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蘇強覺得自己大概聽錯了。
“我說, 小香賺了三百萬,這三百萬正好買房子。”
蘇銘看着蘇強一臉“自己這無能的大人”,感覺到了微妙的滿意, 指了指房門外, 對蘇強說道, “房子就是對面的房子, 一百多平, 清水房。”
一口氣能拿出三百萬買房的高中生,這的確很讓人震驚,至少蘇強捂着自己的心口, 覺得彷彿是在聽天書。
三百萬,這對於普通家庭來說是一筆鉅款。
更何況, 他家小香竟然直接就要買房。
買大城市裡的房子, 在蘇強的心裡, 就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三,三百萬。”
“她之前跟着天師學習過, 擅長驅鬼。最近做了兩單,救了人,賺了三百萬。”蘇銘詳詳細細地把蘇沉香這陣子做了什麼說給蘇強聽。
蘇強聽着,一點都沒有孩子能賺錢的驚喜,相反, 手裡的啤酒罐都慢慢地放下, 好半天才低聲說道, “你說的輕鬆。驅鬼, 這不是很危險的事麼。”
讓孩子爲了錢和危險打交道, 他心疼又愧疚。
如果他能夠再能幹些,就不用孩子這樣奔波了。
蘇沉香本來得意洋洋站在邊上, 時刻等待老爸的誇獎。
可她爸爸沒有誇獎她是個小財神。
也沒欣慰她的能幹。
相反,他反而是在擔憂她。
“我也不是很危險。”蘇沉香急忙說道。
“哪能不危險。”蘇強一點都不覺得高興,招了招手讓孩子坐到自己的邊上,摸着她的小腦袋輕聲說道,“以後別做這一行了。小香,爸爸希望,希望你好好學習,每天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生活。”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得平平安安,像是每一個女孩子那樣,每天只爲喝了一杯奶茶會不會發胖而煩惱。
想到這裡,蘇強就對蘇沉香說道,“爸爸以後更努力工作,家裡不要小香賺錢。”
蘇沉香瞪圓了眼睛看着他。
雖然記憶裡,蘇強就是這樣爲了女兒的好生活努力工作的父親。
可那都只是記憶,不能讓她太多感同身受。
可現在,當父親溫暖粗糙的大手拍着她的頭髮,讓她不要爲了賺錢奔波,她的心裡莫名地柔軟。
厲鬼沒有心。
她的心口本來就是空蕩蕩,空無一物。
可從空蕩蕩的地方傳來的暖意,又算是什麼呢?
“爸爸耽誤了這麼多天過來,就是把老家的事都整理好了。我手裡還有三十萬。”
蘇強從貼身的衣袋裡拿出一個存摺,拿給蘇沉香看,讓她知道家裡還是有點存款的,不安地說道,“本來是想攢着以後給你上大學,還有畢業了結婚、買房子用,現在都給小香。咱們有錢,以後別做危險的事了。”
或許蘇沉香驅鬼會賺很多錢。
可他會爲孩子擔心。
他也不想享受這樣的錢。
比起錢,對蘇強來說一直都是孩子更重要。
蘇沉香看着這存摺。
三十萬。
大概在這個城市連首付都不夠。
可這是她爸爸的全部的家當。
現在,全都交到她的手上。
“其實我都跟我哥說好了,等開學了,我就不那麼經常去驅鬼了。”
現在有陳天北這食堂,蘇沉香雖然時不時也出去打個野食,不過比起吃飯,她已經把注意力更多地關注在學習上了。
她乖巧地抓着存摺,看見蘇強鬆了一口氣,急忙對蘇強解釋說道,“不過我驅鬼也不僅僅是爲了賺錢。我是……”
她是秉持着浪費可恥的原則,節約食物來着。
不過想一想她如果理直氣壯地喊餓,蘇沉香又忍不住抖了抖。
蘇強和蘇銘不一樣。
蘇銘以前煩蘇沉香,兄妹倆關係普通,接觸不多,彼此不怎麼熟悉。
可他們父女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她可別露了餡。
“天師這行業,要是不時常練手的話,就會生疏,反而會危險。”不過仗着蘇強不懂這一行,蘇沉香毫無心理負擔地忽悠他說道,“更何況,我現在掛名在白雲觀。白雲觀您知道麼?最厲害了!我師兄可多了。市局,您一報我師兄的名字,啥啥都好使。他可是國家科級幹部!”
蘇銘嘴角抽搐。
他覺得給蘇沉香當師兄的那位警官多少有點慘。
“是,是麼。”老實人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雖然他聽不懂,可看着女兒眉飛色舞,蘇強又覺得心裡高興。
他是願意見到孩子快樂的樣子的。
“可不是。”蘇沉香用力點頭說道,“有這麼多厲害的師兄保護我,我一點危險都沒有。就是跟着白雲觀出去賺點錢。而且,等開學了,我一定不分心了。”
她再三保證,蘇強捨不得拒絕她提到做天師的時候那亮晶晶,充滿希望的樣子,到底不再說讓她不再工作這樣的話。
不過對於蘇沉香想要把房子記在他的名下,他拒絕了。
“那房子是清水房?那就拿這錢裝修吧。”他猶豫了一下,對蘇沉香輕聲問道,“還是……先還林總的建校費?”
