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無名山洞前。
在秦堯的不斷鼓勵下,沉香昂首挺胸,踏入半開着石門的山洞內。
與此同時,雪神反而對秦堯有了幾分好奇,詢問說:“門外的,你難道就不想試試嗎?這可是開天神斧,天地間攻擊力最強的神器。”
秦堯坦然說道:“我心臟(髒污的髒),過不了你們的三關。”
雪神直接被他說沉默了。
這人,還真是坦誠……
或者說真誠,真誠到令人無法反駁。
山洞內。
沉香踩踏着厚厚白雪,來到一個盤膝坐在高臺上的雪人面前,朗聲說道:“還請雪神現身一見。”
“見不見我,沒有任何意義。小子,聽好了,若你能融化我這一洞的雪,我這一關你就算過去了。”雪神道。
“這還不容易?”
沉香沒發覺這雪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當即盤膝而坐,運轉玄功,雙掌頂天,身軀頓時如火爐般涌現出光熱,照亮洞內。
“容易?呵呵……”雪神笑了笑,不置可否。
良久後,因沉香的存在,洞中氣溫已經很高了,可這雪卻沒有絲毫變化。
沉香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想着水滴石穿,默默堅持。
直到他發現隨着洞內氣溫越來越高,洞中積雪反而好似還多了一些。
“雪神,你這是在與我鬥法嗎?”沉香詢問道。
雪神嘆息:“這雪不是我施法變出來的,而是你心裡的私念。”
“私念?”沉香愕然。
“沒錯,我看到了你內心一角,你心地雖然善良,卻毫無大義,你來借神斧,只是爲了救你母親。你和你父親做了那麼多事情,試圖修改天條,也只是爲了救出你母親。你只有小愛,沒有大愛,不配擁有開天神斧,哪怕只是短暫擁有。”雪神道。
“我心裡有大義。”沉香道。
“別狡辯了,你沒有。”雪神道:“我看的很清楚,你只有私心,沒有大義。”
沉香搖頭,衝着雪人方向舉起雙手:“我不解釋,但請你好好看看我的心,而不是隻看我心中一角。在我小的時候,父親便教授我俠之大者,爲國爲民,而我一直以來的目標,就是做一名大俠。”
雪神沉默片刻,道:“你爹說你有一顆赤子之心,好,那我們便來看看他有沒有說謊!”
話音剛落,沉香眼前發黑,迅速失去意志。
不知過了多久,沉香幽幽轉醒,卻發現自己正躺在牀鋪上,身旁還躺着一名頗爲俊美的婦人,驚的他連忙坐了起來。
“靖哥哥,你怎麼了?”這番動靜同時也驚醒了那美婦,只見對方緩緩睜開雙眼,一臉茫然。
“靖哥哥?”沉香陡然瞪大雙眼,隨即突然明白了什麼:“我是郭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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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說什麼胡話呢,你不是郭靖又是何人?”美婦失笑道。
沉香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某些關鍵記憶彷彿被封印了,任憑他怎麼想都想不起前因。
但奇怪的是,這個從父親口中聽說的故事,卻是那麼的清晰。
“將軍,將軍。”就在他還渾渾噩噩間,房間外突然響起一道疾呼聲:“城破了,蒙古大軍連夜攻城,南門已然失守,請將軍速速離開。”
美婦面色一變,迅速穿好衣裳,衝着沉香說道:“靖哥哥,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襄陽破了,我們不能留在這裡陪葬。”
沉香下意識問道:“那襄陽的軍士怎麼辦?”
美婦微微一滯。
他們兩個武功高強,可以趁亂離去,但襄陽軍怎麼辦?
沉香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夫人,你帶着孩子走吧,我去攔住蒙古大軍。”
美婦心神一顫:“那是數萬大軍啊,你怎麼攔?你真當自己能以一敵萬?”
