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打井隊走出公社

得知王憶又有大活了,鍾世平羨慕的眼珠子往外凸出:“王總您真是大商賈,天天有大買賣呀!”

王憶說道:“這次就是去接大黃魚,怎麼了,你覺得這買賣不大嗎?”

鍾世平一看買賣關乎自己的利益,趕緊點頭如搗蒜:“大大大,非常大!”

這樣該做的工作做完了,王憶不想留下浪費時間,便說一聲‘打擾肖老闆休息了’擡屁股走人。

鍾世平想挽留他吃個宵夜,王憶沒有興趣,晚上他連吃帶喝挺飽的,不想再吃了。

他讓邱大年開車送自己去公務員小區,路上又跟他着重聊了聊維修廠的工作。

本來這是他今晚的主要工作,不過被路上他的瞎雞脖子推斷給打亂了安排,直到現在才重新聊起這話題。

維修廠現在改了發展方向,不怎麼接維修的活了,起碼沒有接活壓力了——

現在經濟下行,雖然疫情期間導致物流貨運行業更是壯大,但行業內開始贏家通吃,大型船運公司大量兼併收購中小公司去佔領市場。

而大型船運公司的船自然不會送到他們這種小維修廠來進行維護保養,王憶這維修廠的前身主要是給一些小漁船、小機動船進行養護維修。

也就是說,他們的目標客戶是小漁民。

這種情況下爲了獲取客源,維修工也得當銷售,這是前任老闆跟銀行學的騷操作,銀行櫃員和大堂經理們需要拉存款,維修工們也需要自己拉客戶上門維修或者保養船。

如此一來,維修工們工作壓力自然不小。

王憶現在改了維修廠的運行方向,不必去強求接外面的活,而是收購一些八九十年代的老船機,不光發動機,其他的船舵、水錶、傳送泵之類的都可以收。

要是有六七十年代的船用機器更可以收!

收了之後就維修、翻新和保養,儘量恢復相關功能。

維修廠的修理工們不明白王憶搞這活的目的,王憶不跟他們對接,也不會跟他們解釋,這樣倒是省下許多麻煩。

修理工們從曾經求着人上門的乙方變成了收購的甲方,地位變了,工作壓力也變了。

所以邱大年剛纔路上說,修理工們現在工作很積極、態度很端正。

廢話,沒有工作壓力、及時發工資、標準八小時工作制的工作現在多稀奇,工人們乾的能不認真積極嗎?

他們現在就希望能把手頭上的活幹好,別因爲做的不好被撤掉項目——這是王憶讓班頭封言歸傳下去的話。

翻修舊船機的項目如果做不好,那就把這個項目撤掉讓他們重新去外面拉客源搞維修。

現在維修廠已經收拾來一批老機件並修理出來,另外也收購了一些老式的修理機:

什麼高壓沖洗機、老式空壓機、角磨機、熱風機、各式樣砂輪機、壓力槍、熱熔器、柴油功能鑽機和切割刀等等。

邱大年工作態度很認真,每天都要跟封言歸視頻聊一下維修廠的工作進展,所以對維修廠的情況還挺熟悉。

相關機器他都讓封言歸拍照片發過來了,專門做了個文件夾來統計每天工作進展。

王憶看後連連點頭。

雖然有時候他覺得邱大年和墩子是他的臥龍鳳雛——就是《西虹市首富》裡的莊強和大聰明,但實際上這有點侮辱人了,邱大年和墩子工作能力是強多了。

就拿邱大年來說,他比開會只會畫畫的莊強不知道高了多少,工作不說多出色,起碼收拾的有條不紊,做個助理是很合格的。

王憶看到維修廠這邊已經推進工作了,那82年就可以準備在紅樹島上建廠了。

他計劃早期的紅樹島和機件廠是封閉式、保密式管理的,跟外界不太打交道。

這種情況下他不準備用水泥磚頭去費勁巴拉的建廠房了,直接從22年帶彩鋼瓦和一些板材,去了自己切割搭建彩鋼瓦房。

簡單快捷,收拾方便!

