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北眯着眼睛看着小腦袋驕傲揚起的蘇沉香。
還有蘇沉香熱烈跟自己推薦的桃花符。
“桃花符的確有市場。不過……你真的行麼？”蘇沉香雖然把自己的桃花符吹得厲害, 而且她的護身符做得很好，可桃花符……
看着這小姑娘一臉天真的樣子，完全不能跟桃花、姻緣之間有什麼關係, 陳天北實在擔心她做不出有效的桃花符。
可蘇沉香已經拍着小胸脯保證過, 陳天北思考了一下, 想想自己那好幾個單身的師兄, 單身的堂哥, 單身的……他就接過蘇沉香遞給自己的這十幾枚桃花符，預備給蘇沉香打錢。
不過蘇沉香卻不着急。
“不能讓你先付錢。”她對陳天北實誠地說道，“我委託你拿去賣就已經很麻煩你了, 怎麼能讓你先付錢。誰要是感興趣，從你的手裡買了, 到時候你再把賣了桃花符的錢打給我就行。”
雖然這些桃花符都是正常的, 而不是像老頭子那張的升級版, 可能效果普通，大路貨了些, 可這種完全適合活人，非常安全。
不會因爲符籙的問題，讓陳天北在別人面前爲難。
她抓了抓小腦袋，順手就把白玉護身符遞給了陳天北。
“還給你，真不要錢。”她麻煩他那麼多, 當然不會覺得理所當然。
他對她的幫助, 她都會記得。
她剛纔只不過是想要開個小小的玩笑, 欺負欺負活人。
陳天北微微皺眉。
雖然這種護身符蘇沉香用不上, 可她可以拿去給自己的家人。
哦……
陳天北眼神死。
他想起來了。眼前這個毫無常識的蘇沉香, 製作的符籙比白玉護身符強多了。
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和蘇沉香之間的帳，別看短短沒多長時間, 可是也扯不清了。
所以沒拒絕，他把白玉護身符收了起來，又聽蘇沉香跟自己炫耀了一下爲了孩子從老家辭工專門來陪讀的愛女兒的老父親。
說起自己的老爸，蘇沉香一點都不困。
可陳天北聽着聽着，心情就複雜起來，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他聽着這世上還有這麼疼愛孩子的父親，忍不住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家庭的那一刻，他的心情萬分複雜。
就在這時候，冷飲店裡走進來兩個人。
一個腦袋五顏六色，另一個卻是一個黑髮清秀的女孩子。
他們應該是直奔蘇沉香而來，走到蘇沉香的面前，那個清秀的，穿着很淑女的裙子的女生猶豫了一下，對蘇沉香打了一個招呼。
蘇沉香擡頭看了兩眼，疑惑地看着她。
這女生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難道是從前哪個在記憶角落裡的同學什麼的？
“我是李嫣。”蘇沉香的樣子明顯是沒有認出她，女生彆扭了一下，緊張地說道。
蘇沉香的眼睛瞪圓了。
“李嫣啊！”從殺馬特一下子變成清秀小淑女，這變化也太大了。
她又看了看邊兒上那個熟悉的殺馬特少年，叫什麼來着……
“老大。”殺馬特少年王立恆已經親近地湊到了撐着臉，彷彿不願意看見他的陳天北的面前，笑容特別諂媚。
他們明顯和陳天北關係還不錯，還厚着臉皮坐在了他們這一桌。
叫了兩杯冷飲，李嫣垂頭默默地喝了兩口，才鼓起勇氣對蘇沉香說道，“謝謝你。”
想到自己曾經遭遇過什麼，李嫣現在素面朝天的臉上就微微發白。
那種刻骨的恐懼，還有在以爲自己要死了的時候才明白的後悔，哪怕是現在安全了，可依然讓她雙手顫抖。
她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當然承受不了這樣的恐懼。
可大概是經歷過了這些，她明顯變得成熟了起來。
就比如打扮，就再也沒有之前負氣的殺馬特的做法，而是重新看起來像是一個學生的樣子。
這種不再叛逆的孩子，經歷過了可怕的事，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蘇沉香想了想。
“不用謝。你家付了錢的。”不僅付錢，而且還給她吃了難得的美味。
蘇沉香，沒虧！
“李嫣把她的事都跟我說了，早知道她發生那麼多事，我就陪着她了。”王立恆在一旁說道。
“你陪着她也是送菜而已。”陳天北冷漠地說道。
他臉色格外冷漠，就算是李嫣遇到了這樣可怕的事，還和他認識，他也沒有安慰她的意思。
他就冷漠地看着李嫣後怕得瑟瑟發抖。
“……不管怎麼樣，都是你救了我。”蘇沉香的話堵得李嫣半天沒說話，好不容易就艱難地對她繼續說道，“我和我媽想請你吃頓飯，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家的恩人。”
