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問題的焦點又全部回到了血色城市上,陳歌自己對那座城市印象深刻,但他不明白爲什麼大家好像都想要建造出那樣一座城市。
舊的問題有了答案,可是很快又牽扯出了新的問題。
陳歌拿出手機對着牆壁拍攝,他也不管離開門後世界還能不能的播放,先拍下再說。
一樓的四間病房已經全部探查了一遍,陳歌他們並沒有在這裡找到布娃娃的殘軀。
“哥,你不會還準備要上樓吧?咱們在九鴻小區一號樓裡的遭遇裡忘了嗎?樓上肯定隱藏有非常危險的怪物!”小孫張牙舞爪,想要勸阻陳歌,可惜陳歌從來都不是那種可以被說服的人,他一旦決定某件事情就會一直做到底,就像他在父母失蹤以後接手了恐怖屋,當時連水電費都掙不回來,他倒貼錢也要拼命維持。
手中的碎顱錘變得更加沉重,陳歌甚至有點拖不動它了。
“一定有什麼東西趴在我的身上!”
脖頸上冒出青色的血管,陳歌用力揮動了一下拳頭,他非常討厭那種虛弱的感覺。
“陳歌,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比你更加擔心向暖的安全,但你這樣逞強,我怕還沒找到向暖,你就先倒下了。”溫晴已經發現陳歌的狀態極爲異常,根本不像是過度勞累,倒像生了大病一樣。
同伴們都在勸陳歌,但陳歌只是搖了搖頭:“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平靜即將被打破,如果在災厄降臨之前,我們手中沒有足夠多的底牌,那咱們就上不了牌桌,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我只知道你看起來很累,像一個第一次參加馬拉松的孩子,身體到了極限,還硬撐着想要跑完全程。”溫晴還想說什麼,但是被陳歌揮手打斷。
“跑不完馬拉松最多隻能算是一種遺憾,如果我們在這裡停下腳步,那以後恐怕就再也沒有邁步向前的機會了。”
陳歌走出0011號房間,進入樓道。
也不知道還不是錯覺,他竟然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消毒水的氣味。
這氣味和臭味雜糅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非常古怪的刺激性氣味,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捂住口鼻。
“進入其他孩子世界的黑色鐵門上也散發着消毒水的氣味,我不是距離冥胎隱藏最深的秘密越來越近了?”
抓着樓梯扶手,陳歌來到了二樓,這條走廊完全密封,所有窗戶都被水泥封死,比較有意思的是,有人在水泥封死的窗戶上用血畫出了新的窗戶。
“血代表着痛苦和災難,窗戶代表着外界和希望,用血來畫的窗戶這是在表達什麼?”
二樓走廊極爲壓抑,就像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連風都沒有。
進入走廊,陳歌看着牆壁上的一扇扇門,他停下了腳步。
二樓房間的門和一樓房間不同,不再是上面帶着小窗的病房門,而是一扇扇純黑色的鐵門。
這些門很像是禁閉室裡用來監禁犯人的門,門上殘留着血跡和污漬,還掛着一把大鎖。
“打不開?”
陳歌用在金華小區找到的鑰匙試了試,齒痕根本對不上。
“黑色的鐵門,空氣中還飄着消毒水的氣味,這幾扇門後應該就藏着冥胎最後的秘密。”強忍着撕裂眼角的疼痛,陳歌使用陰瞳趴在第一扇鐵門的縫隙處看了看,屋子裡一切漆黑,地上散落着很多被摔碎拆毀的玩具。
那些玩具和陳歌小時候玩的某些玩具很像,其中大部分應該都是醫院按照冥胎的要求購買的類似玩具。
“所有玩具全都被砸碎,一個不剩,看來冥胎已經明白,就算玩着和以前一樣的玩具,它也永遠回不到以前了。”
“它不再是誰的影子,它是一個被逼瘋的孩子。”
打不開門,陳歌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觀看,在他收回目光,準備朝第二扇門走過去的時候,整棟大樓突然又晃動了起來,這一次的震動幅度遠超之前的任何一次!
“蹲下!靠着牆!”陳歌抓緊碎顱錘,他沒有站穩,踉蹌着摔倒在地,臉色蒼白的嚇人。
大樓外面的慘叫和嘶吼聲越來越密集,那些躲藏在黑霧裡的怪物好像瘋了一樣開始攻擊小區內的建築。
牆壁上開始出現裂痕,已經有黑霧逸散進了大樓內部!
“啊!”
