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身上僅有的錢在一個超市買了兩條香菸,是莉姐常抽的那種。
買了煙之後。我不敢去會所。就不停的在三樓的走廊上來來回回的走動,期間幾個剛睡醒的小姐起來到公共陽臺曬衣服。嫣嫣還眯着眼看了我好幾眼,還不住的挖苦我說。
“小沫啊,你是我們這些人裡最好命的,真看不出來你竟然跟顧少有這樣的關係,又何必委屈自己住在這種雞窩裡。早應該跟着顧少吃香喝辣的去了。”
我心裡亂的很,以前就對這種話不上心。現在更是充耳不聞。
嫣嫣見我三句話打不出一個屁來,也覺得自討沒趣。就裹着睡衣走到樓上的天台去了。
倏忽之間,突然聽到從樓上傳來嫣嫣的怒吼聲,“哪個殺千刀的,竟然連老孃曬的內褲也敢偷。也不看看老孃是幹哪一行的,拿去穿了都不怕得病!”
嫣嫣的脾氣是那種說來就來型的,她現在上了火。不揪住兇手把火發泄了,一晚上都會覺得堵着一口氣。
所以很快的。我就聽到從四樓傳來乒乒乓乓的敲門聲,還有嫣嫣和樓上租客的吵架聲。
女人撕逼起來,各種難聽的髒話亂飛。把我本就亂成一團的心攪合的更亂了。好在這個時候,莉姐的房門打了開來。
十二月的天氣,她還穿着一身真絲的絲綢睡袍,踩着棉拖鞋出來,站在樓梯口對樓上吼了一句,“吵什麼吵,你丫的要是敢弄傷臉,晚上不幹活了是不是?”
隨着莉姐的怒吼聲,樓上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嫣嫣一臉憋屈的從樓上下來,從她凌亂的睡衣我能看出來剛纔的戰況十分慘烈,她不敢跟莉姐頂罪,就陰陰的看了我一眼,纔回自己房間。
莉姐也往自己的房間走,我馬上跟了上去。
莉姐的房間是唯一帶空調的,我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吹得我口鼻一陣乾燥。
“有事?”莉姐吊着眼尾看我。
我先把兩條香菸放在莉姐的化妝臺上,纔敢開口說,“莉姐,我想回去。”
莉姐正在梳頭,她拿着梳子的手頓了頓,就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晚上老時間,自己來上班。”
沒有問我爲什麼,也沒有表現出驚訝,莉姐就這樣答應了,我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傻傻的癡愣住。
“怎麼了?不想來?”莉姐沒看我,只是語氣涼薄的反問道。
“不,不是。我一定準時到。”
“你不用不自在,你這樣的人我看多了。在我們這一行賺過錢,除非是因爲年老色衰退的,一般出去的多半還是要回來的。正好現在接近年底,會所裡也忙着,你也算是熟手了,不用我手把手教。”莉姐放下梳子,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就靠在窗邊抽菸,她又問我說,“顧少知道嗎?”
“顧少?”對於這個突然的問題,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算了,”莉姐夾着香菸的手指擺了擺,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說,我他媽怎麼這麼多管閒事,“還出臺嗎?”
“不出臺。”我說。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謝謝莉姐。”
從莉姐的房間離開,我的心情並沒有因爲事情決定了而輕鬆,反而是一直想着莉姐的一句話。
“顧少知道嗎?”
顧辰風給了我五十萬,把我從風月場裡救出來,現如今,我卻又往裡面跳,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會便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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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集團。
顧辰風雖然已經升任了顧氏集團總裁,但是他的辦公室依舊還是之前的總經理辦公室,因爲他的父親顧啓蘇說樓上的總裁辦公室只配一個人坐。
那個人是他已經去世三年的大哥顧沐陽,不會是他。
不過就只是一個辦公室,哪裡不行,他顧辰風也不是非要不可。
顧辰風將簽好字的文件遞給樑帆,“新一季度的業績雖然同比增加了百分之十,但是並沒有完成百分之十五的預計指標,你通知業務部經理和營銷部經理分析檢討,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他們的解釋。”
樑帆默默地記下,收拾好文件後,最後問道,“顧總,今天是新年廣告方案的最後一次定稿,您要參加嗎?”
