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靳橘。”
“年齡?”
“20。”
“家庭住址?”
“顧叔,我錯了。”
“家庭住址!”
“榕市市中心橘子大廈頂層。”
顧肖收起筆,面色嚴肅地盯着眼前的姑娘,聲音驀然柔和下來,“最近沒回家?”
“回去幹嘛,家裡又沒人。”
小姑娘長得濃眉大眼,睫毛又長又密,深邃的眼窩裡蘊藏着一顆深藍色水晶球,每每垂下眼睫,整個人漂亮得像一幅畫。
可饒是知道她才二十歲,顧肖也不敢小瞧她。
從十五歲開始就獨立創建橘子品牌店,短短五年,橘子集團的市值超出靳少忱公司市值四倍,還沒有依靠靳少忱一分力一分錢。
這個從十五歲開始就讓美國財經不斷報道的商業天才少女,現在正苦惱着臉看着顧肖,“顧叔,敲一下腦袋而已,不至於死吧?”
“你好好地敲人腦袋做什麼?”顧肖把手底下那張審問單給揉了丟進了垃圾桶裡。
一想到躺在醫院的是市政委書記的兒子,眉頭就皺得愈發深了。
“無聊啊。”靳橘聳聳肩,修長的腿又搭上另一條腿,整個人往椅子上靠了靠,看到顧肖黑着臉,她立馬乖巧地笑了笑,又重新坐直,“其實我認錯人了,敲都敲了,大不了讓他敲回來。”
她變臉的速度簡直不要太快。
顧肖拿她完全沒轍,只能搬出靳少忱,“你爸要知道你這麼胡鬧,指不定明天就回來。”
“哪能啊,每年都這個時候去旅遊,起碼要三個月之後纔回來。”靳橘擺弄着顧肖桌前的筆筒,整個人都從骨子裡透出一股漫不經心地慵懶。
顧肖又問,“靳漓什麼時候回來?”
“他現在一年修兩個學位,大概年底才能回來。”靳橘看了眼手機日曆,似乎想起什麼,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聽靳橘對着電話那頭冷冰冰地吩咐,“lisa,上次徐總送我那個禮物,打包好,寫上賀卡,寄到美國,嗯,寄給靳漓。”
掛了電話後,靳橘又換上乖巧的笑臉看着顧肖問,“顧叔,沒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顧肖無語地盯着底下新捏造的審問單,突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助紂爲虐,但沒辦法,誰讓自己手把手帶了她三年呢。
總算能理解那句天下父母心。
他擺擺手,“行,你走吧。”
靳橘就隔空朝他拋了個飛吻,“顧叔,有時間找個伴兒吧。”
說罷不管身後人什麼表情,就提着小包包,踩着水晶高跟鞋,踏踏踏地離開了。
顧肖頭疼地扶額,最後拿起手機給靳少忱發了個消息。
市政委書記,不好惹啊。
靳橘一開門,門外偷聽的全部貼牆上裝牆花。
榕市公安大隊的男警大多長得高大俊帥,而且現在公安隊人多事少,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就喜歡打聽顧局的漂亮侄女兒。
靳橘也不負衆望,幾乎從六歲開始就讓整個榕市都認識到她的厲害。
她的傳奇是在八歲,一個孩子談下一家公司,併成功收購。
巔峰時期是十二歲,是在美國的一項金融座談會上,座談會結束後的第二天,美國的所有商業報紙全部刊登了靳橘的臉。
她漂亮精緻得像個一碰就碎的芭比娃娃,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不僅不是個孩子,還是個惹不起的主兒。
少時跟着靳少忱出入過幾次酒會,靳橘深諳推杯問盞的套路,她要麼一言不發,要麼一鳴驚人。
榕市報道過她的細節,大體是講靳橘的言談舉止早已模仿成翻版的靳少忱。
這個少女天才對商業圈的看法總是犀利,一針見血,其在座談會的所有發言最後被美國加州大學錄進考試題庫。
那一時間,她身上的標籤滿天飛。
天才,芭比娃娃,神童。
從靳橘十二歲開始,就不乏追求者。
更有甚者,從世界各地慕名而來,只求能跟她共進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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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熟到你完全不能拿看孩子的目光去看她,因爲,你想什麼,她都能看出來。
初時,靳少忱替她清理那些追求者,等看到靳橘的處理手段時,靳少忱就直接撤了所有輔力,甚至,還抽了半小時到跟靳橘談心,大體是勸她不要太兇殘。
靳橘當時內心:“……”
她從小就有顧肖訓練基礎,五歲後被靳少忱偶然帶到部隊參觀,立馬就露出特別感興趣的樣子,但在當時,桃子媽媽即將生產,她就等到弟弟出生一年後,纔去部隊報道。
短短三年,刷新了部隊所有的記錄。
就連部隊首長都親自到靳家拜訪,試圖說服靳少忱,讓靳橘留在部隊教學。
那時候的靳橘,剛滿九歲。
靳少忱表示看女兒自己意願。
首長就信心十足地去問靳橘,哪知道靳橘很呆地回了句,“我就是想去體驗一下。”
當時首長就跪了。【踉蹌的】
首長心裡苦啊,想拉去好好培養的好苗子居然只是去體驗生活,可人家光是體驗一下,就把所有記錄都刷新了,這尼瑪是天才嗎,這簡直就是妖怪啊!
