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間宮本人之外的其餘人,此時都將視線集中在間宮身上。
而平常總是一副雲淡風輕模樣的間宮,此時表情僵硬,臉上有冷汗滲出。
“間宮。”一旁的牧村此時補上了一刀,“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曾經在伊豆地區學習過如何發出女人的聲音。”
間宮沒對牧村的這句話進行任何的反駁。
僅只是臉上的冷汗變得更多了。
望着臉上的冷汗變得更多的間宮,緒方忍不住在心中發出無奈的感嘆:
——爲什麼間宮連這種不正經的東西都學過這麼多啊……
……
……
間宮此時微垂着頭,嘴脣緊抿。
他現在正久違地全速開動着腦筋。
他正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從他現在所遭遇的這困境中脫身而出。
間宮活了21歲,用他一生中分分秒秒積累起來的二十一個年頭——活了這麼多年頭,他自覺心靈清透,坦坦蕩蕩,什麼事也難不住他。
沒一會的功夫,他便想好了應對之策。
“主公。”
間宮清了清嗓子後,輕聲道:
“我的確曾在伊豆地區學習過發出女聲的方法。”
“但若要男扮女裝,僅會發出女聲是不夠的。”
“諸位請看我的臉。”
間宮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在下的臉根本無法男扮女裝。”
“即使化上修飾的妝,外人也能一眼看出我是男人。”
“所以——若要男扮女裝,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張即使扮成女人也不會讓人認出他是男人的臉。”
“因此……”
間宮緩緩轉動着僵硬的脖頸,看向坐在他身旁、有着張俊美臉蛋的淺井。
“我認爲……若真要派出一男一女前往四季屋……也應該由淺井去……”
間宮的話音剛落,淺井便瞪圓了雙眼,用一副見了鬼般的模樣看着間宮。
淺井的這副模樣,彷彿就像是在大聲地對間宮咆哮:間宮!你賣我?!
至於間宮此時則默默地將視線移開,不看……或者說是不敢去和淺井對視……
間宮此言一出,原本集中在間宮身上的視線紛紛挪轉,挪到了淺井身上。
淺井有着張足以讓絕大部分男性都自愧不如的俊美臉龐。
世間男人們的臉蛋,分成兩種帥。
一種是“陽剛帥”。
另一種則是“陰柔帥”。
陽剛不等於粗野,陰柔也不等於娘娘腔。
這只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帥,沒有任何高低優劣之分。
淺井的臉就屬於那種“陰柔帥”,五官纖細、精緻。
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緒方覺得淺井的嘴巴和眼睛比阿町還要好看得多……
只要簡單地打扮一下,在胸口塞兩大團布團,淺井便能從美男子搖身一變,變爲能讓無數男人一見鍾情的美少女。
間宮剛纔的那番話相當地有道理。
女裝這種事情,的確是讓那種有着張即使扮成女人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是男人的俊臉的人去幹比較妥當。
“間宮說得有道理啊……”牧村率先發表了他的意見。
“等、等等!”平常總是沉默寡言,表情相當少的淺井,此時十分難得地露出激動的神情,“大家請聽聽我的聲音!你們覺得我這樣的聲音能扮女人嗎?”
“其實你這樣的聲音並沒有什麼問題。”源一此時出聲道,“並不是所有女人的聲音都是好聽、清脆的。”
“我見過很多女人的聲音都是粗粗的、啞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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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要在說話的時候,故意壓着嗓音講話,便能矇混過去。大家只會覺得你是一個聲音不怎麼好聽的美女。”
淺井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來挽救一下。
他的嘴脣數次張開,然後又數次閉合。
最後,他像是放棄掙扎了一般,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說道:
“我怎麼說也是一名武士!”
“我是絕對不會穿上女人的衣服的!”
