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慎回到房間脫下髒衣服,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在家,他恐怕會選擇光着上半身,下半身穿一個褲衩。
但朝空搖杏在這裡,所以不行,還是要穿上一件,雖然洗澡的時候又要脫掉。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待了一會兒發現什麼事情也不想做。
直到浴室裡傳來沖澡的淋浴聲,江源慎的手在口袋裡一陣亂摸,又起身左右看了看。
他才發覺——
「哦,原來我的手機掉了」。
一想到朝空搖杏在浴室裡,等下還要用自己的浴巾擦拭柔軟的身體,江源慎就感覺很糟糕。
這樣幻想下去, 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變態了。
他將梓川孝空經常用的收音機打開,FM頻道里傳來女主持人天真爛漫的提問,以及男主持人的揶揄迴應——
“兒童諮詢, 我最近一到晚上總能聽見貓在叫,很煩,請問有什麼辦法能讓它閉嘴嗎?”
“不是貓,那是你媽媽哦,這邊勸你少管大人的閒事呢,下一個兒童諮詢——”
江源慎壓根沒去聽裡面的對話,不如說只是爲了找個更大的噪音,來掩蓋住流水聲。
漫不經心地環顧着客廳,在「今日」出現的黑澤憐愛和靜海深月,宛如泡影般消失。
去和靜海深月實現約定的日子, 還是和朝空搖杏繼續過日常的日子,到底哪一種日子纔是牛奶糖?
咯吱——
浴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但似乎只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小慎.你要和我一起洗嗎?”
“搖杏,你聲音聽上去很啞, 有好好喝知鳥島的自來水嗎?”
“唔”
——啪唰。
身體重新泡進浴缸裡的聲音傳出來,但是門縫卻始終是開着的。
過了會兒。
“小慎,你在嗎?”
“在。”
“你用的沐浴露味道好清香, 和你的味道.好像”
“古龍香吧,我不太清楚,隨便買的,聽說有果酸洗了對皮膚好。”
“喔嚶~?!”
裡面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響,江源慎挺直了腰身,拉開嗓門。
“搖杏?你怎麼了?”
“沒沒事,嗯~~~小慎你、你能說愛我嗎?”
“.你肚子餓嗎?我煮些面給你吃。”
完全不懂人的心情,她這個突然隨便的傢伙。
◇
江源慎還是做了中華冷麪,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加了梓川孝空當天一直囔囔要的美乃滋。
對於他來說,學會料理是生活必備的。
中菜阿姨曾經教會了他怎麼做飯,在東京的時候,梓川孝空經常在報社沒空回來,江源慎就自己一個人做飯吃。
意外的是他不討厭做飯,所帶來的成就感和吃下肚的幸福感,是無與倫比的。
等了近乎二十多分鐘,朝空搖杏終於從浴室裡出來了。
她臉色紅暈,像是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躡手躡腳地來到客廳。
江源慎能聽到身後她襯衫摩挲的聲音, 轉身望去。
“——?!”
看見了她微溼的頭髮,火燙的雙頰,以及——
寬鬆的白襯衫底下,是光滑鮮嫩的修長美腿,一雙宛如嫩藕般輕盈的玉腳,在褐色的地板上,顯得輕盈誘人。
“等等搖杏?我不是有給你褲子嗎?”
一股邪氣衝上小腹,江源慎感覺到自己的臉可能有些紅了。
朝空搖杏纖小的腳趾上下點着地板,抿着櫻脣有些不敢看他。
“.這.這樣不好看嗎?”
她的表情是充滿情慾的感覺,江源慎長呼了口氣,轉過身繼續弄中華冷麪。
“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問題是我給了你褲子啊?”
朝空搖杏抿起下脣瓣,默不作聲地回到浴室裡。
——老實說,因爲事先沒有心理準備,她的破壞力格外驚人。
“吹頭髮要多久?!”
“因爲是短髮,三分鐘就行了!”
“中華冷麪能吃嗎?!”
“嗯!”
在大呼大叫的閒聊中,面煮好了。
朝空搖杏吹好了頭髮,換上了短褲,也繫好了白襯衫的鈕釦。
“我開動了。”她馬上吃起了中華冷麪。
江源慎也開始吃起來。
“小慎,能問你一件事?”
“行。”
“你有想過一個人生活嗎?”
“現在不就是?”
“我的意思是梓川叔叔可能將來不會在知鳥島上了,你會選擇和他一起回東京?”