萬一有什麼意外事件發生,彩鋼瓦房拆起來也快,幾個小時就能把房子拆了同時把機器給藏起來。

於是他又讓邱大年採購彩鋼瓦房。

彩鋼瓦他研究過,這東西是長片形狀的,比較長但不太寬,可以裝上車子長條向拖着走,只要是自卸三輪能開進去的門,就能把彩鋼瓦拖過去。

事情處理起來不麻煩。

自卸三輪真是好東西。

王憶很想給自卸三輪代言,一旦三輪車生產廠商有他這樣的兩個時空穿梭者代言那必然會絕殺,可惜他代言不得。

把各方面事情處理過,又給邱大年安排了新的採購計劃,王憶便回了82年。

打開反鎖的房門,上熱炕睡好覺做好夢!

他看看時間。

已經是午夜12點鐘。

1982年最後一個月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這一天王憶經歷的事情挺多的,從早上打井忙活到午夜時分,身心俱疲,躺下就睡着。

醒來的12月2號是禮拜四。

王憶索性不去上課了,直接把課程轉交給了沙生泉,他以後就不怎麼帶課了,專門負責學校的行政工作和社隊企業的運行發展。

吃過早飯他去辦公室裡跟沙生泉正式做交接,看見沙生泉跟徐橫在熱烈的討論《少林寺》……

他問道:“沙老師你在哪裡看過《少林寺》?”

昨晚徐橫去李家莊放電影但沒有放《少林寺》,武打片放的是《神秘的大佛》,另外放了一部戰爭片和一部鄉村喜劇片子。

沙生泉說道:“我在電影院看的,這電影真好看,當時錢不多,只看了兩遍,咱們放映隊今晚去丁家村放電影的話就放《少林寺》吧,我要再看一遍!”

王向紅放下報紙笑道:“沙老師是電影迷、電視迷呀,從來到咱島上第一天晚上開始就積極的來看電視了,一直看到最後才走。”

徐橫說道:“他看電影也起勁,昨晚放了三部電影把我凍了個夠嗆,連看電影的社員都凍的不行了,結果最後沙老師還嚷嚷着要再來一部!”

沙生泉打了個哈哈說道:“看電影能陶冶人的情操,看電視可以瞭解社會動態,我其實不是喜歡看電影看電視,我是想要陶冶情操、瞭解社會發展!”

王憶說道:“沙老師你真行,這張嘴吧叭叭的太會說了,看個電影電視還要上升高度,你是真的不怕冷啊!”

沙生泉嘿嘿笑起來。

王憶懷疑這傢伙來天涯島還俗就是衝着電影電視來的,因爲當時他幫忙薅石艾的時候一個勁的問島上的電氣化進展來着!

兩人暫時交接了工作,王憶沒事幹,就溜達着去碼頭準備出發到黃土公社給人家打井。

今天不急着出發,他們還得把於文山等人送回縣裡,而昨晚的一場酒把他們給喝迷糊了,早上起的不會很早。

今天的寒風凜冽而急促,吹起浪花如捲起千堆雪。

海風與浪花沖刷着島嶼,讓天涯島上草木枯萎、砂石消散,夏秋時節濃妝豔抹的島嶼如今變成素面朝天。

這是清水出海島,天然去雕飾。

海風是寒冷的,可太陽升起來,老人們卻拎着馬紮小板凳出來找個避風的地方開始曬起太陽來。

82年島嶼的氣質應該是熱鬧,相比22年現在的島嶼村莊里人真多。

一撥壯勞力們商量着工作出海,衆多的勞力們去開墾荒田,還有孩子們朗朗讀書聲從山頂隨風而下。

他從祠堂前走過,老漢們再次招呼他過來一起曬太陽聊天:

“王老師過來坐坐,這裡暖和,避避風。”

“他坐不下,現在娃娃不是上課嗎?他得去上課啊。”

“喝杯熱茶再走,喝杯熱的渾身暖和……”

王憶笑着跟他們打招呼,一圈爺爺叫完了他最後說道:“我把教學的工作交給其他教師了,以後主要負責咱們社隊企業的發展,然後也配合隊長來領導咱們生產隊發展。”

壽星爺一聽這話站起來,說道:“好,祥鴻那娃是該扶你這個少將軍上馬了,你跟他就像霍去病跟衛青大將軍一樣……”

“壽星爺這說法不好,漢朝的霍去病不是二十來歲就沒了嗎?”有老漢斗膽打斷他的話說道。

壽星爺說道:“霍去病是天上武曲星下凡,他那不是沒了,是迴天上去覆命了——你們懂個屁,你們才活了七八十年,知道還少,等你們再活個四五十年就懂了。”

王憶聽着他們的話哈哈大笑。

壽星爺這人真是太能玩賴的了。

不過這些人竟然知道漢大將軍衛青和冠軍侯霍去病,這還挺出乎他預料的呢。

壽星爺哼哼說:“反正你該上馬就上馬,領着咱們王家的好好幹,你領頭我放心,你有本事又一心爲人民,是個好樣的!”