距離陳歌不遠的溫晴發出了一聲尖叫,她的身體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有人想要將他往樓下拽。
“陳歌!”驚慌失措的溫晴朝陳歌呼救,此時大樓還在震顫,陳歌也沒有好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溫晴被拖拽下樓。
“小孫!我們跟上!”手腳並用,陳歌很少這麼狼狽過,他和小孫追着溫晴來到一樓,接着他們就看見溫晴被一股力量拽進了0097號房間。
“我們也進去!”
陳歌和小孫剛進入0097號房間,他們就聽見頭頂某一層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某一扇鐵門被打開,門板撞擊在了牆壁上。
“有什麼東西從房間裡跑出來了?”
三人躲在0097房間當中,陳歌站在靠近房門的位置,他集中全部注意力盯着外面的走廊。
樓道里不斷有嘭嘭聲傳來,那個聲音越來越近。
大概過了幾秒鐘,陳歌看見一個幾乎完全變形的頭顱從門縫中閃過。
那頭顱下面是一副完全由詛咒構成的身體,一縷縷散發着不詳氣息的絲線交織在一起,散發着濃濃的惡臭。
“剛纔跑出大樓的是布娃娃的頭顱嗎?”
那人頭速度非常快,陳歌沒有看到對方正臉,只看到了滿是縫合痕跡的後腦。
在那頭顱衝出九鴻小區二號樓以後,陳歌他們所在的大樓晃動的更加劇烈了,就好像隨時都會倒塌一樣。
“布娃娃的殘軀分別放置在不同的建築當中,用來穩固整個小區,二號樓裡的人頭爲什麼會自己跑出去?難道局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陳歌發現自己小瞧了被詛咒醫院的人,他們對冥胎非常瞭解,這次進入門後應該是精心策劃過的,他們帶給冥胎的壓力非常大。
“看樣子冥胎的大部分精力估計都會放在被詛咒醫院那邊,這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
背靠房門,陳歌緩緩坐倒在地,他現在非常的累,那種疲憊彷彿是從靈魂當中涌出來的,不管怎麼休息都沒有用。
“不能幸災樂禍,我現在的狀態也不夠好,這畢竟是冥胎的門後世界,說不定它是想要把我和被詛咒醫院的人同時幹掉,一勞永逸解決禍患。”
地面在晃動,整棟大樓彷彿都開始傾斜,牆壁上浮現出一道道的裂痕,不斷有黑霧滲透進樓內。
“糟了,那頭顱離開後,樓內就無法阻擋黑霧,這地方也不安全了。”
陳歌掙扎着想要站起來,但他實在太累了,肌肉使不上勁,大腦裡還不斷有睏意襲來,他的身體就好像是要把之前壓榨出的潛力全部奪回去。
白色的牆皮開始脫落,暴露出完全被鮮血染紅的牆壁,他們所在的0097房間就像是一個被剝開了皮的水果,只不過漂亮的外皮之下不是可口的果肉,而是模糊的血肉。
“把桌子和衣櫃推過來,我們躲到牆角去。”陳歌很早以前在樂園裡學習到的防災放震知識派上了用場,他們擠在房屋最穩固的牆角:“等會黑霧可能會滲透進來,黑霧裡的怪物也會過來,你們一定要多注意四周。”
“咱們只能被動的在這裡守着嗎?”小孫弱弱的開口。
“怎麼?你還想主動出擊?”
“不是,我覺得咱們還是回金華小區A棟吧,那棟樓相比較來說算是最安全的了。”
“你放心,等時機到了我肯定會回去,我的貓還在那裡。”陳歌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他現在連說話都有點喘。
震動不僅沒有停止,震感還愈發強烈,小孫和溫晴都很擔心這棟老樓會承受不住,直接倒塌。
陳歌倒是不在乎這個,大樓的主體是記憶,除非冥胎出現什麼大問題,否則這幾棟樓絕對不會輕易倒塌的。
“你們先別緊張,有幾個問題我想問清楚。”陳歌看向溫晴:“你剛纔是第一個跑的,我看你彷彿被什麼人拽着……”
“好像是向暖。”不等陳歌說完,溫晴就回道,她雙手抱在胸前:“在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我牽着他的手過馬路,剛走到一半,他就拼命把我往後拽,我停下腳步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一輛失控的轎車就從我面前飛馳而過,據說車主喝了很多酒。”
緩緩擡起自己的手,溫晴手指握在一起:“剛纔我手被握住的感覺,和當初一樣,他只有在最危險的時候纔會主動抓住我的手,那孩子平時很少讓大人牽手的。”
“也就是說向暖在我們身邊,但是我們卻看不見,這個向暖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的向暖?”陳歌一句話把小孫和溫晴繞糊塗了,他們並不知道陳歌在擔心什麼。
他的體力下滑嚴重,就好像有人在不斷蠶食他的身體一樣,他懷疑那個人就是向暖。
看不見,但確實存在。
“我也在九個孩子當中,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代表着什麼,或許冥胎想要奪走的是我的身體,畢竟他一直都想要成爲我。”
靠着牆壁,陳歌的身體隨着整棟樓在顫動,他閉上了眼睛,腦中閃過了一個極爲驚悚想法。
“冥胎會不會已經預料到我和被詛咒醫院會在某個時間進入門後?”