後面首長回到部隊,幾年後,看到靳橘在國外的演講視頻,頓時又是捂着心口,一陣發疼。直到幾年後,再次遇到一個骨骼清奇的天才,方覺人生圓滿。
首長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能留下靳橘,有道是逢開會必談,在整個部隊爲靳橘書寫了不朽的傳奇。
直到那個傳奇被另一個傳奇覆蓋。
靳橘做什麼都非常完美,她超出了靳少忱的預估,成了整個榕市都驚爲天才神童的漂亮小妖精。
可她不願意告訴任何人。
她內心有多孤獨。
或許是所謂的,無敵是,多麼,多麼寂寞。
等靳橘走了以後,還能感受到身後那羣肉食動物毫不掩飾的驚豔目光。
她撩了撩大波浪,走出榕市公安廳,站在大太陽底下,就有加長林肯精準停到她面前,司機站到門邊恭敬地爲她打開門。
靳橘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從包裡找出蛤蟆鏡戴上,對着司機擺手。
她沿着公安廳門口的路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身後的加長林肯慢慢跟着,距離始終保持在五米範圍。
十月的天氣,秋高氣爽。
靳橘只穿着件極其簡單的白色襯衫,下面扎着條淡藍色的牛仔。
她昨天過生日。
去的酒吧。
和男人貼身熱舞,那人摸了她,她就抽起身邊一個酒瓶就掄他腦袋上。
她不知道那人是誰,後面越來越多人趁機靠近她,她有些發泄似地拿起酒瓶就要再去掄,卻被暗處的保鏢扛上了車。
她從後視鏡裡看到自己笑得特別開懷。
當天晚上就接到顧肖電話,讓她明天早點去認錯。
她第二天慢吞吞起牀,慢吞吞刷牙,慢吞吞換衣服,經過四個衣櫥間時,看到了牛仔。
她從進公司以後,就一直一身黑白正裝,她偏愛冷色,這點遺傳了靳少忱。
她很少穿得這麼隨性,她以前經常覺得朱朱媽媽過得很愜意,她很羨慕,後來,她才發現,最愜意的是自己的桃子媽媽。
靳少忱作爲父親對她很盡心盡力,作爲丈夫對桃子媽媽就一個字寵,三個字,死裡寵。
在靳橘眼裡,靳少忱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完美的,他在靳橘心裡做了個好男人的榜樣。
導致,靳橘每次看到其他男人,都不自覺拿父親去比較,長達幾年的觀察,靳橘才絕望地發現,任何男人都比不上自己的爸爸。
突然就有些後悔自己長大了,如果小時候偷點懶,不用這麼聰明,是不是也能傻傻地得到過一丁點的幸福呢?
她踢着腳下的石頭,迎面走過來一羣打鬧的小學學生,有男孩子抓着女孩子的辮子,女孩子又哭又叫。
靳橘有些憤憤地想上前幫忙,就看那個男孩子收回手,從懷裡變魔術般掏出個糖遞給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立馬咯咯笑了起來。
靳橘怔怔站在那,這一站就是好久。
似乎,記憶深處,也有過這樣的畫面。
哭鬧的聲音,一枚巧克力,一個男孩子。
他叫什麼來着。
靳橘已經記不起來了。
夜幕慢慢降臨,暗處的保鏢拿了外套披在靳橘身上,又半蹲在地,替靳橘揉捏小腿。
靳橘皺了皺眉,跨步走了,過了會,又折身上了車,司機問,“大小姐,去哪兒?”
靳橘揉着額頭,一時不知道去哪兒,就不說話。
司機就直接開向公司。
靳橘半躺在車廂中間的懶人沙發上,不多時就睡了過去。
司機到了公司樓下,發現靳橘睡着了,就重新開車,繞着榕市大街小巷安穩地繞。
大小姐很少睡這麼沉,她向來警覺得時刻都繃着神經,讓身邊的所有保鏢都很心疼。
司機自認爲做了個很明智的決定,絲毫不管自己家裡還等着他吃晚飯的老婆孩子,滿臉幸福地載着大小姐,就像載着整個世界。
前方車水馬龍,燈紅酒綠,迷亂的夜生活開始了。
而靳橘還在沉睡。
她做了個夢。
夢裡她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