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魯花赤”,是這個朝代特有的官名。蒙古語“鎮守者”的音譯。元代的地方行政機構路、府、州、縣,以及非蒙古軍的萬戶府、千戶所均設有此官。
饒州縣的“達魯花赤”便是巴爾思。
崔青風知道尹力已經倒向文奎一邊,父輩的“友誼”宣告破滅,便把眼光盯上巴爾思。然而,作爲崔青風這樣的小人物,要想從巴爾思那裡撈點好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世路難行錢作馬。
這天,崔青風懷揣一塊金磚,還帶了貼身丫環小玉,乘着馬車前來巴爾思府上拜訪。巴爾思生得虎背熊腰,頭髮微卷,典型的戰鬥民族子孫。
“大人,草民崔青風特地前來拜見!”
巴爾思原本是半躺在太師椅上的,聽說有地位卑微的漢人前來拜訪,便把微閉的眼皮開啓了一條縫,乜斜着眼問道:“來人何事?”
“小人乃掌管文家村和劉家村的里正崔浩之子崔青風,此番前來實有冤情相告,乞求大人爲草民作主。”
“哦?你爲何不去找尹力尹縣令?”
巴爾思有些不滿地斜了崔青風一眼,看見這廝正從袖口掏出一塊金燦燦的金磚放在桌上。金磚散發的光芒有些眩目。
有了金磚鋪路,當然一切好說!
崔青風便把文奎收回土地說成“兼併”,收編黑水寨土匪說成“壯大私人武裝、意圖謀反”,反正能有多壞就有多壞。
最後得出結論,此人要是不死,天下必將大亂!
更讓巴爾思生氣的事,卻是文奎即將結婚。他怒道:“你說什麼?文奎準備結婚?他女人的初-夜-權爲什麼不給我?!”
崔青風見時機成熟,獻媚道:“大人,小人的丫環小玉還是個雛兒,奴才願把她的初-夜-權獻給您。煩請大人千萬要爲小人伸冤吶!這可是殺父之仇啊。”
“好了。你去吧,此事本官自有分寸!你把小玉留下。七天後記得來接她回去。”
“是!”
積雪已融化。文家村田畈一派青蔥油綠。
上千畝的土地全部種上蔬菜,陽光照耀下,呈現出勃勃生機。
文奎信步走在田疇之上,信心滿滿地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忽聽一陣嘚嘚的馬蹄聲。擡頭望去,一隊蒙古士兵手持砍刀,殺氣騰騰地疾駛而來!
那些蒙古士兵大約有三十多人,他們在崔青風的帶領下,徑直衝向文奎家的大院。
不好,出事了!
不一會,文夫人、柴管家、雪兒、芸兒,還有幾個僕役,都被押到前院的空地上。這些人在蒙古兵的刀鋒下,無不驚恐戰慄。他們只要稍有怠慢,必然是會掉腦袋的。院子周圍,一下子就有幾十號佃戶圍觀。這些佃戶一個個也嚇得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是不是來找我的?”
文奎風輕雲淡地出現在蒙古兵面前,就像閒庭散步一般。
“奎兒!”
文夫人怔住了。
爲首的蒙古兵也怔住了。他沒想到自己要抓的人,長得面容清秀,英氣逼人。並非崔青風所形容的那般十惡不赦。
更重要的是,此人好像並不怕死。
爲首者問:“你就是文奎?”
“正是。”
“我們奉達魯花赤之命,前來捉拿你歸案。”
文奎環視了一下碉樓,發現文衝等人的槍口正對準這些蒙古士兵!文衝的人躲在暗處,而文家十幾口人已被押到院外。要是動起手來,必然會發生誤傷。甚至文夫人他們會成爲蒙古兵手裡的人質。
文奎暗暗向文衝使了個眼神,制止他動手,然後反問道:“我何罪之有?”
崔青風得意地笑道:“文家大少爺,你的事蹟已經傳遍了各路州府縣,請你不要裝蒜!我看你還是隨軍士走一趟吧。達魯花赤巴爾思會讓你說清楚的!”
“走狗,滾!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文奎一腳踢向崔青風的胯部,崔青風重重地捱了一腳,差點沒痛哭起來。
“嗯?”
爲首者橫刀架向文奎的脖子,發怒了。這也是崔青風想要達到的效果。
文奎笑道:“軍士大人別發怒,我隨你們走就是了。我想這裡面有些誤會。”
當天晚上。尹力在自己的家裡接待了辛力剛。
等辛力剛把話說完,尹力徹底懵了。達魯花赤,可是元政府派駐各級地方政府的最高首長。要是放在後世,應該屬於特派員。他們可以代表朝廷說話!
辛力剛熟練地把玩着手上的王八盒子,等待尹力的迴音。
“尹縣令,你是官場中人,應該知道解決問題的辦法。”
“媽的,解鈴還需繫鈴人!這個崔青風,還嫌老子的麻煩不夠大嗎?”
“尹縣令,你應該知道,我們完全有能力從蒙古士兵手裡搶回少爺,之所以沒這樣做,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假如真把我們逼上絕路,官逼民反,這個道理你懂的!”
“這是當然!”
尹力捏着他的山羊鬚,小眼睛滴溜溜地轉。文奎手裡有殺手鐗,又有那麼多人馬,這是一個比雷一鳴還要可怕的對手。
可是,現在的情景是,對於達魯花赤,尹力惹不起,也躲不開!這個崔青風,竟然拉來巴爾思當靠山,這不是添亂是什麼?
“辛師傅,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親自去向巴爾思求情,看事情是否有轉機?還有那個崔青風,你們還是讓他消失吧,他死得越乾淨越好!”
“行。我一定會他消失得無影無蹤!”說罷,辛力剛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說道:“這是給你打通關節用的。如果不夠,你儘管開口。我們文夫人說過了,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絕不動用武力。”
“那敢情是!”
尹力面部表情十分複雜地收下禮物。雖然這禮物並不全姓尹,但也不至於讓自己虧本了。只要保住性命,保住官位,財富這玩意,來得太容易了。
收到門童報告,說是饒州縣令尹力來訪,巴爾思便知“生意”來了。
果然,尹力不是空手而來,他帶了幾根包裝精緻的百年人蔘,還有一顆夜明珠。
“巴爾思大人,那個文奎是被小人陷害啊。這些天,他花大價錢,買了五千石大米在城西土地廟施粥,因爲他的善舉,流民的死亡人數大幅下降。他這個人,可是連信州知府王道生都很看重的人才。崔青風那個惡人,他是要陷害忠良吶。”
巴爾思頓時懵了,無比氣憤地問道:“你們說話,究竟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