“以後你幹工作我支持你,誰要是跟你頂牛你跟我說,我用柺杖去敲破他的頭!”

王憶衝壽星爺敬了個禮。

行了,宗族勢力有了!

他告別老漢們去碼頭,海水緩慢而堅定的席捲而來,水面不復春夏的蔚藍,開始變得深沉而幽森,真是有一種物哀之美。

唯有藍天不管是春夏還是秋冬,永遠都是湛藍的、澄淨的,雲朵也是一如既往的雪白和飄逸。

王憶扭頭向山上看去,冬日的山野有獨特的風情。

島嶼各處生長的草木並沒有在冬季的寒風中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不說冬青松柏們的常綠,就說島上四處生長的芒草、荻草、蘆葦,它們的白色依然如秋季般旺盛。

這些野草有共性,耐鹽鹼、能生長,到了秋天會抽穗,抽出來的穗子是漂亮的白色。

隔着稍微遠點看,這些大片的白色在颯颯海風中齊整盪漾。

風一吹、穗子頓時如波浪般開始連綿起伏,像是海水蔓延上了山腳、山坡以至於到了山頂……

他看到山頂的時候還能看到一些紅色的驚喜,有山棗、有柿子、有各種未被採摘的乾果子。

過日子的社員們之所以沒有采摘這些果子,要麼是因爲位置太險要,要麼就是已經被蟲蛀鳥啄的厲害,沒有必要再摘回家了。

他欣賞着島嶼的冬日風情,王東寶、王東方和打井隊其他隊員拎着行李包過來了。

王憶看看他們的打扮,說道:“這樣不行,你們作爲咱們生產隊冬季對外開展援助工作、發揚風格的人員,必須得有精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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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走,跟我去聽濤居,我給你們換一下裝備!”

他先去了一趟祠堂找服裝隊。

服裝隊正在縫製棉衣和藍色粗布工作服。

之前他帶過來的布料裡有牛仔布,一種較粗厚的色織經面斜紋棉布,靛藍色,結實又厚實。

這是他給大雪節氣中出海參加帶魚汛大會戰的社員們準備的工作服,到時候王家的漁民都穿這樣的衣服,保暖、利落、結實耐用,肯定能讓社員們幹活更有勁。

不過大雪還有一個禮拜呢,於是王憶就先調撥了一批工裝給打井隊的隊員:“一人一套,跟我去拿腰帶和行李包,咱們得統一服裝,這樣看着才正式!”

可惜沒有工作帽,好在家家戶戶的男人分了氈帽,這天氣戴氈帽也挺好。

不時髦、不漂亮,可是暖和還實用!

王憶去領着他們去聽濤居換上衣服,又給他們一人分了個手提包——牛仔布做的提包,像是健身用的那種包,裝衣服、裝行李還是挺能裝的。

打井隊這一換裝,隊裡每個人高興壞了。

多了一身新衣裳,還是暖和又厚實的工裝,他們知道牛仔布這種布料了,現在電視上會出現牛仔服的廣告。

換上之後拉上拉鍊,王東寶笑道:“像那麼回事,咱們現在像是工人了!”

有人捨不得穿:“去打井又是水又是土的,穿這衣服多浪費,過年再穿吧?”