她們母女那天太激動恐懼，等反應過來，蘇沉香早就跑了。
想想這些天自己大病了一場，她媽媽一邊要自己養病，一邊還要照顧她，母女之間的感情更好了，之前的心結也全都解開，自己再也不用激烈的樣子去傷害愛自己的母親，李嫣就忍不住對見證了自己最狼狽的一幕的蘇沉香說道，“我，我一直以爲我媽討厭我爸，就也會不喜歡我了。我之前，我就是害怕。爸爸是那樣的人，我是他的女兒，媽媽會不會連我也不喜歡了。”
她的叛逆，她的衝突，都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害怕她的媽媽因爲她父親的原因，連她也不喜歡了。
所以，她總是在造作。
蘇沉香沉默了一會兒，痛苦地放下手裡的冷飲杯子。
她對別人家的破事兒不感興趣。
可是面對着看起來脆弱蒼白的女生，本着活人的善良的作風，她禮貌地，貌似耐心地聽着一個不怎麼熟悉的女孩子跟自己傾訴心聲。
這種感覺格外痛苦，不吃兩隻厲鬼都沒有辦法治癒她心靈上的創傷。
可這耐心又溫柔的態度，讓李嫣忍不住伸手握緊了蘇沉香小小的手，含着眼淚哽咽地說道，“遇到鬼的時候我就後悔了。我，我才發現我想活着，才發現，其實我媽一直都很愛我，是我一直都在和她鬧彆扭。我甚至，我甚至一句對不起，我很愛她都沒有和她說過。”
因爲經歷過劫難，所以她明白了什麼叫做珍惜，懂得了更多的事。
蘇沉香更痛苦了。
“嗯嗯！”她扭着小身子，努力擠出了贊同的表情。
陳天北盯着她，突然覺得有點解氣。
“老大，‘你也有今天’這種表情是什麼意思？”王立恆小心翼翼地問道。
陳天北當做沒聽見，臉色冷冷的。
“小香，我才知道，原來在你的心裡，你把我當做最好的朋友。”
“哈？”
“那天公寓門外，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麼。”她躲在黑暗的被子裡，像是被鬼壓牀動彈不得，只能聽到黑色鬼影用自己的聲音去問外面是誰。
門外傳來的聲音清脆又軟軟，堅定地說她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一刻，就像是一道光，驅散了她身邊的陰冷與黑暗。
“我那是騙鬼呢。”蘇沉香艱難地說道。
她想抽回自己的小爪子。
可李嫣卻依舊攥住她的手。
“我知道。”她對蘇沉香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看着她輕聲說道，“可就算你是在騙鬼也沒關係。蘇沉香，香香，咱們做好朋友吧。”
她不顧危險地來保護她，耐心地聽她訴說自己的心聲，還誠實地告訴自己她是在騙鬼，而不是用虛僞的語言欺騙她。
李嫣就想，她想要和蘇沉香做真正的好朋友。
蘇沉香覺得鬼生太難了。
“再說吧。”她垂着頭哼哼了一聲。
高中女生應該需要朋友的吧。
她用活人的思考方式在想，自己應該多交幾個朋友，讓高中生活不是那麼悶，也能讓家裡放心。
“那咱們就是朋友了。我跟你說，我媽這次要跟我爸打離婚官司，律師團都找好了。”李嫣一開始緊張的彆扭感煙消雲散，笑了一下，湊到蘇沉香的耳邊小聲說道，“之前我媽幾次要協議離婚，我爸不答應！這回我媽下定決心直接去了法院，她有我爸出軌的證據，還有之前他們的婚前協議，總之，我爸這一次離婚以後，一毛錢都拿不到。”
她就像是跟小姐妹分享自己的家事，蘇沉香求助地看向陳天北。
活人……讓鬼壓力很大。
陳天北用冷漠的目光表示拒絕。
他是她的食堂，蘇沉香想跟他友情走到盡頭都不行。
對香香見死不救怎麼辦？
當然是原諒他啊！
爲了吃飯，她付出的可太多了。
“李阿姨做得對。可你爸既然外面有人，爲什麼一直不肯離婚？”蘇沉香順嘴好奇地問道。
既然外面有了人，那就離婚好了。
又不是妻子委曲求全想保全家庭。
明明李阿姨是要離婚，成全他們來着。
“公司是我媽孃家的。你沒看我姓李麼。”李嫣很實誠地跟蘇沉香說起了一個窮小子和白富美曾經的戀愛故事。
她對蘇沉香繼續說道，“他們結婚之前，外公要他們簽了婚前協議，而且關於公司的股份也都在我媽的手裡，這些他都分不着。一旦離婚，他什麼都撈不到，當然不會離婚。”
正是因爲這些，所以她才因爲父親的出軌感到恐懼，擔心自己的母親連自己都不喜歡了。
說着這些的時候，李嫣臉色複雜，又忍不住痛恨。
“他爲了不離婚，還想要李家的公司，竟然接二連三想害死我媽。”
蘇沉香看着新朋友咬牙切齒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小小聲地說道。
“他那麼在乎錢，那就更應該跟他離婚，讓他淨身出戶，一毛錢都拿不到。”
男人在意什麼？
錢唄。
那就讓他一無所有地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