江源慎聽着這話不知該笑還是該板起臉,神情格外複雜。
“我可能會繼續待在知鳥島。”
朝空搖杏的筷子將麪條捲起來,露出釋然的表情說: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學習然後考到你在的城市,把你說的地方都去一遍。”
在這個瞬間,江源慎無意對這句話追根到底,就這樣保持沉默或許也是一種選擇。
“搖杏.”他放下筷子,身體前傾伸出小拇指,“世界能給予我們的愛,比你想象的要龐大的多,答應我,不管未來怎麼樣,好好生活下去。”
朝空搖杏的瞳孔閃爍着耀眼的感情。
“又不是國中國小生了。”
哪怕嘴上這麼說,她還是伸出了小拇指。
“謝謝你,搖杏。”
兩人的小拇指交握。
“我?我沒什麼值得你道謝的”
“沒,謝謝你一路堅持到這裡,你交的朋友也很不錯,嘖”
江源慎歪着頭露出笑容,有些尷尬地說,
“我只是覺得發生了挺多事,但我很高興你還在這裡。”
不管別人怎麼想無所謂,但只要活着,就可能無法忘記可怕的事。
朝空搖杏倏然噗嗤一笑,那是彷如一鬆懈就會哭出來的表情。
◇
吃完冷麪,江源慎就去衝了個澡。
和朝空搖杏只穿一半不同,他老老實實地穿了。
她坐在沙發上,望着將溼潤的頭髮往後撩的江源慎,可臉上盡是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
“搖杏,我的房間給你睡,我去睡梓川的。”
“我不想。”
“那你睡梓川房間,我睡我的房間。”
“不、不要。”
“那我睡走廊?”
“.我想和你一起睡。”
“.”
這句話實在容易引起誤會,朝空搖杏紅着臉改口。
“我想你和我睡在同一個房間。”
“.好吧。”
四周安靜地令人尷尬,窗外街道的小型電子告示牌,散發着廉價的光芒。
最後兩人一起來到江源慎的房間。
只不過江源慎在地上打地鋪,讓朝空搖杏睡牀。
時間已經很晚了,房間被微弱的月光寵幸,染上淡淡的深藍色。
窗外,翠綠色的稻海隨風擺動,如果現在踏進去,能看見水黽在自由遊動。
因爲沒有了手機,江源慎也累的不想說話,鋪好牀就直接躺上去睡覺。
朝空搖杏側身躺看着他,兩人同樣不出聲,室內只剩下空調和換氣扇發出的細微聲音。
直到江源慎翻了個身,才發現朝空搖杏一直正面向着他。
“還不睡?”他輕聲細語地說。
“.”
朝空搖杏輕輕地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爬下牀,一頭栽進江源慎的被褥裡。
她從被褥裡探出頭來,江源慎感受到她的體溫和氣息,感受到她隨呼吸而微微浮動的身體。
短髮蹭到皮膚,少女身上淡淡的甘甜香氣將他包圍。
“怎麼了?”
江源慎的花田都被她的味道吹亂了。
“牀上全是你的味道。”她有些心虛,身體緊緊挨着江源慎的胸膛。
“很臭?”
“不是,我根本平靜不下來。”
“現在就不是了?”
“既然都能聞到,不如更清晰點。”
她的聲音極盡嬌媚。
江源慎把視線往下移,看到白色襯衫包裹的胸部,白皙滑膩的肌膚,櫻色的小嘴,修長的睫毛和明亮的黑眼珠。
少女身上散發的甘甜香氣,撩撥着鼻腔。
她一和江源慎對上眼,便會滿臉通紅。
“小慎,我不漂亮嗎?”
“我有說過你不漂亮嗎?”
朝空搖杏的雙眼迷離,吐出的話語夾雜着炙熱的吐息。
“小慎,我們本來就是青梅竹馬,我和你分開那麼久了,事到如今爲什麼不再彌補點感情?”
她忽然抓住江源慎的手。
江源慎的心跳倏然變得興奮,呼吸也逐漸急促了起來。
“吶小慎,你的臉好紅。”
朝空搖杏刻意緊緊挨着江源慎的胸膛,拂過耳邊的呼吸中,混雜了些許喜悅。
“你”
“你不喜歡嗎”
她的小脣內發出嬌膩的呼吸聲,江源慎的內心涌現出無論自己做什麼,搖杏都會允許的感覺。
彼此的界限,似乎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朝空搖杏的另一隻手,宛如小蛇溜進江源慎的上衣裡。
她的小手靈巧又纖細,動作笨拙又敏感,讓江源慎不由自主地產生精神面的快感,也能感受懷中少女強烈情意的滿足感。
“搖、搖杏,你的聲音?水是不是喝太多了?”
