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武越的嘀咕,浪翻雲心頭一震,暗忖這傢伙不僅提前察覺到敵人,更是連對方的身份也準確分辨了出來!本以爲在感應方面,自己只是略遜他一籌,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差那麼多!
時至此刻,浪翻雲才終於明白武越那句‘你來還是我來’的意思。他問的其實不是眼前這個倭國武士,而是他背後的主子,倭國第一刀客水月大宗!
想明白了這些,浪翻雲面上苦笑連連,後退半步,示意自己沒有出手的意思。
在倭國武士衝出水面時,甲板上呼喝聲頓起,前次喝問武越的白髮男子岐伯拔出武器,一把刺向敵人後心。
那人看也不看襲來的兵刃,身在空中時順手拔出腰間的太刀,反身揮斬,只聽錚的一聲清鳴,岐伯痛呼一聲落回甲板,接連跌退好幾步,顯是吃虧不小。
受此一阻,武士在空中打了個旋,卸去刀上的勁力,隨即腳尖在欄杆上一點,再次獅子搏兔般撲向憐秀秀跟秦夢瑤。
那把薄如紙片的狹長太刀散發着森然殺氣,凜冽到教人血液爲之凝固,單憑這股氣勢,已不弱於黑榜末端的強者。
憐秀秀雖驚不亂,右手站着天下第一劍客,左手站着一招毀去怒蛟島的絕世兇魔,如此強大的陣容,就算盡起倭國所有的武士,恐怕也難以動她分毫。
武越餘光瞥見浪翻雲的舉動,也不言語,右腳斜斜前邁一步。
秦夢瑤跟憐秀秀之間隔了個武越,三人加起來有近兩米的距離,但當這一步邁出時,迎面撲來的倭國武士不禁勃然變色。
心裡騰起一股詭異的直覺,不管自己襲向憐秀秀還是秦夢瑤,都會把空門大開的左肋或右肋暴露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可要是回刀再斬武越,如此近的距離,不說變招有沒有效果,來不來得及都是個問題。
如此渾然天成的應對方式,不僅需要極高的劍道修養,還要對倭國武道極爲熟稔,否則絕難做到一招未出,便隱隱封死對方几乎所有的進攻線路。
“這怎麼可能?!”
武士心神震盪下,凝在刀上的殺氣立刻變得不太穩定,心念電轉,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距離武越不足一米時,猛提一口真氣,身體打着圈向一側避開。同時手中的太刀化斬爲掃,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不求傷敵,只求自保。
直到這刻,武越才邁出緊隨而至的左腳。
甲板上的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彷彿縮地成寸似的,第二步邁出去時,整個人不知怎地忽然出現在武士身後,左手食指滑出袖口,一指點向對方後心要害。
兔起鶻落的一瞬間,攻守已然逆轉!
倭國武士沒想到,武越不僅在境界上高出他一個次元,連身法也甩他好幾條街,如此詭異絕倫的速度,縱使水月大宗也有所不及。此刻身在半空無法借力,只能硬着頭皮稍稍調整刀勢,反身斬向武越的脖子,卻是準備跟他同歸於盡。
武越哂笑一聲,刺出去的食指閃電般收了回來,豎在頸側,同時靈子灌入血管,發動靜血裝。
叮!
刀刃斬在手指上,卻響起金鐵之鳴,令人心裡大不舒服。
“成功了?!”
倭國武士心頭暗喜,他這一刀本就不是爲了斬殺武越,而是想以搏命之法搶出一線生機,好讓自己從危機中全身而退。
此刻‘逼迫’武越撤招防守,正合了他心意。
“咦?不對!這聲音,怎麼像是砍在兵刃上?難道這傢伙身上藏着匕首之類的武器?怎地我一直沒有察覺到?”
倭國武士腦海中接連閃過數種念頭,擡眼打量對方,驟然間整個人仿似被定住穴道,連抽身後退都給忘了。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接連傳入耳中,包括浪翻雲在內,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一幕驚得呆若木雞,幾乎無法思考。
血肉之軀怎能與利刃匹敵?而且還是一根再脆弱不過的手指!