王憶說道:“過年有過年的打扮,現在的是工裝,就是上工時候要穿的,都穿上吧。”

隊員們彼此看看,王東方大大咧咧的換好了衣服說:“行了,都別這麼摳摳搜搜啦,一件衣裳而已,看你們這個樣子,讓城裡人看了還以爲咱們農民都沒有衣服穿呢。”

大傢伙嘻嘻哈哈的打鬧幾下,紛紛換好衣裳,又把換下的衣裳和網兜裡提溜的飯盒餐具倒騰進提包裡。

這樣統一了工裝、統一了提包,他們彼此看一看,忍不住露出笑容。

工裝換上身,打心眼裡感到自信。

於文山等人這時候也起來了,有社員領着他們到大竈吃早飯:

炒米飯、甜豆漿,還有酸辣開胃的小鹹菜,可把這些魯地大漢吃爽了。

於文山跟王憶打招呼,說:“王老師,你們隊裡這個爐子哪裡買的?真好啊,昨晚普普通通的封了爐子,到了今天早上火苗子還在呢,不用另外生火。”

大白喝着豆漿含糊的說:“嗯嗯,是好,昨晚爐子一直有熱氣,在你們隊裡睡得比在城裡還舒服。”

王憶笑道:“是東北工廠生產的新式鐵爐,東北冷啊,普通爐子不耐用,這種爐子纔好用。”

“於隊長你喜歡?簡單,我可以幫你們買幾個爐子,下次來送煤的時候捎回去就行。”

於文山試探的問道:“這爐子看起來不便宜吧?”

王憶說道:“一噸煤換一臺爐子!”

一聽這話大白急忙說:“那我換、我換!我換兩口,給我對象家裡也換一口!”

“那你得換三口,”旁邊的人笑道,“你跟小娟結婚以後不得分出去住?你家裡她家裡還有你爹孃家裡,這得三口爐子!”

王憶說道:“只要提前說了,爐子的量能準備上,你們需要幾口我可以換幾口。”

大傢伙聊着天,於文山等人吃完一抹嘴,各自去洗碗洗筷子然後坐船出發。

王憶負責開船。

有隊員不太高興的嘟囔說:“黃土公社真行,請咱們去打水井,他們連個船都不給配上?”

王憶叮囑說道:“管飯就行了,你們改變一下想法,咱們不是去給人家當大爺的,是發揚風格幫忙去打井,別帶着人家是求咱們辦事這樣的心思。”

王東方說道:“聽王老師的。”

王憶進一步解釋道:“同志們,我可不是向你們展示自己覺悟有多高,顯擺自己多樂於助人。”

“而是我明白這麼一個道理,咱們去免費幫黃土公社打水井,這不是一個大人情?”

大傢伙紛紛點頭。

王憶說道:“是人情,那就得讓他們念在心裡!所以咱們去了要好好表現,不能甩臉子、提要求,這樣讓人家心裡不舒服了,這人情的質量就下降了。”

“甚至可能出現,咱們去義務幫忙打井,結果卻惹出仇恨的事,那不是得不償失?”

王東寶站起來說道:“王老師這話真是說的我心坎裡了,咱們確實要端正態度,說是免費去打井,實際上咱們是去賺人情、賺名聲的。”

“咱們生產隊買賣多、牽扯的面廣,黃土公社要是欠下咱們人情、念咱們的好,以後咱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他們又能使上勁的,他們肯定會給咱使勁。”

王憶笑道:“東寶隊長把這事看通透了,拿最近的事來說,咱們的大衆餐廳需要的蔬菜、糧食多,都去市場買不光貴,有的還得要票呢。”

“而黃土公社盛產蔬菜,甚至從於隊長他們的家鄉引進了冬季大棚種植技術,到時候下來蔬菜他們從手指頭縫裡露出一點配額,就足夠咱們飯店用了,是不是?”

社員們信服了,再沒人有意見。

天涯三號先停縣碼頭,又順着海岸線開到了黃土鄉所在地的碼頭上。

童不鳴已經在等着他們了。

天氣挺冷,他縮着頭、搓着手、跺着腳,看到天涯三號到來趕緊高興的揮手。

王憶停靠下船上去跟童不鳴握手,笑道:“童領導你看你,怎麼還得過來接我們?怕我們找不到你們單位門口?”

童不鳴說道:“應該的、應該的,你們義務來幫忙打井,我們理應船接船送,結果我們沒有安排船過去,安排個人在這裡等着你們就是起碼的、必須的禮節了。”

他挨個跟隊員們握手,看着隊員們的打扮驚歎道:“好傢伙,你們這一身衣服夠氣派,不像是咱們農村的打井隊,像是城裡勘探單位的工人。”

隊員們驕傲而高興的跟他握手。

他們本來在路上有點怨言。

如今到了地頭上一個個老實了,甚至看到領導來接待並跟他們主動握手還感到挺自豪、挺感動。

黃中強去縣裡開會了,否則他會親自過來接待打井隊。

黃土鄉對淡水的需求冠絕全縣,水井就是他們的生命線!