江源慎嘴上這麼說,但殊不知自己的動作似乎不受大腦控制,愈來愈過火。
“小慎.那個,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是很不對勁啊!
江源慎淬了口唾沫。
“那你再去洗個冷水澡怎麼樣?”
“我不是說這個.”
凌亂的襯衫,以及白襯衫底下漏出的白皙雙腿。
透過輕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溫度。
江源慎條件反射地將腿抽出,朝空搖杏露出了他至今爲止從未見過的表情和反應。
“.但我什麼事情也不會做。”他的手迷戀不已地離開寶地。
“咦?”
“現在別做奇怪的事情。”
“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的聲音,依然在不斷地拉着江源慎向下沉溺。
“.不可以。”
“可我想要。”
江源慎驚訝於她突然的大膽。
“不行。”
“那什麼時候纔可以?”
“搖杏,你別這樣步步緊逼我啦。”
朝空搖杏的大腿往上挪動,紅着臉說:“你不要硬撐着”
江源慎的肌膚上佈滿汗水,哪怕身體是躺着的,似乎也在搖搖欲墜。
朝空搖杏的眼神柔情似水,讓江源慎的內心深處正小鹿亂撞,心跳速度比平常快了不止一倍,全身都積攢着熱氣。
“不了,明天要上學。”
惶惶不安的感覺竄過背脊,江源慎積攢着小腹的詭邪,索性翻了個身背對着她。
然而朝空搖杏卻又緊緊挨上來,小巧的鼻尖蹭着他的背部,手從腰間竄過捂住他的小腹。
“小慎,那我一直抱着你。”
“這樣吧搖杏我問你答。”
江源慎脫口而出的話泛着濃濃的焦躁,爲什麼她突然變成了一副隨時會吃人的模樣。
“什麼?”朝空搖杏深吸了一口氣。
“.《貓》。”
“夏目漱石。”
“《渡過雪原》”
“宮澤賢治。”
“《失樂園》”
“渡邊淳一。”
“《枕草子》。”
“清少納言。”
“《假面的告白》。”
“我的小慎.”
“不是.”
◇
隔天一早,江源慎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晨光在室內裂成萬千金色碎片。
昨晚他不記得幾點睡着了,也不知道和朝空搖杏的你問我答,進行到了哪個環節。
手臂支起身體的片刻,就傳來讓人眉目一挑的痠痛。
江源慎看向房間,已經沒有了朝空搖杏的身影,被褥一陣凌亂。
書桌上小鬧鐘的時間,顯示爲早上的七點四十分。
他擡起手扶着額頭,被褥裡傳來一陣刺鼻的氣味,一想到昨晚的事情,臉頰便一陣火熱。
抱着被褥走出房間,卻沒有發現朝空搖杏的身影,她似乎沒留下任何痕跡,除了洗衣籃裡有幾件滿是泥巴的衣裳。
江源慎下意識地想打電話,可總是忘記手機已經不見了。
——又要去買一部了。
洗漱好,穿上知鳥高中的制服,來到開放式的廚房。
本想開始做中午的飯,結果飯桌上發現了一個已經精心製作好的便當。
上面還張貼着一張淡綠色的便利貼——
「我用你冰箱裡剩下的食材做了一些東西,還好有豬肉片和半盒牛肉,應該足夠吃了,還有.那個味道比我想象的要重。(*^▽^*)」
“.這是惡作劇吧。”江源慎咧了咧嘴。
這傢伙,在自己睡着的時候又做了什麼。
◇
被雨侵染過的知鳥島,一切景緻都變得分外清晰。
街道上繁忙的窄裙,牆上褪色的海報,以及從停車場駛出的汽車,所有人的生活,宛如翩然飛舞的碎片,不停地掠過眼前。
江源慎坐上大巴穿過商業街,來到知鳥神社的山腳下的公交亭。
這裡的清晨幾乎不見其他人影,翠綠的稻田映入眼簾,殘留在田壟裡的積水,在陽光下反射着魚鱗般的光芒。
他從腦海中回憶起當初衝下坡道的地點,終於在一處田壟裡,發現了那天和自己出生入死的自行車。
現在,他纔看清這輛車的顏色是黑白相間的。
“聽說你很貴,讓你在這裡躺着也不好,今後跟我混。”
江源慎雙手捏住車架,一用力,把它從田壟里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