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的早晨，越發得寒冽了。
陳洛跺了跺腳，呼出了一團白氣。
今日，清微一行人將要返回首陽山，而陳萱，自然還沒有甦醒，也要被他們一同帶回去。
陳洛看着依然熟睡的陳萱，此時臉上已經多出了血色，心中微微有些不捨。
說起來，陳萱算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了，但是兩人真正的相處時間，卻總共沒有幾日。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今日一別，你在仙山，我在紅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相見——
“洛兒，三個月後記得來首陽山，挑選秘境。”清微提醒道，“屆時，萱兒應該也甦醒了。”
陳洛：(￣ω￣;)
氣氛，沒了……
看着大天師一行腳底生出紫色祥雲，將一衆人托起，剎那間，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陳洛呵出一口白霧。
陳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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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桐！”陳洛喊道，“去給柳大儒下帖子，就說我約他喝酒！地方讓他定！”
……
空蕩蕩的御花園中，只有葉恆與顏百川二人，就連一向寸步不離的侯安，也守在了御花園的門口。
自從武帝撤銷了御花園中的儒術神通，不再讓御花園一年四季都萬紫千紅以後，到了此刻，菊花也已經凋謝，只有那一排梅花長出了點點紅色的花苞。
“陛下！”顏百川看着葉恆的背影，輕聲喚了一句。
兩人若是再這麼站下去，就要誤了早朝的時辰了。
“顏叔……”葉恆嘆了一口氣，聲音中帶着疲憊，顏百川一驚，這是葉恆早年間未登基時對自己的稱呼，已經數十年沒有聽到了。
“臣在。”顏百川恭敬施禮。
“渠兒死了……”葉恆平靜說道。
顏百川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閃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廢……葉渠死了？”
葉恆轉過身，雙眼紅腫，顯然是長泣過後的樣子：“投井而亡！”
顏百川眉頭蹙起，似乎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
葉恆緩緩朝亭中走去，顏百川亦步亦趨。
“朕知道顏叔你想說什麼。我請老祖宗親自查看過，沒有人爲動手的痕跡。”
“只能說渠兒的心性，太差了一些。”
顏百川微微拱手：“陛下節哀。”
葉恆緩步朝御花園中的小亭中走去，說道：“自登基以來，朕不敢有一絲懈怠，終究是荒廢了渠兒的教導，才讓他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若說有錯，他佔三分，朕佔七分。”
“朕知道顏叔與司馬烈交情甚篤，顏叔能不能出面，請司馬老先生在史書上春秋一二，讓渠兒有個體面。這也是我這個父親，能爲他最後做的了。”
顏百川點點頭：“此事老臣來辦。”
葉恆點了點頭，又說道：“此事因萬安伯而起，卻和萬安伯無關，俱是渠兒咎由自取。陳洛開武道，乃我人族之希望，朕顧忌皇后的體面，不能下旨宣慰。還請顏叔出面，代爲寬慰一二。”
“年輕人，難免心浮氣躁，萬不可因爲渠兒給他的委屈，讓他與我大玄離心。”
“大玄，是我葉氏的大玄，也是人族的大玄。”
“渠兒是朕子，他是大玄子民，亦是朕子。”
顏百川望着葉恆，半晌，深深一拜：“老臣，代萬安伯，謝過陛下仁厚之心。”
……
中京，萬寶樓。
葉大福坐在拍賣會場最顯眼的位置，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他身旁的賬房先生在他耳邊仔細介紹着。
“世子，這一次的拍品中，有佛門的三顆舍利，一位菩薩境和兩位羅漢境。不過菩薩舍利似乎被打裂了一些，估價大約三百塊天道晶。”
“還有相當於格物境大儒的蠻族蠻王之斷臂三條，這可是好玩意，用來淬鍊殺蠻儒寶最是合用，估價不會少於三百三十塊天道晶。”
“這兩件都是前日才公佈的拍品，這裡大部分人都是衝着這兩樣東西來的。”
葉大福挑了挑眉：“佛門菩薩、蠻族蠻王，這都是誰送來的拍品，血淋淋的。”
賬房先生搖了搖頭：“萬寶樓的規矩，不會透露賣主的消息。”
