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石蒻頭與兩千石蹲鴟已經運抵郿縣?”天子聞之,也是有些驚訝。
但他隨即就道:“來人,傳朕的命令,傳侍中張子重回京顧問!”
蒻頭與蹲鴟,是搞到手了。
但怎麼把它們變成好吃的?
這就要問那個侍中官了。
反正,天子對此是信心滿滿的。
想到這裡,他甚至忍不住留起了口水。
差不多兩個月前,小留候做的那頓美味,讓他迄今念念不忘。
而他曾說過的珍饈,遼東和朝鮮的山參與鮑魚,大約還在挖掘與捕撈之中。
但是,南越的魚翅,卻已經在送來的路上了——託長安與番禹、交趾的荔枝、龍眼快遞路線的福,使者從長安出發,快馬加鞭,半個月就能抵達當地。
此外,詹耳的燕窩,聽說也找到了。
天子如今,已是躍躍欲試,就等着飽餐一頓。
這些可以養生長壽,益壽延年的好東西,大約就小留候知道怎麼料理了!
“朕有時候真是想幹脆讓張子重到朕身邊專門做廚子得了……”天子輕笑着。
周圍宦官聞言,嚇得屎尿都快憋不住了。
那個混蛋,不在長安,都能把天子的恩寵分走大半。
他要留在這建章宮裡,大傢伙還玩毛啊!
但偏偏,卻沒有人敢說什麼不是,甚至只能拼命逢迎,道:“奴婢們也都是這麼覺得的,張侍中爲人謙恭,懂禮,論起伺候陛下,奴婢們是拍馬也不及啊……”
天子聽了,滿意的笑了起來,道:“朕卻是不能太自私了啊!”
“天下重於朕,宗廟重於君,朕還是知道分寸的……”
嗯,要不是想齊三代,與堯舜先王比肩,他早就把小留候詔回來,放在身邊顧問了。
但這個態度,卻讓宦官們心裡都是mmp。
尤其是蘇文,內心恍如十萬頭草泥馬在狂奔而過。
“張子重必須死!”他握着拳頭髮誓。
這樣想着,蘇文就試探着道:“陛下,臣聽下面的人說啊,因陛下聖明,關中雖然歉收,但民心卻穩定無比,連鄉下的農民也都稱頌說:幸有聖王治世,令我得安……”
天子聽着受用不已。
這是他近來最驕傲自豪的事情。
本來關中夏災,眼看就要不可收拾。
但現在呢……
毛影響都沒有,他派出去的御史、緹騎與宦官們都回來報告——關中諸縣民衆安定,無有恐慌。
甚至他特地派去雍縣、鬱夷視察的三波尚書郎們也回來報告——鬱夷、雍縣,雖遭災嚴重,然則賴陛下之福,官吏用命,皆無有離散之事。
更妙的是,藉着這個機會,他吃了丞相公孫賀家族的財富,順手又搞掉了槐市的子錢商人們,接着又陸陸續續清理了很多看不順眼,一直想宰但顧忌輿論的富商、貴族。
府庫一下子就充盈了起來!
黃橙橙的黃金,每天都在往少府內庫運。
押運黃金的馬車,絡繹不絕,甚至還有十幾輛馬車被壓壞了車轅。
昨天,守少府公孫遺報告說:府庫黃金已至五十萬金!麟趾金一萬!
這可真是太好了!
更好的是,轟轟烈烈的抄家行動,壓根沒有引發輿論半分非議。
相反,所有人都說:天子聖明,嚴懲不法,救民於水火之中!
就連一向喜歡和他唱反調的古文學派的渣渣們,這次不是閉嘴不談了,就是高呼萬歲。
上次玩告緡的時候,這些傢伙可沒少噴他和楊可啊。
總之,現在,他統治下的漢室,正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普通老百姓家裡有了錢,那就想着蓋新房子,給兒子們娶媳婦,修祖墳,置地買宅。
作爲一國之君,他也是同樣。
不過,現在,這建章宮他住的很舒服,人也老了,不想再大興土木了。
這麼大一筆錢入賬,國家財政一下子充盈了起來。
他自然想着,搞一個大新聞了。
等到明年夏天……
天子握着劍柄,想着匈奴人,露出了冷冽的笑容。
蘇文看着天子的神色,小心的揣測着,道:“奴婢還聽說,因爲陛下的聖德之政,雍縣的五帝廟,近來頻生祥瑞,有靈芝從廟堂之中生長,也有人曾報告說,曾聽講五帝廟內的黑帝神像無風自動,似有人言:我奉太一之令,來此嘉人皇……”
天子一聽,笑的更加燦爛了。
他本來就吃這些,就信這些。
幾十年來,記吃不記打。
“果真?”他微微笑着,似乎是在懷疑。
但蘇文知道,魚已咬鉤!
當今這位啊,就是這麼個性格!
對於鬼神,對於長生,對於仙人,有着近乎癡狂的相信。
蘇文笑着道:“奴婢乃是聽宮裡面下人說的,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雍縣打探打探……”
“也好……”天子擡眼看了看蘇文,道:“那你就替朕去走一趟吧!”
“務必記得,要打探仔細……”
五帝廟,他好久沒去了。
主要是年紀大,走不動了,也沒有什麼理由和藉口再過去了。
不過,若真的有祥瑞,有神異之事,過去走一走,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哪怕是空穴來風,也不要緊,現在的他,需要在自己的光輝之上,再增加一些光彩。
蘇文聽着,卻是欣喜若狂,他勉強按耐住自己內心的喜悅,跪下來道:“奴婢奉詔!”
而在心裡,他則仰天長嘯:“張子重,你死定了!”
天子一旦離京,這長安城裡的大部分公卿都會跟着走。
尤其是那幾個與那張子重關係不錯的人。
暴勝之、王莽、霍光、金日磾、張安世……
而這些人一走,這長安城誰說了算?
接下來,就要看其他人的了。
若是一切順利,一個月內,那張子重就要變成一個死人。
他死了,還可以嫁禍給太子據和皇后!
暴怒的天子,必定會將怒火發泄到太子據和皇后身上。
這是一箭雙鵰,一石雙鳥啊!
而對蘇文來說,這是最好的情況,也是最好的結果。
郭穰站在旁邊,卻是沒由來的奇怪了起來。
這蘇文,前些日子還是一副如喪妣考的模樣,最近這是怎麼了?忽然就變得眉飛色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