“他可能猜到我們會提前找到那些孩子,拿走孩子們被剝奪的能力。”
“門後的人很少能在那些能力面前冷靜,畢竟那代表着凶神的力量,大部分病人在看到那些能力的時候都會想着據爲己有,就像被詛咒醫院和賈明一樣。”
“如果我們將那些能力全部據爲己有,然後再同時進入這最後一扇門,那豈不是相當於把所有能力都又重新帶入了一扇門當中?只要殺了我們,冥胎依舊可以完美降生!”
陳歌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片刻後他又冷靜了下來:“被詛咒的醫院殺了那些孩子,奪走了能力,但我不一樣,我把那些孩子們的能力又全部還給了他們,讓他們去做正常人。”
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陳歌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的善舉,很可能會在門後救自己一命:“我沒有貪心,所以冥胎註定不會完美降生,它會缺少很多種能力,一切都還有機會。”
牆壁上的裂縫越來越多,樓道里的黑霧也逐漸變得濃郁。
“嘭!”
霧氣在樓道里涌動,其中不斷有異響傳出。
“陳歌,你有沒有聽到小孩的哭聲。”
“沒有。”陳歌回頭的時候,發現溫晴站在自己旁邊,她的手懸在半空,就好像被人牽着一樣;“你的手?”
“他來了,就在你的面前……”溫晴話音剛落,身體就向前傾斜,0097房間的門被打開,溫晴直接跑了出去。
“這女的瘋了吧?”小孫還蹲在地上,他一頭霧水,不明白溫晴在幹什麼。
“跟上她!”陳歌咬牙站起身,他抓着小孫的肩膀:“這裡可能不安全了。”
黑霧從樓道口涌入,霧氣裡有一排排人頭陰影連在一起,彷彿蜈蚣般在牆壁上爬動。
“這都是什麼怪物?”
陳歌和小孫互相攙扶,他倆逃出黑霧,朝樓上跑去。
怪物無法離開黑霧,但它好像發現了陳歌和小孫,在霧氣裡不斷扭動醜陋恐怖的身體。
跑到四樓的時候,陳歌的狀態已經差到了極點,是小孫揹着他,硬將他帶到了溫晴所在的六樓。
三樓往上,所有房間的門都是那種黑色鐵門,絕大部分門都上了鎖,只有六樓最裡面的那扇門是開着的。
“布娃娃的人頭應該就是從這扇門裡跑出去的。”陳歌沒有多想,進入屋內後才猛地愣住了,屋內佈置的和陳歌十幾年前在鬼屋頂層的臥室一樣。
“頭顱保存着記憶,冥胎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我曾經的家裡嗎?它不知道這只是自己虛幻出的場景嗎?”
每扇黑門後面都藏着冥胎的記憶,這最後一扇門也不例外,陳歌只是沒有想到冥胎還記得自己曾經的家。
躺在熟悉的牀上,陳歌的記憶有些恍惚,小時候他和父母的臥室都在鬼屋頂層。
後來他外出上學、工作,等再回來的時候,父母已經失蹤,鬼屋頂層也被改造成了雜物間。
所有的記憶都被陳歌堆放在了頂層,他也是在那裡找到的黑色手機和自己親手製作的布娃娃。
“我都忘記這種感覺了,沒想到冥胎還記得。”
想到這裡,陳歌突然坐了起來,他掙扎着打開了旁邊的一扇門,這裡是他臥室的衛生間。
雙手撐着洗漱臺,陳歌擡頭看向洗漱臺上方的鏡子!
“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就連這鏡子和鏡子裡的你都沒有變化……”
陳歌雙手青筋暴起,瞳孔縮小,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鏡子。
滿是污漬的鏡面上,映照出了兩個孩子的臉,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只不過其中一個臉線柔和,雙瞳中彷彿藏着永不熄滅的光亮,另外一個則眼眶深凹,那雙眼裡好像盛放了整個世界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