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行李裡面還有從李家拿過來的麪粉,臘肉和臘腸,她又打聽着去了鎮上的供銷社。
供銷社買雞蛋不要票,李芳草要了二十個雞蛋,買了油鹽醬醋和十斤棉花回來,還跟村民用雞蛋換了一塊豆腐。看水缸裡的水要見底了,她想找扁擔和水桶,卻怎麼都找不到。
剛想出門問問扁擔和水桶在哪裡,李芳草就碰見男知青鍾麓挑着扁擔進了竈房,扁擔兩頭墜着滿滿兩桶水。
李芳草趕緊把水桶接了過來,把水倒進了水缸裡。
鍾麓臉色有些白,放下扁擔後喘了幾口氣,又要把水桶掛到扁擔上挑水。
“我來吧。”李芳草說道,昨天晚上她擦洗清潔用了不少水,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鍾麓模樣斯文俊秀,戴着一副銀邊眼鏡,擺手說道:“我來就行。”
“我跟你一起去,熟悉一下路。”李芳草說道,“下一趟我來挑。”
鍾麓猶豫了一下,看了眼李芳草,低聲說道:“我成分不好……”
跟他走一起,他怕有人說李芳草的閒話。李芳草不過是個年輕小姑娘,沒必要因爲他被批評。
李芳草愣了愣,搖頭坦然說道:“咱們都是下鄉討口飯吃的人,還分什麼成分不成分的!”
重活一世,家庭成分這個詞距離她已經很遙遠了,遙遠到這時候她纔想起來,這個年代是講究這個的,但很快這個詞就會被時代拋棄。
鍾麓也笑了笑,眼鏡後面的眼神變得有溫度起來,“我在前面走,你跟後面。”
再次去挑水的時候,李芳草就一個人去了。
挑完水回來,李芳草和麪燒火,太陽升到正中午的時候,李芳草已經利索的烙好了一摞雞蛋蔥油餅,黃橙橙的雞蛋均勻的攤在餅子上,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鍋裡切成丁的臘腸豆腐湯正咕嘟咕嘟冒着熱氣。
婁玉娥和劉招娣幾次進來轉悠,見李芳草一點讓她們嘗一口的意思都沒有,又悻悻離開了,不耐煩的催促李芳草快點,別耽誤了她們做飯。
等週三喜他們從山上回來,李芳草的飯也做好,盛好放到了桌子上。
“這也太拋費了!小丫頭還是不會過日子啊!”王連山一看這頓飯有白麪,有雞蛋還有臘腸,當即就心驚肉跳起來,語重心長的教育道:“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你初次離家,沒有家人管着,得精打細算的過!”
李芳草趕緊說道:“今天這頓是爲了感謝隊長,還有朱大哥幫忙,以後肯定不這麼吃了。”
衆人在李芳草的招呼下落座,週三喜一咬餅子,幸福的差點飆出眼淚,麪餅勁道,蔥香誘人,雞蛋嫩滑,“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餅子!”
比肉還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點!”李芳草笑道。
朱旺宗個頭高,國字臉,長相周正,有點像這個時代電影裡濃眉大眼的男主角,很符合這個時代的主流審美,猶豫了一下,問道:“我能給張美香送一張餅嗎?”
“能,當然能。”李芳草笑道,去拿了個碗遞給了朱旺宗。
朱旺宗笑着道了謝,拿着碗去了隔壁,喊了張美香出來,把碗遞給了她,又拿着空碗回來了。
吃了李芳草的一頓飯,王連山和朱旺宗下午也沒閒着,兩人合力把李芳草的牀給打了出來,邊角都磨光滑了,結實的很,坐幾個人上去都穩穩當當的。
李芳草打開包袱裡面買回來的棉花,開始給自己套被子,週三喜給她幫忙。
這個時代可沒有成品被子賣,都是自己做的,用棉花鋪好,再用布包起來縫住。李芳草從江城走的時候,買了不少布,正好派上用場。
等做好被子,天也已經擦黑了。
李芳草和週三喜低頭縫了一下午的被子,都累了,出來活動一下身體。週三喜領着李芳草在知青點附近轉悠,天邊如血的殘陽掛在地平線上,給周圍鍍上了一層燦爛的紅霞。
“屋後有這麼一大片空地呢!”李芳草指着土坯房後面說道,“明個兒咱們買幾隻雞,養在後面,天天都有雞蛋吃了。”
這時候按政策,養三五隻雞自己留着吃雞蛋是沒什麼問題的。
週三喜想象着以後可以撿雞蛋的美好日子,口水又涌了上來,沒辦法,今天李芳草烙的雞蛋蔥油餅實在太好吃了,“好,咱們明天去山上撿樹枝過來圍成籬笆,這樣雞就不會亂跑了。”
有了雞蛋,她又開始想吃肉了。
“村頭的河雖然淺,但還是有魚的,只是我不會釣魚。”週三喜遺憾的說道。
要是能弄到魚,日子有魚有蛋,多有奔頭啊!
“我會釣啊!我釣給你吃, 清蒸紅燒我都會做!”李芳草信心十足,她從小在江邊長大,趙小鳳不給她吃飽,她就去江邊摸魚,久而久之,就學會了釣魚,還是好手。
週三喜抱着李芳草不撒手,幸福的眯起了眼睛,“我這是上輩子積了什麼德啊,讓我這麼幸運遇到了芳草姐!”
李芳草揉了揉她短短的頭髮,“遇到你,我也很幸運啊!”
仔細想來,她運氣也不算太壞,上輩子走投無路,差點被迫流浪的時候遇到了收留她的繡姐,這輩子一來到下鄉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又遇到了熱情大方,小太陽似的週三喜。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只要真心相待,就能遇見值得來往的朋友。
兩人說着話,田間道路上傳來了一陣哨子聲和口號聲。她們尋聲望過去,一羣穿着年輕小夥子在跑步拉練,都只穿了白背心,個個身材都挺精壯。
領頭的那個人腰上扎着皮帶,勾勒出了勁瘦有力的腰身,戴着一頂帽子,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了一道清晰堅毅的下頜線。
“他們是幹什麼的?”李芳草問道。
肯定不是附近的老百姓。
週三喜小聲說道“他們單位離咱們不遠,不知道幹什麼的,可神秘了!離的老遠都有人守衛,不許人接近。”
漸漸的,小夥子們跑近了,一張張年輕剛毅的面容喊着嘹亮的口號,整齊劃一的跑着,氣宇軒昂。
路過她們兩個的時候,領頭的男子突然摘下了帽子,看了一眼李芳草。
這人看起來很年輕,面容冷峻,氣質清冷英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