鄉里安排了幾個強壯有力的社員過來幫忙打下手,王憶說不需要,他們準備點柴油給機器用就足夠了。

童不鳴笑道:“這個肯定準備上了,給你們準備了50升的柴油,不夠還有,夠用正好,要是多了的話你們就帶回去!”

王憶擺手說道:“我們是義務打井……”

“你少來,王老師你別說這個。”童不鳴堅定的打斷他的話,“你們是來義務打井,所以我們很感激你們,但我們不可能說是真把你們的勞動當做理所當然,那樣的話像話嗎?不像話啊!”

他對隊員們說:“同志們,你們來幫我們打井,我們很高興,請大家放心,我們不會讓大家流汗又流淚,一定不會委屈了大家!”

王東寶笑道:“有童領導你這句話,我們不管後面遭遇啥事,心裡頭都不委屈!”

他們在黃土鄉至少要待個十多天,所以鄉里得給他們安排宿舍。

童不鳴領着他們去宿舍,是一個三間的房子。

裡面放置了學校宿舍用的上下鋪鐵架子牀,牀上有被褥、房間裡有暖壺有火爐也有燒水壺,準備挺齊全。

這樣隊員們放下行李收拾好行頭,就要跟着王憶開工了。

童不鳴笑道:“先坐下喝口熱水歇歇吧?”

王憶說道:“今天天好,沒有雨沒有雪的,趁着有好天先幹活,後面指不定哪天的天氣不行了,我們打井隊就得歇着了。”

童不鳴說道:“好,那得辛苦同志們了,現在咱們先去哪裡?要怎麼個流程?”

王憶指向海邊方向,說道:“那邊有片土山是吧?過去看看,我看着那邊能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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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說的土山叫背芒山,因爲山前山後、漫山遍野的長滿了芒草。

當地人把芒草叫背芒,大冷的天,山上其他草木都已經枯萎了,只有背芒還長的高大健壯。

這地方平日裡沒什麼人來,山坡上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芒草,冬日的芒草抽穗飄白,風一吹這片白色鋪天蓋地的起伏,風不吹的時候人的眼睛裡都是一片白花花,像是東北的大雪地。

王憶領着打井隊爬上山坡,身邊是白草茫茫,眼前是海水無邊。

風捲起浪花濤濤,海洋菸波浩淼,蔚然壯觀!

有些人冬天沒事幹,得知來了打井隊就過來看熱鬧。

他們跟着王憶上了背芒山,有當地人便難以置信的問:“這裡能打出井來?不可能,這裡就是海邊呀,海水早滲透到山下了!”

“絕對的,要不然這裡能長這麼些白背芒?白背芒才能在海水地裡生長。”

童不鳴也說道:“王老師,這地方恐怕不好出淡水,不說隔着海邊近吧,你看這地方——不光是你站的這片山坡,還有山上山下四周圍的,都是白背芒呀!”

“這裡以前有過其他花花草草,六十年代墾荒的時候也有人把目光放到這山坡上,結果辛辛苦苦墾地,最後根本種不成莊稼更別想種上蔬菜,怎麼回事?因爲這下面都是海水、鹽鹼水!”

王憶僱傭了勘探隊在全縣各地區考察水井使用情況,從打井年代、出水情況、使用年限到當地土壤條件、水源條件等方面都做了記錄。

其中關於背芒山的記錄最詳細。

王憶爲什麼答應要給黃土鄉打十幾口井?

因爲背芒山有主島上最大的水脈!

這地方在二十一世紀頭幾年的時候發現了龐大的淡水資源,先是打了九口井,後來到了2011年縣裡直接整合了這些井進入全縣居民用水系統,用來給縣裡居民用水。

所以肯定得在這地方打井,這裡水源太好了。

王憶沉穩的說道:“童領導、各位鄉親,你們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

“首先,這裡爲什麼長不了其他花花草草?因爲芒草太多而且芒草的競爭力太強,其他花草在這裡活不下去……”

“那不可能,如果這下面淡水多,背芒不可能把淡水都吃了吧?其他的花草還能連一點都搶不到了?”有人搖頭笑道。

人羣裡又有人說道:“老五你快別瞎嚷嚷了,這是長龍公社的王老師,他有文化,人也好,他說的你聽就行了!”

