些天,他連鉤弋宮都很少去了。

就在這甘泉山上,陪着南信公主,一天天的玩樂,連政事都懶得理會。

而南信公主儘管受盡寵愛,卻依舊不改本心。

不止在他面前可愛孝順體貼,對下人更是從不驕縱。

連伺候她的宦官侍女,都非常喜歡和親近這位公主。

人人都說,公主殿下善良,愛人。

南信公主越是如此,天子對於黃婕妤就越是痛恨!

錯非念在小公主的面子上,這位天子恐怕早已經下令,將那個潑婦賜死了。

正抱着小公主,打算陪她再去花園裡玩耍一番。

一個侍從就捧着一份厚厚的帛書走了過來,拜道:“陛下,長孫殿下與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聯名急奏!”

說着就將手裡的帛書,呈遞在手上。

天子還沒有說話,他懷裡的小公主就已經高興的跳了起來:“張侍中……張侍中……在那裡?”

小公主記得,那個侍中哥哥,曾經答應過自己,會來看自己的。

特別是,張侍中還說要介紹一個小姐姐同自己一起玩耍。

小公主從小沒有朋友,生活在宮闕之中,孤獨而寂寞,又備受了母親的折磨和他人的冷眼。

對於一切溫暖和朋友,都萬分渴望。

“等過些日子,天氣涼爽了,朕就帶南信回長安去看張侍中……”天子愛憐的捏了捏愛女的小臉蛋,將她放下來,道:“現在,父皇要看張侍中的奏疏,南信自己去花苑裡抓蝴蝶吧……”

南信公主聽了自己父皇的話,乖乖的從父親身上下來,道了個萬福,就在宦官侍女們的簇擁下,高高興興的向着花苑去了。

在建章宮的歲月,早已經讓她養成了‘不給大人添麻煩’的本能。

她的記憶,也牢牢記住了‘不聽大人話’會是一個什麼下場。

望着愛女遠去的身影,天子的嘴角也溢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容。

這個女兒,最讓他寶愛的就是這個性格了。

乖巧懂事,能撒嬌會撒嬌,同時不會在他面前恃寵而驕。

“朕還真得好好感謝一下朕的留候呢……”他在心裡想着。

這些日子多虧了有小公主的陪伴,他的心情都因此好了許多。

心情一好,身體自然更着也好了起來。

往年,他在甘泉山上,總會臥病一段時間。

但今年他卻感覺非常好,幾乎像是回到了壯年。

這樣想着,他就讓左右將那帛書拿到了自己面前。

放到案几上,打開帛書一看。

“新豐各階級調查報告?”天子一看擡頭的標題就笑了:“果有張子重之風!”

這位神君指引的年輕人,小留候自從出現在他視野裡,就沒有讓他失望過。

最讓他欣慰的,莫過於小留候將長孫從穀梁那些婦孺的魔爪之中解救了出來!

甚至,他還聽說了,在不久前,這位小留候還將左傳一系給驅逐出了博望苑!

那可是了不得的成就!

更在最近,在博望苑裡完成了一次對穀梁學派的沉重打擊。

讓太子家令鄭全等自殺。

這讓這位天子更加滿意。

穀梁學派的腐儒們的所作所爲,他當然是看在眼裡。

當初,大將軍還在的時候,他就多次跟大將軍提過——太子只親穀梁而遠其餘,恐非社稷之福,願卿多勸……

可惜,大將軍的性格太溫厚了。

對於太子也太過於嬌慣,不忍斥責,而且,當年大將軍在世之日,穀梁諸生也很守規矩,這讓他沒有藉口。

想着這些事情,他就嘆息了一聲。

先帝當年臨終之時,曾經告誡他:人不患其不知,患其爲詐也;不患其不勇,患其爲暴也;不患其不冨,患其亡猒也。

這個告誡,他也曾送給太子。

可惜,太子卻是聽不進去。

滿心都以爲,穀梁皆君子,上下皆國士。

即使他讓江充等人去敲打,去揭穿這些人的真面目,太子卻始終冥頑不靈。

好在,最近似乎太子有所轉變了。

“真是朕的福星啊……”天子想着那個神君指引而來的年輕人,就滿是笑容。

對於神君的指引,更是充滿了感恩:“朕明歲當再往壽宮,與神君相會!”