葉大福打了個呵欠：“和我們無關，我們是爲了那株開靈果果樹幼苗而來。我先睡一會，到了喊我。”
“對了，留意一下拍下那兩件東西的都是什麼人？跟咱們沒過節的就算了，有過節的話，讓府上的死士幫他們運一運。”
……
“好，接下里一件拍品，是一株開靈果樹的幼苗。”拍賣師介紹道，“開靈果樹，可結開靈果，一株果樹每年結果八百餘枚。”
“服用開靈果，有助於幼童開啓通讀天賦。”
“根據半聖的觀察，能夠提升一成的機率。效果雖然不是很強，但是量大，是世家豪族必備的良木！”
“起拍價，三十塊天道晶！”
拍賣師話音剛落，葉大福慵懶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三十塊零一兩！”
衆人都紛紛側目，一見是葉大福，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樣。
“四十塊。”一個世家子弟喊道。
“四十塊零一兩。”葉大福又喊道。
那世家子弟看着葉大福：“葉大福，你能不能痛快點！”
說完，又喊道：“七十塊！”
他直接將價格提升了將近一倍。
葉大福嘆口氣：“七十塊零一兩！”
那世家子被噁心地不行，但是也不敢再喊，再喊就高出了開靈果樹的市場價。他還有留下資金競拍那佛、蠻的物品，便偃旗息鼓起來。
直到拍賣師再三催促，也沒有人再出價，最終遺憾落錘。
葉大福一臉笑呵呵的模樣，立馬派賬房先生去辦理交接事宜。接下來的佛、蠻的拍品，他打算當個吃瓜羣衆。
就在這是，萬寶樓的一個掌櫃突然跑上了拍賣臺，對着拍賣師耳語了幾句，拍賣師點了點頭，隨後敲了敲手裡的小錘。
“各位，情況有些變化，我們剛剛接受到了一個新的拍賣委託。”
“所以暫時將這個委託提前。”
“委託人，是畫聖家族閻家！”
“拍品，是半聖文寶！”
拍賣師話音一落，全場沸騰，一向淡定的豪門子弟紛紛站起身，看着臺上的拍賣師，大聲問道——
“雅菲小姐，你沒有說錯？是半聖文寶，不是大儒文寶？”
“雅菲小姐，你說的可是閻可軒閻聖的那個閻家？”
“雅菲小姐，我等資金不足，可否推遲兩天再舉行拍賣？”
一時間拍賣場內沸反盈天，這是一道舌綻春雷響起：“肅靜！”
正心境威壓席捲全場。
這是萬寶樓的鎮樓大儒。
剎那間衆人安靜下來。
那拍賣師雅菲小姐緩了緩神，輕輕嗓子，說道——
“諸位，閻家要拍賣的，並非是半聖文寶本身。”
“而是獲得半聖文寶的資格。”
“閻聖隕落前，曾經留下一副釣叟圖，想必大家有所耳聞。”
“那是閻聖與柳文宗合作的寶物，其上本題有柳文宗的傳世詩詞一首。”
“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
“此文寶，生生釣死了一名蠻皇，更是釣傷了一名蠻神。”
“那蠻神拼死反擊，血污了這副釣叟圖，化冬爲秋，抹了柳文宗的詩詞，改了釣叟圖的意境。”
“閻家數百年來，想要重新爲釣叟圖補上新詩詞，重現半聖文寶之威，但終究沒有成功。”
“今日，閻家決定，拍賣十個名額，獲得名額者，十年內可以嘗試爲釣叟圖補題詩詞，只要能讓釣叟圖重現半聖文寶之力，就以圖相贈。”
聽完雅菲的敘述，現場倒也冷靜了下來了。
在座的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釣叟圖》的事情大家自然清楚，自從被蠻神血污之後，這《釣叟圖》其實已經變成了普通書畫，沒有了半聖威能。
想要重現當年的威力，那補題的詩，必然要有聖級天威纔可。當年柳文宗是借天地寒冬之殺氣，才能弄出那般威力。
大家也明白，倒不是閻家貪圖拍賣名額的費用，畢竟多年前閻家的家主就表示，誰能讓《釣叟圖》重新散發光彩，就以圖相贈。
堂堂畫聖家族，鎮宅的半聖文寶還是有幾件的。
今日有這一招，恐怕是百年來被無數自視甚高的才子主動上門要求補提詩文弄到不厭其煩，便加了這麼一道門檻。
這麼一說，這件事倒沒有那麼誘人。
說句難聽的，他們的家族，誰沒有派人去過閻家試圖題詩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誰成功了？
不過此時，葉大福卻心中狂喜，一張胖臉上滿是笑容。
他正一塊塊地從儲物袋往外掏着天道晶。
“題詩，這誰比得過我大哥！”
“大哥，這錢我先幫你墊上，算你借我的。”
“九出十三歸！大家好兄弟，還是要說清楚哦。”
“半聖文寶啊，大哥，你要撿到寶了。”
……
阿嚏！
陳洛打了個噴嚏。
嗯，看來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得弄點厚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