淺井的語氣和態度相當決絕。
這副決絕的態度,讓在場幾乎所有人都迸現出了同一個念頭:可能勸不動他了呢。
然而——就在這時,琳突然抓起放置在身旁榻榻米上的閻魔,然後緩緩站起身。
“淺井,你跟我來一趟。”
“幹、幹什麼……?”淺井的臉上閃過幾分不安。
“別問那麼多,跟我來就對了。”
說罷,琳也不等淺井,直接提着她的閻魔離開了這座大房間,然後朝她所居住的那間獨間徑直走去。
琳在起身後,淺井的臉上便佈滿着濃郁的猶豫之色。
直到琳都離開了這座大房間,淺井臉上的猶豫之色才慢慢消散,然後凝結成一副奇怪的表情——破釜沉舟,打算要去幹什麼不得了的大事般的表情。
淺井提着他的佩刀,緊隨琳之後。
在離開這座大房間之前,淺井不忘偏轉過頭,朝間宮投去一個幽怨的眼神……
在琳和淺井雙雙離開後,間宮苦着臉輕聲說道:
“淺井……抱歉了……”
……
……
琳和淺井離席,這短暫的會議自然是再開不下去了。
而今夜的這會議這時候結束也好,畢竟緒方該分享的情報都已經分享完了。
會議結束,大家各自解散、繼續去各幹各的事情。
阿町回到了她單獨居住的獨間。
阿町並不是自個一人孤零零地回房間的。
陪她返回她房間的,還有緒方。
……
……
阿町的房間內——
“你要送我的禮物是什麼啊?”
阿町一邊說着,一邊點燃了放置在房間一角的油燈。
油燈散發出來的昏黃光線雖不算明亮,但倒也能勉強照亮房間內緒方和阿町二人的臉。
剛纔,緒方以有禮物送她爲由,大搖大擺地跟着阿町回到了她的房間。
阿町也因此面帶期待。
期待着緒方所說的禮物是什麼。
隨意地盤膝坐在榻榻米上的緒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圓罐狀物體,然後將其遞給了阿町。
阿町跪坐在緒方的身前,用雙手接過緒方遞來的這物事。
“這是什麼?我能現在打開來看看嗎?”
“當然。”
阿町將這小小的圓罐打開。
待看清圓罐中所裝着的物事後,阿町的一雙美目立即因驚訝而瞪得渾圓。
“這不是‘笹色紅’嗎?”
“嗯。”緒方露出一抹淺笑,“這‘笹色紅’還不是普通的‘笹色紅’哦。”
緒方將他今日是怎麼拿到這“笹色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知給了阿町。
在得知這是風鈴太夫專用的“笹色紅”,阿町的一雙美目再次因驚訝而瞪得渾圓。
“風鈴太夫專用的‘笹色紅’嗎?這可是好東西啊……”
“不愧是吉原最厲害的遊女,這麼昂貴的東西,竟然說送就送。”
在得知自個手中的這玩意竟是如此貴重的玩意後,阿町的拿法瞬間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用一副正掬起一捧易流失的清水般的輕柔動作捧着手中的“笹色紅”。
阿町的眼中、臉上滿是興奮之色,認真地上下打量着手中的珍貴化妝品。
但在打量途中,阿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抿了抿嘴脣後,輕輕嚥了口唾沫:
“……我們不如將這個賣了吧。”阿町緊盯着手中的笹色紅,“這種級別的‘笹色紅’,只要口才夠好、那個商家夠笨,說不定能賣出2兩金呢……”
“我們又不缺錢。”緒方沒好氣地說道,“何必要將這個拿去賣呢。你自個留着用吧,這畢竟是風鈴太夫送給我們的東西,拿去倒賣反而不好。”
“我們現在的確是不缺錢啊。”阿町露出無奈的笑,“但我們也要想辦法去努力賺錢啊。”
“我們的錢畢竟也不是用不完的。”
“如果不想些辦法來補充收入的話,我們現在的這些錢總有一天也會用完。”
聽到阿町的這番話後,緒方的表情也變得稍微嚴肅了些。
“……你說得也有道理啦,不過錢的事,阿町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不需要爲了錢,而將這‘笹色紅’拿去賣啦。”
“我們還沒缺錢到需要去當物品的程度。”
“這‘笹色紅’你就收來自個用吧。”
“……那好吧。”阿町在猶豫了一會後,將正捧着這“笹色紅”的雙手一攏,攏住了緒方所贈予的這“笹色紅”。
低頭望着已將“笹色紅”給攏住的雙手,阿町的那眼神就像是正看着什麼稀世珍品一般。
“謝謝你,阿逸。”
這麼說完之後,阿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看着似乎很中意這“笹色紅”的阿町,一抹淡淡的笑意也在緒方的臉頰上浮現。
雖然臉上露出笑容,但緒方的內心並不像他外表那樣展現顯榮。
此時此刻,緒方在內心的深處用帶着幾分無奈的語氣輕聲說道:
——賺錢嗎……
……
……