沉香這才發現,自身法力也被一股莫名力量封印了……
“夫君,走吧,我們活着,南宋纔有希望。”美婦再度勸道。
沉香目光逐漸堅毅起來:“你帶着軍士逃吧,我在蒙古生活多年,或許可以用各種辦法拖住他們。”
“有什麼意義呢?”美婦淚流滿面,雙手緊緊握住他胳膊。
沉香牽住她的手,一步步走向房外:“夫人,那些士兵,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吶,他們不是一串冰冷的數字。要殿後,也應該是我這位將軍給他們殿後,而不是讓他們給我殿後。死我一人,哪怕是能活千人,百人,我也心甘情願。”
話罷,他猛地拉開大門,然而撲面而來的,卻是一團耀眼白光……
沉香被這團白光照耀的無法視物,良久後,當他再度看清眼前畫面時,卻發現自己仍舊在洞中,而洞中積雪已然化作涓涓水流。
“這是一個好故事,你有一個好父親。”雪神感慨道。
沉香靜默許久,方纔從那複雜情緒中抽離出來:“是幻境嗎?”
“是幻境,但對於你來說,那便是真實。我封印了你記憶,讓你忘記了正在接受考驗,所以你做出的決定,就是你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纔是我說你有一個好父親的原因,他說自己的心臟,連考驗都不敢嘗試,但卻教出了一個心懷大義,肯爲國爲民獻身的兒子。”雪神道。
低頭看着腳下水跡,沉香長長呼出一口氣:“他說自己心臟,不是因爲他真的心臟,而是有時候得到就意味着失去。
比如說,一個人受盡苦難,得到了一顆堅韌的心,但他同時也會失去純真。
一個生活在爾虞我詐中的人,通過自身努力,變得愈發成熟,變得能在爾虞我詐的生活中游刃有餘,那麼他就會失去單純。
我有父親保護,所以纔能有一顆善良,博愛的心,乃至心懷大義。但父親沒有,他如果不變‘髒’的話,我們父子二人可能都活不到現在。”
雪神沉默了。
而後評價道:“是我膚淺了。”
沉香笑了笑:“我說這些不是想要通過辯論贏您,而是想要說,從父親的角度來說,他做的無可挑剔。”
雪神嘆了口氣:“繼續往裡面走罷,權神在第二關等着你。”
沉香點點頭,謝過雪神,大步走向前方。
在其身後,融化的雪洞內卻響起一道呢喃聲:“俠之大者,爲國爲民——真是一個好故事。”
片刻後。
沉香由光明逐漸走向黑暗,周圍漸漸失去一切色彩。
突然,一道白光從天而降,徑直打在他身上,令其止住腳步。
“小子,恭喜你通過了第一關。”一道聲音自黑暗中響起。
沉香:“您好,請問我怎麼才能通過第二關?”
“你過第二關的目的是什麼?”權神問道。
沉香:“爲了劈山救母,以及造福三界。”
“劈山救母和造福三界,哪個對你來說更重要?”權神問道。沉香默然,最終說道:“都重要。”
權神:“終歸是有一個更重要的吧?”
“糾結這問題有什麼意義呢?”沉香不解。
權神笑道:“你拿開天神斧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爲了救母嗎?如果我能幫你救出你母親呢?”
沉香瞪大了眼睛:“你能幫我救出母親?”
權神:“能,但需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
權神:“第一,即刻離開,不要再想着獲取開天神斧了。第二,說服觀世音與王母娘娘,作廢賭約,修改天條的事情就此作罷。”
沉香:“你爲什麼要維護王母制定的天規?”
“因爲我覺得她制定的天規很有道理。”權神道:“不對衆神加以限制的話,萬一出現一位愛情之上的神明,就有可能造成一場三界災禍。”
沉香陷入糾結,詢問道:“你真能幫我救出母親?”
“當然,我若騙你,神人共棄。”權神道。
沉香靜默下來。
這纔是第二關,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過第三關。
但現在權神就能保證,可以幫他救出母親了。
他們父子努力至今,爲的不就是這目標嗎?