王憶定睛一看。

喲呵。

開口力頂他的是個熟人:老蟲子。

打井隊的隊員們更是力頂他,性子衝動的王新才指着老五說道:“你懂個屁,這是專業打井工作,你不懂別瞎嚷嚷!”

王憶笑道:“大家聽我耐心說,我可以解釋你們的疑問。”

實際上不是他能解釋這些疑問,是人家勘探隊給的資料翔實。

他繼續說道:“這裡確實藏着很多淡水,可其他花草確實搶不過背芒,這兩件事不衝突。”

“爲什麼?因爲水是立體保存的,背芒的根系扎的最深,能汲取到的水會比其他花草更多。”

“而其他花草的根系能扎入地下的深度沒有背芒深,這種情況下大家都在搶一定深度範圍內的淡水,它們搶不過背芒不是正常的嗎?”

“另外你們看背芒長的多高?一米多啊!它們會擋住陽光,而花草沒有陽光更長不好,它們就靠陽光來生長……”

“不是吧,花草糧食莊稼都是靠地裡的肥力生長的。”當地人立馬又質疑起來。

王憶笑道:“這事我不跟你們犟,因爲這事解釋起來很複雜,牽扯到光合作用和土壤中元素對於植物生長過程中起到的作用等多方面問題。”

“不過說到這裡我可以解答你們爲什麼開墾了農田卻長不好莊稼,就是因爲這裡土壤中一些元素含量超標而另一些元素含量太少!”

童不鳴點頭說道:“哦,關於這方面的消息,之前來過的那位省城農業學家也說過。”

“我們公社土壤中元素分佈很不均勻,有的富鉀有的富硒——算了,其他人別嚷嚷,聽王老師安排就行了!”

王憶拿出擴印的地圖找具體位置畫了個圈兒,示意打井隊可以準備了。

隊員們精神抖擻的上陣,該挖坑的挖坑、該準備機器的準備機器、該準備用材的準備用材。

一切有條不紊。

特別是他們着裝統一,而且着裝又正式,看起來更是像模像樣,讓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比前兩年省城來的專家和學生們更像回事。”

“你們看人家那衣裳,那是牛仔布,歐美外國的洋人工人才能穿這樣的工作服……”

“74年來的勘探隊都沒有他們正規,天涯島現在真是好,啥都像話。”

聽着老百姓的討論,王憶好奇問童不鳴:“童領導,以前有勘探隊和打井隊來過你們公社?”

童不鳴笑道:“嗯,74年,那時候你沒回來,你沒經歷那場大旱情,你們打井隊的同志肯定記憶深刻。”

“絕對深刻,”王東方心有餘悸,“那年我還是小夥子呢,都說今年旱,跟74年不能比,74年是遭遇嚴重大旱——這不是我誇張, 是我聽廣播裡說的。”

“對,嚴重大旱,持續九個月只下了幾場毛毛雨,沒有下過一場能使地表水匯聚成涓流的正經雨水。”童不鳴嘆氣說道。

這時候聽見他們的聊天,老蟲子等人也紛紛開口聊了起來:

“當時咱們縣裡供水水源主要靠長飛湖、下飛湖、海防水庫、東海水庫這幾個人工水庫,靠這些水庫能截流住溪流地表水來儲存供水。”

“因爲這長時間的不下雨,溪流都乾枯了,全縣多少公里的環島渠道根本沒有一滴水流入庫內,水庫底下沒有多少水了。”

“縣裡沒辦法,定量供水了,定量供水也不行,水庫已經幹了個底朝天!”

“王老師你知道當時咱們縣裡百姓怎麼喝水嗎?”

王憶問道:“怎麼喝水?一小杯一小杯的喝?”

老蟲子積極的說:“當時那是真沒水了,爲了供應水,縣裡領導研究決定僱傭一條萬噸輪從市裡裝水往咱縣裡送,一立方米的水光是成本要十二塊!”

“1974年的十二塊呀!”

提及往事,在場的人紛紛唉聲嘆氣。

那回憶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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