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夏青黛來說,這個夜晚總體挺愉快的。老文森太太很熱情好客,她的兩個兒子也頗有紳士風度。
只有一點不舒服,那就是小文森太太經常肆無忌憚往她身上投來探究目光。
雖然從小到大夏青黛對於別人投來的注目禮,也算是比較習慣了。但那大多是帶着欣賞和羨慕的,不會令人特別不適。
而小文森太太的目光充滿了攻擊性,讓她莫名感到不適。
對方給她的感覺很冷酷,像是在打她的什麼主意一樣。如果對方是男的,夏青黛多半要以爲她可能對自己有不好的企圖了。
現在嘛,兩人之間終究沒什麼根本的利益衝突。夏青黛雖然不喜歡她的目光,但也沒放在心上。
人家畢竟是今天的東道主之一,基本的禮貌夏青黛還是能維持的。
只不過夏青黛以爲自己跟小文森太太沒有什麼利益關係,後者卻不那麼想。
她從夏青黛本人那兒問不出什麼來歷後,轉而又問起了跟夏青黛比較熟的布朗小姐以及卡羅琳等人。
日常生活重心主要放在穿衣打扮、挑選郎君上的少女們,論心機哪能跟在西印度羣島披風斬棘的少婦比啊。很快就把她們所瞭解的夏青黛,統統告訴了小文森太太。
後者在聽到夏青黛買下了原屬於理查德先生的莊園,在倫敦也有大房子,且可能有好幾萬英鎊的嫁妝後,心裡就起了別的心思。
事實上,他們家在西印度羣島的事業並不順利,急需要找一大筆資金填進來。
這次回到英國,夫妻倆很默契地各自尋找目標,這場舞會就是瞄準的機會。
她跟他的丈夫,在西印度羣島憑着英國上等人的身份掩護,已經做了幾次無本買賣,膽子早就練大。
正因爲小文森太太身上有不少的人命,五感六識比較強的夏青黛,纔會對她的目光感到不適。
上一次遇到這種讓自己感覺不快的目光,還是在布朗小姐們的表兄李斯特身上,這也算是夏青黛的第六感了。
之所以後來什麼都沒有發生,是因爲浮翠山莊的“天神”顯靈了,把精明的李斯特嚇退了。
而小文森太太卻不太一樣,在西印度羣島見到的人命多了,她連對上帝都不太畏懼。日常幾乎不做禱告,根本就不信別人說的浮翠山莊有真神之事。
這些匪夷所思之事,不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確實也很難叫人相信。
在舞會的中途,她給自己的表弟使了個眼色,然後雙雙一起上了樓。
“怎麼了,舞會正熱鬧着呢,把我喊上來幹嘛?”
“布里克,你發達的機會又來了。”小文森太太單刀直入地說道。
鬍子男布里克摸了摸自己都鬍子,笑道:“今晚來的高貴女士確實很多,不知表姐你說的是哪一位?”
“買下了理查德莊園的那一位,你口中的東方在逃公主。”小文森太太也不賣關子,直接說了出來。
布里克聳聳肩,道:“我承認,她確實可能是現場最富有的姑娘。但是很可惜,她好像對我沒興趣,我兩次邀請她跳舞都被拒絕了。” “這有何難,只要事成後你別忘了我,我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不妥……”
小文森太太直接打斷了布里斯的話:“我已經幫你打聽過了,她今年十九歲,是獨自一人從東方回來的。買安德森先生的莊園,靠的是上等的鏡子,買倫敦的房子,靠的是巨大的鑽石。”
說到這裡,小文森太太偏頭一笑:“你聽明白了吧?”
“有財寶無長輩的孤女,確實是良配啊。”說完這句,布里克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對着小文森太太嚴肅道,“但是我勸你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也別慫恿我,她的背後可是有真神的。”
“嗤——”小文森太太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你還真信。”
“你常年在西印度羣島有些事不知道,歐文家族確實有守護神,不然你以爲他身上的爵位是怎麼來的?伊芙拉鎮上的福利院又是怎麼開起來的?布朗先生等人又憑什麼掏錢?”
“就算真的有,那又怎麼樣。她姓夏,並非歐文。”小文森太太不以爲然道,“真神恐怕不會日夜當凡人的保鏢吧,要可以呼之即來,那不是浮翠山莊的神,而是奴了。
布里克似有些被說動,沉吟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再開口。
“不要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了,親愛的布里克表弟!行動要快,不然我怕那富有的兩表兄妹要內部消化了。那位夏小姐滿臉天真什麼都不懂的模樣,但我瞧着歐文看她的眼神卻大不一般。他長得那般俊俏,真要動起來,可是近水樓臺了。”
“呵,那小子毛都不一定長齊了,還是個小孩子罷了。”布里克這種人,只要能直立行走,就有絕對的自信,“行吧,我去試試能不能用十天時間搞定她。”
小文森太太激將成功,暗暗一笑,挑起脣角道:“何須十天,你就在這間客房等着,我去把人給你領來。”
布里克皺眉:“這裡不是西印度羣島,你不要亂來。你多開幾場舞會,我自會把人追到手,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
“你的膽子還是這麼小,夜長夢多不懂嗎?”小文森太太高傲地一笑,“等着吧。”
說完她便擡頭挺胸地走了出去,腦海中已經冒出了許多金銀珠寶。
之所以不肯多籌謀幾天,只因小文森太太感覺到夏青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她恐怕機不再來。
只要能把財女弄到手,後面的事都簡單,她不怕表弟吃獨食。有些事只要得逞一次,就會忍不住做第二次。
布里克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小文森太太信心十足地走了出去,腎上腺素忽然飆升起來。
同樣的事情在他二十四歲的時候,也做過一次。也是一位有着不菲嫁妝的少女,受小文森太太之邀,一起去法國看戲。
就在某一夜的舞會上,那少女多喝了幾杯,回房休息時,赫然發現牀上多了一個人,正是同樣喝多了“走錯”房間的布里克。
事後布里克爲表負責,立刻熱烈地向她求婚。只是紅顏自古多薄命,婚後只一年,她就得了熱病,香消玉殞。
而他布里克自然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她的財產,從此花錢再也不用妻子簽字,一躍成爲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