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
“刀不錯,氣勢也還可以,功力馬馬虎虎,閣下單憑這個就想劫走秀秀大家,是否嫌命太長了呢?”
武越眼中的哂色愈發濃厚,擋住太刀的食指緩緩轉動,從指節側面一直轉到正面,在靜至落針可聞的甲板上,因摩擦而起的細密呲呲聲更顯可怖,令人如墜冰窟,不寒而慄。
倭國武士對武越的譏諷充耳不聞,腦海中早已捲起驚天狂瀾,只剩下一個念頭不停地閃爍着……世上怎會有如此恐怖的武學?
沒等他想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武越手上的深青色條紋迅速變淡消失,豎起的食指緩緩彎下,與彎曲的中指指背夾着刀刃,輕輕一捏……
嚓!
森寒如雪的太刀脆弱的好似一面鏡子,從被手指捏住的地方開始,炸開一條條細密的裂紋,迅速向整個刀身蔓延開去。
這些裂紋彷彿有生命似的,橫七豎八的貫出無數條更加纖細的分叉,一兩秒鐘的功夫,數百細小的方格狀圖案已然成形。緊接着便是刀刃炸成碎片,落於甲板的叮噹聲。
衆人再次爲之一愕,下巴幾乎跌碎了一地。
如果僅是用手指掰斷刀刃,在場這些人大都很輕易就能做到,可武越用的不是掰,而是捏!
而且,落在地上的碎片一個個彷彿提前用尺子丈量好似的,除刀尖等有數的不規則部分以外,九成以上都是指甲蓋那般大小,幾乎相差無幾!
這得何等雄渾霸道的內勁,以及精準到毫米級別的掌控力,才能做到如此的輕巧與自然?
細思極恐!
浪翻雲雙眼眯成一條細縫,忍不住在心裡將自己替換成武越,反覆推演方纔的情景,終是無奈的搖頭嘆息。
不管是用手指當下鋒利的刀刃,還是捏碎整把刀,他都可以做到,但絕對沒有武越做的那般完美。
要知道,武越手指接觸的地方距離刀尖僅有一兩寸,內勁跨越一米多長的刀脊傳至刀鍔,還要完美的將刀震碎成形狀基本一致的碎片……想想就令他感覺匪夷所思,更別說付諸行動了。
倭國武士呆呆的站在原地,雙手握着光禿禿的刀柄,彷彿失了魂似的,目光直勾勾的俯視甲板上的碎渣。
沉默了半分鐘,只見他陡然悶哼一聲,從嘴裡噴出一口淤血,整個人頓時境界大跌,神情萎靡到了極點。
不僅如此,武士只覺體內真氣散亂,猶如脫繮的野馬在經脈裡左衝右突,卻是在武越的恐怖壓力下,陷入走火入魔的窘境裡。
武越一手捏碎他的佩刀,順帶着也將他所有的驕傲一起捏碎。
前些日子帶着滔天的自信渡海來到中原,結果第一次戰鬥便遇上無可匹敵的對手,天與地的落差,對他的自信打擊之大,實是難以估量。
“果不愧是跟龐斑、浪翻雲齊名的人物,泉一郎輸得心服口服,可惜無法親眼目睹水月大宗與閣下的決戰,哎……”
伴隨着最後一聲長嘆,泉一郎的眼耳口鼻齊齊涌出驚人的血線,耷拉着腦袋,經脈逆轉,就此氣絕而亡。
武越微一錯愕,緊接着便是濃濃的失望。
本打算見識下這個世界的倭國刀法,與自己的滅卻師體系相互印證下,取長補短,誰知對方心態如此之差,區區一把破刀被毀都接受不了,徒呼奈何?
不過話說回來,以倭國武士那種刀在人在的偏執思想,就算泉一郎沒有走火入魔,八成也會切腹謝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