翌日,晚上——
江戶,吉原,離大門口稍近的某處。
上身已經披好了四郎兵衛會所的專用羽織的緒方,沿着街邊來回巡邏。
當然——緒方也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巡邏而已。
他實質上是在等待着極太郎過來。
爲了不錯過極太郎,在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緒方就來四郎兵衛會所報道,並像昨夜那樣主動請纓要在仲之町的前半段巡邏。
仲之町是吉原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因此也是巡邏起來最麻煩、最容易遭遇各種事件的地方。
一些喜歡摸魚的役人,都喜歡到一些人流量沒那麼多的地方巡邏、站崗,這樣纔好混日子。
緒方這種主動要求到仲之町前半段巡邏的行爲,在四郎兵衛等人的眼裡,就跟主動要求到吉原最累的地方去工作一般。
對於緒方這種“主動請纓到最累的地方去”的行爲,四郎兵衛等人給予了相當高的評價,並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緒方的請纓。
今夜和昨夜相比要平靜了許多。
沒有太夫的上門邀請,也沒碰到什麼麻煩的鬧事之人。
緒方就這樣十分順利地等到了極太郎。
就和昨夜一樣,極太郎領着他那跟班,大搖大擺地穿過了吉原的大門。
和昨夜相比唯二的不同,就是極太郎今夜來得比昨夜早了些。
以及極太郎昨天穿着紅色的和服,今天則穿着橙色的和服。
在發現極太郎來了後,緒方微微眯起雙眼,然後將身子轉了個180度的方向,徑直地朝與剛纔相反的方向走去。
緒方的身前站着名壯漢。
這名壯漢的身後揹着柄大太刀,手中捏着許多串不知從哪買來的糯米糰子,在那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副正在悠閒地享受美食的模樣。
緒方在這名正吃着糯米糰子的壯漢身後經過時,緒方壓低嗓音,用只有他和這名壯漢才能聽清的嗓音低聲說道:
“牧村,那名穿着橙色和服,腰間僅插着一柄脅差,走起路來晃來晃去,身高約五尺半的男人就是極太郎。”
在飛快說完這句話後,緒方不做任何停留地從這名壯漢的身後走過。
這名壯漢,正是牧村。
從緒方向他們報信,再到緒方從他的身後離開,牧村的表情一直如故,沒發生任何一點變化,就像根本沒聽到有人在跟他講話一般。
不過在緒方報完信後,牧村飛快轉動着眼珠,尋找着附和緒方剛纔所說的特徵的男性。
在尋找極太郎的同時,牧村手中那啃食糯米糰子的動作一點也沒慢下來。
很快,牧村便找到了附和這一切特徵的男子。
畢竟這些特徵都還蠻明顯的。
只有緒方和阿町知道極太郎長什麼樣子。所以緒方他們設計了這一行動——在極太郎于吉原現身後,由緒方告知牧村哪位是極太郎。
飛快將手中的糯米糰子吃完後,臉上不知爲何浮現出古怪表情的牧村一邊擦着嘴,一邊用遲疑的語氣朝身旁的一名“美人”說道:
“那個……淺井……啊,不對,阿江。我吃完糯米糰子了,我們走吧……”
牧村的身邊站着名美人。
而且是那種能讓許多男性回首觀看其容貌的美人。
她有着一雙如天鵝絨般的眼睛,上下睫毛都很長,連陽光都照不到她的瞳仁,這雙眼睛十分柔和,似乎在撫摸你。
烏黑的頭髮在腦後紮成現在非常流行的髮型——島田髻。
身上穿着得體的淡粉色和服。
套着潔白足袋的雙腳蹬着雙兩齒木屐。
這名美人身上的這套得體和服,將她那優秀的身材展露得淋漓盡致。
傲然挺起的胸脯將和服撐得飽飽的。
不少男人從這名美人的身前經過時,都用好奇、驚豔的目光打量着站在牧村身旁的這美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明明相當美豔動人的美人,卻擺着張自己畢生積蓄都在剛纔一把賭光了的臭臉。
“……走吧,牧村。”在牧村的話音剛落下,這“美人”便用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包含在內的詭異語氣這般說道。
若是有人聽到這“美人”的聲音,可能會面露失望。
因爲這“美人”的聲音並不好聽,啞啞的,就像男人的聲音一樣。
周圍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們在聽到這美人的聲音後,可能只會覺得她最大的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她的聲音不好聽。
但其實……這美人最大的美中不足的地方,不是她的聲音。