顧辰風正敲着鍵盤的手指停了聽,他看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時間,皺着眉沉聲道,“安排車子,會議前二十分鐘出發。”
“是的,顧總。”樑帆點頭道。
三十分鐘後。
顧辰風又一次走進了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以兩家公司懸殊的勢力來說,一般這種會議都是廣告公司派專人到顧氏集團開會,而如今本末倒置,其中自然是夾雜着一點顧辰風的私心。
一進門,顧辰風的目光就往靠門邊的第一個位置看過去,空蕩蕩的,並沒有人影。
他收回目光,徑直的走進了會議室。
亢長的會議纔剛剛開始,顧辰風的臉色就越來越陰鬱,他的腦海裡盡是同一個問題,她爲什麼不在位置上,是離開了還是請假了?
徐同恆頻頻觀察着顧辰風的神色,上一次的會議明明進行的很順利,今天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難道是顧辰風對廣告有哪裡不滿意嗎?
就在所有人都因爲顧辰風的嚴肅神色正襟危坐的時候,顧辰風突然站了起來。
他說,“會議繼續,我出去接個電話。”
其他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徐同恆跟着顧辰風一齊走出了會議室,他覺得接電話只是顧辰風的一個藉口而已,他上前詢問着,“顧總,是不是對廣告提案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們一定可以按照您的要求儘量修改。”
顧辰風說,“跟廣告案沒關係,我只是出來透透氣。”他說話時,目光就落在前面不遠處的那個位置上,又問道,“徐總,你們公司一個女職員都沒有嘛?”
徐同恆有些不好意思道,“顧總,你也看到了,我們公司現在規模比較小,又在草創階段,爲了趕案子,都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的、唯一一個行政文員是女性,昨天還在的,今天她卻來辭職了,我還以爲她是嫌棄我給的薪資低落,就算給她加薪,她還是執意辭職。”
辭職……她辭職了。
顧辰風凝眉沉思着,按照她最近的生活水平應該不至於啊,要是辭了這份工作,她每個月要還給他的錢又該怎麼辦。
顧辰風的眼底多了一抹沉黑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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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莉姐房間裡出來,朝顏也因爲之前嫣嫣的吵鬧醒了過來的,正睡眼惺忪的看着我。
我往自己的牀鋪上一座,跟她說,“朝顏,我又要回會所上班了。”
朝顏眼眸中的睡意一下子就消散了,雙眼瞪得大大的,十分愕然的看着我說,“爲什麼?”她問了之後,又緊抿着脣。
我笑着,故作輕鬆的說,“還能爲什麼,當然就是爲了幾個臭錢。”
朝顏微愣着,然後整個人怔了怔,也對着我笑了起來,“錢可一點都不臭,你都不知道我最想睡的男人就是印在人民幣上的那一個,可惜生不逢時啊。”
在朝顏的笑鬧之下,一下子就沖淡了我心中的沉重。
正如莉姐所言,因爲接近年底的,各家公司忙着辦年終慶祝,各部門都忙着聚會,往往聚餐結束之後,女人們回了家,喝了半醉的男人們就會三五成羣的續攤,所以相比之前,會所裡的客人幾乎是多了一倍。
坐檯的小姐忙都忙不過來,剛從這座下來,就換到了另一桌上,二樓化妝間裡,也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我也因此託福,已經離開過的人第二次回來,並沒有遭受到太多的打量和嘲諷。
第一天回來上班,我從酒店開始到晚上一點,沒有從酒桌上下來,前前後後被灌了將近十幾瓶啤酒和大半瓶威士忌,好不容易抓下一晚上都摸着我大腿的鹹豬手,我衝進洗手間裡,趴在洗手檯上大吐特吐。
離開半年,我曾經好不容易纔訓練出來的酒量,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恢復。
“惡……”正想擡起頭來,眼前一黑,喉嚨裡又是一陣噁心,酸澀的胃液不停的往上涌。
一個小姐剛從洗手間裡出來,厭惡的看了我一眼,“嘖嘖,真噁心,害的我連個洗手的位置都沒有。”
她罵罵咧咧的扭着屁股走了,我卻繼續抱着洗手盆猛吐。
吐完了,喉嚨就跟被砂礫摩擦過一樣的難受,我洗了一把臉,臉上用廉價化妝品畫出來的煙燻妝糊成了一團。
我跌跌撞撞的出去,還伸着手往自己胸口的衣襟處抓,因爲那裡藏着我今天賺到的小費。
那些客人最喜歡的不過就是大腿、屁股、胸部,接着給小費的理由,上下其手是經常有的事情。
我伸手出來,抓着一大把錢,酒勁在這個時候上來了,打了一個酒嗝,手指顫抖了下,幾張鈔票就這樣飛了出去。
我蹲着身子追趕着隨風飄蕩的錢,卻沒注意到眼前的來人,一頭就撞在了一個男人黑色的西裝褲褲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