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縫屍鋪。
林壽閉門十日未出,連屍體都不縫了。
周圍街坊鄰居都驚了,那個天天跟屍體玩命的傻子九,居然連屍體都不縫了?
屍貴妃惶恐,我不香了?我失寵了?
這十天,林壽把自己關在縫屍鋪,要麼是在翻史書,要麼在看牆上掛的那個“家和萬事興”的字發呆。
發呆,是在整理心態,他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重新審視這個世界,審視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
從“獨在他鄉爲異客”到後來的“家和萬事興”,再到如今,林壽聽到了來自萬古歲月前的鄉音,他的家不在哪個或許還能回去的異世界,而是已經淹沒在了時間與歲月的長河裡,一去不復返了。
“嘖,雖然說對於從賣屍錄裡獲得回家的技能,從沒抱過什麼期待,但是真到把所有幻想全都戳破這天,還是有點難受……”
林壽無奈的搖搖頭,從今天起,他算是徹底斷了對於原來世界的念想,這裡就是地球,未來的地球,他還能回哪去?他曾經生活的年代,都成爲歷史的塵埃了。
往後,林壽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調整心態了,或許會身心更投入這個世界,或許會做一些事,這就像原來以爲是在租房子,湊合住住,不上心,結果如今發現房子就是自己的,那肯定不同了。
所以,林壽這些天翻了史書,對照了一下自己原來的世界,不能說一模一樣,但是文明的發展歷程簡直跟就換了套皮一樣,各種朝代和大事件,大同小異,甚至林壽早就覺得奇怪的大景的相似地名,爲什麼?
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
歷史的必然性?
廣州十三行也是歷史的必然性?
你跟我在這複製粘貼呢?
林壽又想到了偏不語自己提到的奇門遁甲,這個遠古時期被創造出來的所謂“全知全能”的推演術數,所謂的火種計劃,所謂的新人類,那個遠古年代是不是有存活下來的舊人類,引導了現在的新文明?
還有如今這些不科學的江湖奇術,在舊文明也有嗎?在原來的地球就存在嗎?還是舊文明滅亡後出現的?
還有,舊文明滅亡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從磁帶裡看,明顯不正常,重蹈覆轍?
一盒磁帶,讓林壽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地球,也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賣屍錄,是已經滅亡的舊文明一個研究項目的結晶。
但同時,也牽扯出一堆謎團。
其中最重要的問題有兩個:
一是,舊文明滅亡的原因。
二是,爲什麼歷史重演了。
……
如果要解決這些謎團,目前的線索就是去挖舊文明的墳墓,找舊文明的遺物。
這磁帶,應該不止一個。
但是,林壽仔細想了想,這兩個問題和自己有沒有關係?好像關係也不大。
除非自己能長壽活到那個時候,再經歷一次文明走向滅亡,算算時間,那好像還得有小一千年了吧?
所以說,他還真沒什麼動力。
這就跟說太陽多少億年後會坍縮一樣,太久遠,太不真切了。
隨緣吧……
林壽也問過偏不語了,他說從那墓裡也只得了一個磁帶,不管他話是真是假,現在線索確實不多。
何況,林壽還有賣屍錄。
奇門遁甲所說的賣屍錄與救世有關,林壽現在聽過磁帶了再回頭看,有些明白了。
如果舊文明人類留下了屍體,那這賣屍錄要是賣舊文明人類的屍體,確實也能知道舊文明當初在面臨什麼災難。
看人的從生到死,看國的從興到衰,看文明的從誕生到消亡……歸根到底,林壽發現一切最後居然都沒離開自己的老本行。
林壽看看自己的縫屍鋪。
得嘞,這真是自己一輩子的歸宿。
他會爲世間的一切送終。
……
十天後,林壽把很多事都想通了,心態也整理好了,縫屍鋪終於開了門。
林大官人閉關多天,面壁反省,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想欺負憨憨,吃吃豆腐。
豆腐鋪裡。
“你今天怎麼了…怎麼這麼……別…有人…有人……嗚……”
寧洛薇天天那麼沒臉沒皮的人,都被林壽搞的面紅耳赤,可見憋了多久了。
“哼,幾天不盯你,你練功懈怠了。”
最後,林壽提上褲子走了,留下被教導練功累的香汗淋漓,渾身發軟的寧洛薇。
旁邊偷看的猹精一個勁兒咋舌,偷偷跟出去瞧,果然出了豆腐鋪,又翻進茶樓了。
安憨憨自然是也沒逃過林大魔王的魔爪,被抓住好好鞭策了一番,腰痠腿軟的三天下不來牀。
林壽神清氣爽,舒服了。
當然,他也不光是欺負人去的,而是去跟二女打了個招呼,說自己最近要出差一趟,最近不在京城,可能要七天之後回來。
這什麼原因呢?
因爲糊圖那邊來信兒了。
地府引,他給弄來了。
大師之後,兩年時間,如今大師修爲圓滿了,無常帽和地府引的殯具也都齊了。
林壽,該晉升鬼門關了。
晉升鬼門關的方法,林壽早在藏龍散人的走馬燈裡有所瞭解,就是“活人出殯”,去死一次,去鬼門關轉一圈。
做戲做全套,要找個棺材把自己埋了,時間的話,應該是七天。
頭七,死人回魂。
七天後就是復活從鬼門關回來的日子。
所以林壽跟二女打個招呼,說自己出個差七天後回來,免得她們擔心。
誰能想到他這趟差,出到棺材裡去了。
同時,爲了保險起見,林壽也問了偏不語那個二皮臉,活的鬼門關高……算了,他當不得高手二字,他說林壽獲得的方法沒錯,鬼門關就是這樣晉升的。
但是,有一點讓林壽考慮好。
人有九道坎兒,過坎兒就是遭劫,是人生的變數和轉折。
鬼門關是人生死之間的坎兒,這道坎兒是最特殊的,是人生最大的變數,過這道坎兒可能會發生很多事,失去或者得到一些東西,再有其他……
其他偏不語就不能說了,他說告訴了林壽會被雷劈,只有林壽自己過了鬼門關才能知道,知道爲什麼鬼門關在這世上那麼少,一般人幾乎尋找不到。
不是少,而是找不到。
生和死是一道界限。
而死人,有很多忌諱。
林壽聽他說的玄玄乎乎,但也不會改變決定,鬼門關,他肯定是要升的。
這天晚上,一切準備做好,林壽離開了縫屍鋪,出了京城,去了上次他晉升大師是睡過的皇陵,這地方睡過一次,感覺還挺舒服的,所以他又來了。
林壽人進了皇陵,許久之後。
夜色下安靜的皇陵外林間,一雙眼睛突然出現,渾身畸形的紙紮肢體和軀幹拼接,邁着緩慢的步伐向着皇陵去,口中喃喃:
“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