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豐年就站在那裡,被單薄襯衫包裹住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就像是先被倒了一頭的冰水。後又被到了一頭的熱水一樣,一半的身體是熱的。一半的身體是冷的,兩種截然不動的感覺在心口上猛烈的衝撞着。
原本的恐慌在看到沙發上的人影之後煙消雲散,原來她沒有不見,原來她還在這裡。
黑色的真皮沙發上,穿着藍紫色條紋襯衫和水洗白牛仔褲的女人正斜着身子睡着了。濃黑順滑的長髮往下滑落披散在她的肩膀上,露出白皙俏麗的臉蛋兒。
厲豐年的雙眼如墨畫的毛筆一樣。細細的臨摹、描繪着她的五官。她比一年前更豐腴了些,尖尖的下巴也終於有了些肉。因爲沉睡,臉頰紅撲撲的,顯得特別的可愛。
他的腦海裡不禁回想起昨天的畫面,穿着白色花邊圍裙的她興奮的從廚房裡走出來。臉上帶着甜膩膩的笑容。
她說,“辛苦了,歡迎回家。”
可是隨意就將這個“家”遺棄的人。難道不就是她嗎?
分別一年,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一條短信沒有一星半點的信息。這個狠心絕意的女人,竟然這樣無聲無息的回來了,沒有任何預兆甚至沒有解釋。她以爲他能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就簡單的回到一年前嘛?
厲豐年的心裡是憤怒的,然而剛纔那一瞬間,他以爲她又不見了,他的心裡卻是恐懼的。
如果宋臨夏又不見了呢?
厲豐年會回答你,就算挖地三尺,他也會把她找出來。
“嗯……”睡着的女人微微的動了動,轉動着脖子發出輕微的響聲。
她依舊閉着眼睛,但是手腳動了動。
她的手好像是在無意識的摸索着什麼,直到摸到靠在她懷裡的小孩之後,在孩子的身上拍了拍,才抱着孩子又睡了過去。
厲豐年的心跳就像是系在宋臨夏的身上一樣,一下子跳的好快好快。
女人雖然沒有醒,可是她的舉動吵醒了她懷裡的孩子,凡凡揉了揉眼睛才一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前。
“爸爸?”凡凡擡着眸子看他。
“噓。”厲豐年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下意識的,他不想吵醒女人。
如果她醒了,他會用最嚴苛的意志力,強迫自己的目光不要停留在她身上,就再也不能這樣好好地凝視她了。
一大一小的男人,靜靜地對望着,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靜謐中,女人的呼吸聲平穩又綿長,厲豐年這才動作輕柔的將孩子抱起來,他跟孩子的接觸其實不多,而且大部分也更像是成年人之間的交流,可是如今他抱着孩子卻久久都沒放手。
在柔軟的孩子身上,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氣息,是從女人身上沾染過來的,也是他眷戀的。
凡凡抱着厲豐年的脖子,很小聲地說,“爸爸,夏夏阿姨的身上有媽媽的氣味。”
“嗯?”厲豐年哼着鼻音反問了一句,凡凡說的太小聲了,他又一直看着宋臨夏,一時間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凡凡搖了搖頭,沒在有才重複之前的話。
厲豐年揉了揉孩子柔軟的髮絲,薄脣微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沉黑的眼眸已經又轉回了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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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而且睡得特別的特別的沉,就像是躺在漂浮的雲層上一樣,很鬆軟,很溫暖,還有舒爽的陽光。
我一面伸着懶腰一面醒過來,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然而慢慢地睜開眼,我看到的卻是滿是的黑暗。
一時間,我竟然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裡。
這……這……我怎麼還在厲豐年的公寓裡。
理智回神之後,我嚇得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改在身上的埃及絨毛毯滑了下去,我忙用手抓住。
手心中綿軟的觸感,就像是我在睡夢中感受到的一樣。
現在幾點了,厲豐年回來了嗎,凡凡吃飯了嗎?這毯子是誰蓋在我身上的。
我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更要去開燈,卻聽到了啪嗒的一聲,客廳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我愕然的一轉身,看到的是穿着白色家居服的厲豐年。
他面色清冷的站在樓梯口,像是剛從樓上下來的,一身白色的家居服襯得他身形挺拔而年輕。
“厲……先生。”我抿了抿嘴,將“豐年”這樣的親密稱呼嚥了下去,“對不起,我睡着了。”我低頭道歉着。
厲豐年凌厲的目光一直所在我的臉上,眼眸晦暗不明。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沾了什麼髒東西嗎?