“那先還建校費。”
蘇家父女一同決定了存摺上的錢的歸屬。
不過蘇沉香沒想拿剩下的錢去裝修房子。
蘇強辛苦了幾十年,她總不能把自己父親所有的家底都掏空。
哪怕蘇強不在乎錢,願意把所有的錢都給自己的孩子,可她還是不能這麼做。
反正實在不行,就問問陳天北有沒有人願意買符。
想想有錢人大概都很需要護身符平安符什麼的,蘇沉香就覺得裝修費不用擔心。
她心裡打定了主意,又和蘇銘一起問了縣城裡老人們的身體情況,知道一切安好,而不是老人們總是在電話裡報喜不報憂也就放心了。
這時候,紅衣女鬼慢騰騰地從露臺上,緩緩地,緩緩地爬了進來。
鮮紅的滴血的紅色人影,頭髮長長地遮住了臉,落在地上,扭曲着從露臺扭動上來。
陰風陣陣。
蘇強正對上這道人影,驚呆了。
“我,我的鬼僕來着。”蘇沉香心虛地說道。
她看着因爲怨氣散去,現在更放飛了的小白,眯起了眼睛。
紅衣女鬼打了一個寒顫,急忙把頭髮收攏好,露出了一張白淨清秀的臉孔來。
那些曾經縱橫在她的臉上,顏色再淺淡也始終無法完全消失的痕跡已經完全看不到,似乎從那個男人死去之後就徹底消散了。
現在顯露出的是一張和她生前完全沒有分別的女孩子柔和清秀的臉。
不過大概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小白最近對自己的臉有點煩惱。
因爲她長得好看,似乎失去了曾經臉孔猙獰的震懾力,隔壁小區竟然還有鬼膽大包天,跟她告白。
身爲厲鬼的尊嚴哪兒去了?
她最近正練習不露出自己的臉,把頭髮擋住臉孔,好看一看是不是又是一隻恐怖的厲鬼了。
沒想到才練了一下,就撞見了老大的老爸。
小白湊過來,用最懂事的樣子跟蘇強問好。
雖然她身上的裙子還在滴血,可看她老老實實,對蘇沉香畢恭畢敬,蘇強呆了呆,就急忙站起來對她說道,“我家小香承蒙照顧了。”
既然這是蘇沉香的鬼僕,以後沒準兒還要保護他的孩子,蘇強就對小白很和氣。
可這樣完全沒有懼怕,也沒有嫌惡,小白都驚呆了。
蘇銘習以爲常。
蘇強就是這麼心大的人。
要不然,也養不出蘇沉香這麼個奇葩。
可大概是蘇強這麼親切讓厲鬼太不習慣,更何況……到底誰照顧誰啊!
小白扭扭捏捏一會兒,默默地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髮,乖巧地又從露臺爬出去了。
“挺好的。”蘇強覺得這鬼不錯,爲自家閨女放心了。
蘇沉香沒心沒肺地跟着點頭。
她就喜歡他老爸什麼都相信她。
不過既然蘇強來過來陪讀,順便照顧她,蘇沉香就更高興了。
知道蘇強還是準備在裝修房子這段時間裡出去租房子,好父女倆都從蘇銘的家裡搬出去,她也覺得這挺應該的……她從沒有想過要扒着蘇銘不放,讓蘇銘承擔她的生活和人生。
當然,嘴裡說一些嚇唬蘇銘的話,那不是兄妹之間的樂趣麼。
她就喜歡看他哥生無可戀的樣子。
厲鬼麼,不欺負活人,那豈不是丟了厲鬼的臉。
倒是買房子的事很快就辦妥了。
等從房產中心走出來,蘇強又去看要租房子的信息,順便找工作,蘇沉香就正好把陳天北給約了出來。
當陳天北和她一起坐到了一家冷飲店,看着蘇沉香推到自己面前的一塊白玉護身符,沉默了。
這不是他之前在泰康醫院丟給蘇沉香的護身符麼。
什麼意思?
把他的東西,重新再賣給他一遍?
陳天北忍耐着,剋制着,看着面前這一臉理直氣壯的商場鬼才。
她是真的鬼啊!
和他不一樣,蘇沉香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當初這是陳天北給她的。
現在,她再賣出去,難道不應該麼?
“你缺錢?”陳天北忍了忍,黑着臉問道。
“缺啊。”蘇沉香直率地說道,“我買了房子,現在還沒裝修錢呢。總不能花我爸的血汗錢。”
這麼接地氣,又充滿人氣的迴應,讓陳天北突然沉默了一會兒。
他垂了垂眼睛,看着蘇沉香輕聲問道,“你爸?”
他的眼神有點不明所以,蘇沉香卻不在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爸爲了我,辭工專門過來陪讀了。他賺的都是辛苦錢,攢了好些年,可不容易了。我捨不得讓他花錢。”
說起陪讀,蘇沉香高興起來。
“二十萬。”陳天北突然說道。
“可這護身符可是白玉……”
“你這是二手的!”英俊的少年忍不住壓低了聲音,發出控訴奸商的怒吼。
看着一向冷淡的陳天北破了功,蘇沉香忍不住笑了。
“哎呀,逗你玩的。我怎麼會這麼不地道。護身符還你當辛苦費,你認識的有錢人多,幫我賣賣……桃花符。”
有錢人,更喜歡桃花朵朵開吧。
蘇沉香把一小堆桃花符推到陳天北的面前。
陳天北愣住了。
“你還會桃花符?”
“會啊。我最拿手的就是桃花符!”蘇沉香迎着他懷疑的目光,想到古宅時老頭子身上的實踐效果,自信!
“用過的,都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