而是她的性別。
她其實是個男人。
這名“美人”不是他人。
正是昨天晚上用堅定的語氣說着絕不會穿上女人衣服的淺井。
昨夜,琳在將淺井叫到她的房間後,不知跟淺井說了些什麼。
在從琳的房間出來後,原本一口咬定絕不會穿上女人衣服的淺井,竟然同意了男扮女裝。
於是,在淺井同意男扮女裝後,琳迅速做好了安排——由牧村和淺井這一男一“女”負責前往四季屋。
從搭配上,這近乎可以算是黃金搭配。
曾經在京都做過雅庫扎和與力的牧村,要比其他人要更加擅於在這種魚龍混雜之地中混跡。
而摟着這樣一名像極了女人的“女人”進入四季屋,也不容易讓人發現牧村身邊的這人其實是個男人……
今日琳等人花了差不多一個早上的時間,幫淺井購置來了他穿得上的女性和服、足袋。
因爲淺井的身高不算高得離譜,因此附和他尺寸的女性和服不難買。
而淺井臉上的妝……是曾經在美作學習過女性化妝術的間宮給他化的。
緒方永遠也忘不了在間宮給淺井上妝的時候,淺井看着近在咫尺的間宮的那副表情……
順利地向牧村和淺井二人報完信後,緒方停下腳步,轉手看向已經開始行動起來的牧村和淺井。
望着不得不扮成女人、依偎在牧村身旁的淺井,緒方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抹同情。
“加油啊……淺井……”緒方忍不住這般輕聲低喃着,爲淺井打氣着……
……
……
“那個……阿江。”
阿江——琳等人幫淺井想的假名。
“幹嘛?”仍舊擺着張臭臉的淺井反問道。
“你就不能擺張開心點的表情嗎?”牧村苦笑道,“你擺着這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進別人的店,別人可能會以爲你是來尋仇的啊……”
“你覺得我頂着這樣的一副模樣,能露出什麼開心的表情嗎?”
淺井擡起手拍了拍他那飽滿的胸脯。
他胸脯之所以能如此飽滿,都有賴於琳。
因爲琳今日買了相當多的毛巾回來。
“總之你想想辦法,努力擺出張開心的表情吧……”牧村接着苦笑着。
“……我知道了。”
淺井深吸了一口氣……
……
……
——我爲什麼要受這種罪呢?
在差不多1個時辰前,換上這套淡粉色的和服、化上了妝後,淺井已經記不得自己像這樣在心底自我質詢了多少遍了。
不論是抹在臉上的白色粉底、塗在嘴脣上的脣脂,還是身上的這件意外地相當合身的女式和服,都給淺井帶來了強烈至極的煩躁感與不協調感。
雖然自己現在之所以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境地,間宮要負相當一部分的責任。
但淺井卻並沒有因此感到生氣,也沒有因此埋怨間宮。
因爲淺井自問——如果當時把自己換到了間宮的那個位置上,自己肯定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把這“禍水”引到其他人的身上……
淺井再次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牧村平常總說些蠢話,但他剛纔說得沒錯……我一直襬着這樣一副臭臉,實在是不成樣子。
——我以前總是數落牧村不好好完成任務。
——如果我現在沒有將這任務做好的話,那豈不是讓牧村看了笑話?
淺井再次深吸一口氣。
——淺井七郎兵衛,拿出薩摩隼人的氣勢來。
——扼殺自己……
——笑,快給我笑!
淺井將力氣注入兩邊的嘴角。將兩邊的嘴角向上拉着。
在“男兒身”狀態下的淺井,總是面無表情,連笑容都不多見。
而在“女兒身”的狀態下、在此時此刻,淺井竟露出了一張大大的笑臉,一雙好看的眼睛彎成了一對月牙。
將身子稍稍貼近了牧村後,淺井衝牧村眨了眨眼。
“牧、牧村君!吉原好繁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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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推薦一個我近段日子才發現的日本畫師:紗久楽さわ。
這個畫師非常喜歡畫江戶時代爲背景的漫畫,畫風非常清新、舒爽。
我一直很想買她的作品看看,只可惜不知上哪去買她的作品。
給大家看一張紗久樂老師的插畫吧→
我還蠻喜歡老師的這張插畫的。感覺圖中左邊的那個男孩子好可愛……
如何畫一個美型的男人?
畫一個可愛的女孩,然後跟大家說他是男性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