權神又道:“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沉香閉上眼睛,這一刻,他突然想起在成長過程中,父親一直給他說的責任與擔當,終於睜開眼眸:“我不能答應你這兩個條件。”
“爲什麼?”權神問道。
沉香認真說道:“從小,父親就教育我說,不能逃避責任,更不能沒有擔當。如果一個男人,連責任與擔當都沒有的話,那麼就不配生而爲人。
如今,我們父子在無數人的幫助下,纔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如果我爲了救母親而放棄修改天條,怎麼對得起這些幫我們的人?”
“你想的太多了。”權神道:“他們或許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沉香堅定說道:“我在乎每個幫助過我們的人,因爲父親曾說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權神:“……”
父親,父親,父親……張口閉口就是父親。
這到底是你在闖關,還是你爹在闖關?
權神心情複雜至極,沉香卻愈發堅定:“權神,請開始第二關的考驗吧。”
“第二關的考驗,你已經通過了。”權神悠悠說道:“我的另一個名字叫做誘惑之神,因爲權力往往與誘惑掛鉤。你心裡對權力沒有渴望,唯一執念也沒能成爲你放棄的理由,那麼我這一關,就算是過了。繼續往前走吧,死神在前面等着你……”
沉香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過關了,靜默片刻後,大聲說道:“謝謝你,權神。”
然而權神卻沒有再給他任何迴應……
在這種情況下,沉香只好繼續前行,很快便看到了無數火燭,這些火燭照亮了一個石臺,石臺上擺滿骷髏。
“恭喜你來到這裡。”一道沙啞的聲音在虛空內響起。
沉香道:“您好,請問第三關的考驗是什麼?”
死神:“你很急嗎?”
沉香撓撓頭:“也不是很急,就是覺得沒必要說那些廢話。”
死神:“……”
無語了好一會兒,那聲音方纔再度響起:“也罷,我直說便是。沉香,你怕死嗎?”
沉香:“我怕。”
“你口口聲聲說要救你娘,要造福三界,那麼我問你,是這兩個目標重要,還是你性命重要?”死神問道。
“啊?”沉香不解:“這衝突嗎?”
“不衝突,但我對你的壽命很感興趣。”死神笑道:“如果你肯將自身壽元給我,我便讓你過了我這關。”
“你是在嚇唬我吧?”沉香道。
死神失笑:“我嚇唬你幹什麼?即便是嚇住你,對我而言有什麼好處嗎?”
沉香:“可是,我將壽命給了你,我還怎麼救我娘啊?”
死神:“不是還有你爹嗎?你爹現在就在外面站着呢,你把你的壽元給我,我將開天神斧給他。”
沉香:“……”
見他沉吟不語,死神笑了:“看來和拯救你娘以及造福三界比起來,你自己的命好像更重要一點。”
沉香靜寂許久,道:“我能給我爹通話嗎?”
“當然可以。”死神說着,無數火點突然從蠟燭上飛出,凝聚成一面火鏡,鏡子中很快閃現出洞外場景。
“爹。”沉香喚道。
洞外,秦堯一愣,隨即開口:“沉香?”
“是我,爹。”沉香笑着說道:“我來到第三關了。”
秦堯輕輕呼出一口氣:“兒啊,相信自己,就如同爹相信你一樣,你一定可以。”
“爹啊,你最想看到的場景是什麼?”沉香問道。
秦堯想了想,道:“你和小玉成婚,然後再生個孩子。”
沉香:“不是救出娘嗎?”
秦堯頓時有些尷尬。
一不小心就忘記劉彥昌身份了。
事實上,他和三聖母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和沉香則是沒有血緣關係,卻有父子之實。
沉香確確實實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二十多年的父子情意做不了假。
正因如此,三聖母在他心中的地位,還真比不上這便宜兒子。
但事實如此,他卻不能這麼說,只能說道:“對於父母來說,孩子永遠比自己重要。爲了孩子,父母可以做出任何犧牲的。”
“犧牲?”沉香道。
秦堯點點頭:“是啊,犧牲。你娘明明手持寶蓮燈,卻仍舊被鎮壓在華山之下,是因爲她讓寶蓮燈護送着咱們父子離開。爲此,她要承受被囚禁的苦楚,以及與丈夫兒子分離之苦。所以在我們的想法中,你比任何人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