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秦王政將羊皮紙扔在了王案上,整個人坐在王座上,神色暗淡,頗有些失魂落魄,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一下子被抽乾。
嬴高死死的盯着秦王政,他能夠感受到這一刻的秦王政沒有了以往的鋒芒畢露,很顯然,這一次的打擊,對於秦王政而言極大。
自從他親政以來,麻煩事層出不窮,一件接着一件,彷彿他就是一個天煞孤星,註定與倒黴事相伴。
“蒙恬,你看……”
聞言,蒙恬目光一亮,連忙拾起羊皮紙對着王綰,道:“長史,快來看看……”
蒙恬心裡清楚,他只是一個武將,學識自然比不了以此爲生的王綰,這個時候,由王綰來,最恰當。
至於嬴高,蒙恬下意識忽略了。
畢竟嬴高年齡太小了,也許智慧很大,但是在學識上未必就比得了王綰,年齡的偏見,一直都存在。
王綰一把接住羊皮紙,打開來一看,神色微微一變:“好字!”
“孤還沒有看完,蒙恬念……”
蒙恬與王綰對視一眼,王綰見蒙恬沒有心思念,只好開口,道。
諫逐客書
臣李斯上書:嘗聞人議逐客,王下逐客令,此舉治國之大過矣!
秦之富強,實由用才而興。穆公稱霸而統西戎,在用由余、百里奚、蹇叔、丕豹、公孫支五人。孝公強秦,在用商鞅。惠王拔三川並巴蜀破合縱,在用張儀、司馬錯。昭王強公室杜私門大戰六國,在先用穰侯,再用范雎……
今逐客棄才以資敵國,驅商退賓以富山東,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敢入秦,何異於借兵於寇,資糧於敵也。
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衆。
秦今逐客以資敵國,內空虛而外積怨,損民而益仇,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秦王慎之思之,莫爲人言所惑也。
……
當王綰的聲音落下,就算是大概知曉內容的嬴高也被震撼了,此文文藻華麗,別開生面,當真是一篇傳世佳作。
而且,李斯聰明的地方是,通篇文章之上,在於論證秦王政驅逐客卿的錯誤和危害時,沒有在逐客這個具體問題上就事論事。
也沒有涉及自己個人的進退出處,而是站在跨海內,制諸侯完成統一天下大業的高度,來分析闡明逐客的利害得失。
從正反兩方面進行論證,推理嚴密,邏輯性強,論據充分有力。
……
“公子高,這篇諫逐客書如何?”突然間,秦王政聲音在大殿之上響起,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嬴高身上。
這一刻,隨着秦王政開口,蒙恬與王綰紛紛將目光看了過來,對於嬴高,在大秦朝廷之上,已經成爲不可不認真對待的人物。
畢竟此刻的嬴高,已經是三川郡郡守,位同九卿,在大秦之中,已經屬於權傾一方的人物。
聞言,嬴高目光一閃,已經有了李斯與王綰,蒙恬出頭,他不想再直面秦王政,心中念頭一轉,道。
“稟父王,文章辭采華美,排比鋪張,音節流暢,理氣充足,有戰國縱橫說辭之風。”
嬴高開口只誇了李斯行文的華麗,並沒有提及諫逐客書的事情,畢竟有些事情,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向秦王政說過了。
八歲歸秦,十二歲立太子,十三歲即位秦王,可謂步步艱難而又坦途蕩蕩。早已經錘鍊出了秦王政絕世無雙的智慧與堅毅。
這一刻,秦王政看了嬴高好久,方纔轉頭看向王綰,道:“長史,還有人上書諫逐客麼?”
“沒有!”
說罷,秦王政又是看向了蒙恬,一字一頓,道:“蒙恬,軍中將士如何?”
相比於其他,軍中將士纔是秦王政最擔憂的一點,畢竟大秦以武立國,不管是何處都可以亂,但是=唯獨軍中不可以。
一旦軍中大亂,大秦將會永無寧日。
而且他嬴政也將會是大秦的罪人,沒有資格進入嬴姓宗廟。
蒙恬目光如矩,對着秦王政肅然一躬,道:“稟王上,大軍正在打仗,軍營之中尚未頒發逐客令。”
“好!”
這一刻,嬴政也是鬆了一口氣,只要是大秦軍中不亂,一切都有迴轉的餘地,心中念頭一轉,道。
“三位,說說李斯還能回來麼?”
在這一刻,秦王政也是清楚,李斯是一個大才,而且還是一個敢於直言的大才,一如惠文王與張儀,此時此刻的他也需要李斯。
這是一種冥冥之間的感覺,讓秦王政有所感應。
“難!”
王綰搖了搖頭,道:“李斯不管是走到哪一國都是可用之才,只怕是難,畢竟已經走了——!”
“只要是趙高追上,李斯一定會回來——!”
見到秦王政神思不屬,嬴高說了一句,他心裡清楚,秦王政九年虛位,呂不韋、嫪毐、太后,猶如三座大山,壓着他擠着他。
秦王政只能在強大而又混亂的權力夾縫裡,頑強地尋覓出路。早已經讓秦王政鍛煉出了堅韌不拔的性格,這件事並不能擊倒這位始皇帝。
“呼........”
長出一口氣,秦王政:“既然如此,我等四人就在這裡等李斯回來——!”
“王上,現在咸陽官署已經徹底癱瘓,臣手下事情繁多........”王綰眼底深處滿是擔憂,這是大秦第一齣現這樣的大亂。
稍有不慎就會讓大秦席捲天下的大勢從此消失,這是王綰等人不願見到的。
“長史!”
嬴高見到秦王政滿臉倦容,一揮手,道:“父王日夜勞累,就讓父王歇息一二,讓思維更爲清晰,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