這樣想着,他的眼睛就開始在帛書上認真看了起來。

“孫臣進、臣侍中受命領新豐事毅,昧死以奏陛下:書雲:夙興夜寐,詩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一邊讀,一邊輕聲念着。

隨着閱讀,他的臉色也漸漸嚴肅起來。

“昔在太宗孝文皇帝,晁錯上書曰:民貧則奸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又曰: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於二人……”

“今臣等行於新豐閭里之間,問其父老鄉黨,目睹百姓貧困潦倒,奸邪之風滋生之狀,痛心疾首,以奏陛下: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而其耕者不足五十畝……”

“一歲所得不過百石之粟,除三十之稅四石,餘九十六,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終歲九十石,餘六石,石六爲錢六百,不足口賦算錢之稅,又及芻稾鄉黨奉養之錢,更賦、徭役催徵之稅,民嘗不得不假貸於商……於是老不得暖,幼不得養,稍遇水旱之災,民唯嚎啕痛哭,賣兒典妻於豪強之間……新豐戶口十五歲未得增長,夫編戶之民,逃亡於豪強之家,匿於商賈之戶,亡爲贅婿、遊俠者以千計……“

“漢祖制,以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以立社稷,而臣等與新豐之間,所見農夫,得百田之耕者,已不足十一之數……”

“鄉黨之中,豪強以力陵弱,又與胥吏勾結亂法,百姓誠以若負卵之危!”

“臣等所查,新豐各鄉,豪強士族商賈,不及人衆十二,其所佔田地、財貨,卻已過八成,然其賦稅之役,不過兩成而已……而餘者盡數攤薄於小民之家……如此,富者愈富,貧者逾貧,終至富者阡陌連野,而貧者無立錐之地……”

帛書的最後,附錄了十戶百姓的調查報告,皆是以文字記錄的問答。

合上帛書,天子的手都已經浮起了青筋。

他微微向後,靠在塌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奏疏,是長孫和張子重聯名所奏,應該是沒有說謊的。

也就是說,這講的是基層的實情。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在這天子腳下,京兆尹治下的新豐縣,基層竟已糜爛至斯!

新豐如此,其他地方呢?

關東地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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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豪強,這些蠹蟲!”他用力的抓着帛書,狠聲罵道:“竟大膽至斯,當真以爲吾刀不利乎?”

此刻,他幾乎有衝動,要立刻傳召執金吾王莽、御史中丞暴勝之等鷹犬來此見他。

然後……

大索關中,掀起大獄,將這些該死的豪強和胥吏統統抓起來挨個砍腦袋。

他也不是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

元鼎年間的告緡政策和酌金罷候,讓他一口氣就把天下的商賈豪強和漢室的列侯階級給洗了一次。

砍下來的腦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只是……

想了想,他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

關中不比關東的郡國。

關中地區,各方錯雜,除了地主豪強以外,還存在着大漢帝國的支柱——軍功貴族集團。

地主豪強文人士大夫,他殺一萬個,也是跟屠狗一般輕鬆。

因爲,這些人除了嘴巴和筆桿子外,沒有其他任何力量。

但軍功貴族們就不一樣了。

他們除了嘴巴和筆桿子,更是有着槍桿子保衛。

當初,他能以酌金罷候,那是因爲他有了衛青霍去病保駕護航。

新興的軍功貴族們,早就想要搶班奪權。

然而如今,卻沒有這個基礎。

海西候李廣利的崛起,雖然帶動了一次漢軍內部的新勢力崛起。

然而,李廣利終究不如衛霍集團那般強力。

況且,在本心上來說,李廣利也不如衛霍那般讓他放心。

所以,沉吟片刻後,天子下令:“給朕立刻傳召長孫和侍中張子重來此見吾!”

想了想,他又吩咐道:“再去把京兆尹於己衍也召來!”

京兆尹是負責治理京畿地區的文官之首,現在新豐搞成了這個樣子,他當然要問一問,這個執金吾到底是吃什麼乾飯長大的?

“諾!”立刻有宦官領命而去。

“再把御史中丞也召來!”天子忽然叫住他,增加了一條命令。

基層爛成這個樣子,御史們身負監察之責,卻沒有及時上報。

作爲御史中丞,暴勝之的責任是跑不了的。

當然,天子也明白,局勢演變到現在的情況,其實他自己的責任,也肯定是甩不掉的。

但……

天子怎麼能有錯?

錯的必須是臣子!

所以其實把暴勝之叫來,就是想要找個背鍋俠,爲了甩鍋。

假若果真局勢演變到了不掀桌子不行的地步,那就只能讓暴勝之背這個鍋,讓他承擔責任,鞠躬下臺,給天下和祖宗一個交代,這樣他才能挽起袖子,好好的收拾一下那些豪強與胥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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