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犬國只有一座城池,十餘萬鳩犬人居住在城中,其餘幾萬則分散在城外的草場上,飼養禽類。
鳩犬城中王宮深處,一個造型古怪,通體白色的宮殿中,一位身披黑袍的鳩犬人真看着眼前一面陳舊銅鏡。
銅鏡之上映照出一番景象——太蒼少年國主紀夏正呆立在寢宮中央,雙目無神,面容呆滯,就彷彿中了邪一般。
黑袍鳩犬人臉上顯露出幾分怨毒,她雙手虛擡,銅鏡之上突然波紋陣陣,境中的景象陡然一變,少年國主變得渺小,宮殿變得巨大無比,地面下沉,空間旋轉,寢宮中的燈火相繼熄滅,化作漆黑一片。
她看着鏡中的紀夏,喉嚨中發出一聲嘶吼:“人族!你竟然殺死我的愛女,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聲音中依稀可以聽出這是一位女性鳩犬!
鏡中的黑暗突然變化,黑暗中不斷有水滴低落地面的聲音,一隻碩大的眼睛散發着綠色的幽光出現在紀夏面前。
紀夏一個激靈,終於從呆滯中醒來,他與那隻碩大的眼睛對視,從中看到無比的怨恨。
“這是哪裡?方纔孔迎給我吃的那碗粥有問題!”紀夏一邊思忖,一邊呼喚復仇之劍,卻發現自己的思維石沉大海,根本無法聯繫禁朽神樹。
那隻獨目一開一合,緩緩變大,紀夏退後幾步,從陰影中,顯露出一個龐大的身影。
那是一隻獨目鳩犬!
但她沒有站立,而是四腳着地,漆黑的毛髮證明她在鳩犬國中,地位應當極其尊榮。
尖利的獠牙上,還有許多血肉粘連,讓人不寒而慄,約莫三丈高大的軀體,也在無時無刻向紀夏昭示她的強大!
“這裡是哪裡?你是鳩犬國哪位貴人?“紀夏看向那隻獨目鳩犬,出聲詢問。
這是他一貫的套路,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兇險,先套話拖延時間。
“吼~”
一聲震天吼聲,那尊獨目鳩犬巨爪拍擊而下,紀夏向側面一躍,堪堪躲過這一擊。
倘若被巨爪砸中,他恐怕立刻就會粉身碎骨!
正當紀夏想要反攻之時,眼前獨目鳩犬卻詭異的化作一陣黑色煙霧消失不見。
“怎麼回事?”紀夏心中一驚。
那黑色煙霧在空中重組,一道紀夏極爲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正是被他斬去頭顱的周青國師青扶任!
青扶任面目赤紅,懸浮在半空中,眼中血色瀰漫,獠牙森寒,如同一隻暴怒的狂猿,他緊盯着紀夏,就猶如盯着畢生的仇敵。
“這是幻境?”
紀夏立刻反應過來,他之前親手斬去了青扶任的頭顱,青扶任又怎麼可能死而復生?
只見青扶任虛空一指,黑煙再次瀰漫,擋住紀夏視線。
紀夏身處一片漆黑,只覺得周邊越來越冷,彷彿日寂已至,太陽沉睡。
良久,黑煙散去,周圍的景象緩緩顯露而出,他赫然發現,他已經被包圍。
周圍無數死人,正圓睜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仍舊充滿無邊的怨懟!
而這些死人,竟然每一個都是紀夏極其熟悉的人。
陸瑜白色長袍已經被血染紅,軀體被大刀從胸口處劈成兩半,無數鮮血噴涌而出,但他似乎恍若未覺,只是看着紀夏,眼中有兩行血淚緩緩流下。
“國主!你是太蒼亡國之君!”
陸瑜淒厲的嘶喊,紀夏往後一退,撞到身後一人,作冊召曲捧着自己的人頭,遞到紀夏身邊,他手中的人頭開口道:”你假扮大風行走,觸怒大風,大風降下責罰,使太蒼亡國!你是太蒼的罪人,是紀室的罪人!“
紀夏沉默的看了一眼召曲,又看向召曲身邊一個身影。
那身影一襲紅衣,面色慘白,喉嚨上一道劍傷讓她絕美的面容平添幾分悽然。
她怔然看着紀夏,問道:“國主……你爲什麼不救我……“
無數人影,向紀夏走來,他們軀體破碎,形容恐怖,眼神駭人,滿是鮮血的手抓向紀夏!
長奉、谷菽、珀弦、景冶……
無數太蒼人影,似乎都來到此處,向紀夏索命!
紀夏腦海中一片混亂,一幕幕場景灌入他的腦海之中,一頁頁飛馳而過!
“國主!鳩犬大軍攻進太城中了,惡犬正當街吃人!”
“百姓奮起反抗,卻被獵食軍軍士一個個砍去四肢,留他們在王宮前撕心裂肺痛呼!”
“姬將軍和珀弦城主已經戰死,王宮護衛已經抵擋不住了!”
“國主,你殺死鳩犬公主,觸怒鳩犬國,如今太蒼要亡了!”
“紀夏,你是太蒼的罪人,你的魂靈將迷失在無垠蠻荒,成爲孤魂野鬼,永遠無法登上天蒼之庭!”
一幕幕畫面映入紀夏的腦海之中,他彷彿看見戰火紛飛,無數強大的鳩犬將許多太蒼子民的頭顱咬下,鮮血灑滿整座太城。
無數子民慟哭,無數子民先殺家中幼童,再決然赴死!剩餘未死的太蒼人族,則被圈養在太城之中,被他們當做食物,一個個宰殺,吃掉!
自此太蒼人族,滅亡了,方圓三千里以內唯一一個人類國度滅亡,人類的傳承,在這三千里內,盡數斷絕!
人族生命不存,文明亦不存!
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我殺了鳩犬公主,我讓太蒼亡國,我是太蒼的罪人,是人族的罪人?”
他不禁捫心自問,回憶中無數太蒼子民悽慘身亡,是不是他的錯。
“不,不對!”紀夏依稀想到一些什麼,可是他的頭顱就像是被一萬根尖針刺入,讓他疼痛欲死,將他的殘存的意志全部摧毀!
“到那個時候,你哪怕不死,也不過一介廢人,身生神死!我的七兒在天之靈,也將得到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