他的眸子微微一動,眸光終於從我的身上移開了,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馬上就去準備晚飯。”話音剛落,我就往廚房方向走。
“呵呵。”厲豐年冷哼了一聲,嘲諷道,“都晚上九點了,宋小姐,你們家是在這個時間吃晚飯的嗎?”
聽着他冰冷的聲音,我的脖子縮了縮,默默的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八點五十五分,離九點就差五分鐘。
這麼算來,我起碼睡了……三個小時?!
那凡凡呢?
我剛纔在睡夢中翻身的時候,還以爲是躺在自己的牀上,伸手就想摸寶寶,我還拍了拍寶寶來着,按到那個是凡凡嗎?他人呢?
“凡凡呢?他睡了嗎?晚餐吃過了嗎?”我心焦的開口問道。
厲豐年皺着眉從我面前走過,還是一樣的譏笑神情,“九點了還不吃晚飯,難道還要等你嗎?”他說完,就轉身走進了廚房,從櫃子上拿下一個玻璃杯,到了一杯白開水慢慢的喝着,修長的脖子上,好看的喉嚨一下一下的滑動着。
“哦……”我默默地低下了頭。還以爲厲豐年是不放心下來看我的,原來他只是下來喝水。
我看了一眼餐桌,飯菜是被動過筷子了,但是盤子還沒收起來。
他們就在這裡吃飯的,難道我睡的這麼沉,怎麼一點也沒聽到。
“厲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以後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的。”我認真的道歉,從時間上算起來,我已經出了月子一個月了,可是跟寶寶一起午睡的習慣還是沒有改掉,所以今天才會睡得這麼沉吧。
可是爲什麼要在厲豐年的面前出這種紕漏,我在心裡懊悔着。
“要是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再來了。”
“是。”
“把東西收拾好就離開。”
“是。”
我一直都低着頭聽着厲豐年的腳步聲,確定他已經上樓了,這才慢慢地擡起頭來,烏黑明亮的雙眼裡,水汽氤氳。
我想忍住,可是實在是沒辦法,心裡委屈的緊,滾燙的眼淚就這麼滴了下來。
“該死的臭男人!”我一面哼唧這,一面吸了吸鼻子,然是還是好難受好難受,心口重重的喘不上氣來。
幾個深呼吸之後,纔將悲憤化爲動力,我動作利落的收拾着餐桌,特別是在洗盤子和擦桌子的時候,手指抓着抹布,用足的十分的力氣,恨不得在桌子上擦出一個洞來。
收拾完所有的東西,關了一樓的燈,只在玄關入口的地方亮着一盞小燈,這是我之前的習慣,現在也沒改。
我對着空蕩蕩的房子說,“我回去了,明天再見。”
咔嚓!
性能極佳的防盜門只是輕輕推就關了起來,一個黑色的身影隨着昏黃的燈光,慢慢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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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清涼,月光清冷。。
我今天就穿了一件棉質襯衫,當夜風灌入衣服內,身體縮了縮,馬上雙手環胸的搓了搓手臂。
好冷。不是已經春天了,怎麼還會這麼冷。
站在公交車站等最後一班公交車,我不停的來回踱步着,因爲我現在的身體,可是千萬不能感冒的,萬一感冒了,就不能餵奶了。
“阿嚏!”
就在我打出第一個噴嚏的時候,隨着一陣剎車聲,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停在了公交車站前。
我並沒多心,繼續伸長脖子望着遠方。
“嘟——嘟——嘟——”
突然的喇叭聲嚇了我一大跳,我這才轉頭看過去,保時捷的車窗正在慢慢的滑下來,厲豐年英俊不凡的臉也一點一點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怔了怔,忙問道,“你……你這麼晚還要出去嗎?凡凡一個人在家沒關係嗎?”
“上車。”他蹙着眉,冷聲命令我。
“啊?”
“上車,不要讓我在說第三遍。”
聽着他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我剛纔好不容易纔強壓下去的委屈和辛酸一下子涌了上來,擺着臉說,“厲先生,我現在只是你們家的保姆,不方便做你的車。”
厲豐年的面色沉了沉,下一秒,黑色的保時捷一下子就動了。
他……他難道就這樣丟下我要走了?
我瞠目結舌的看着保時捷的車屁股,眼睜睜的看着它離我越來越遠。
呲——
然後又是一聲尖銳的剎車聲。
在我還在驚愕是出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保時捷已經停在了前方不遠處,車尾的黃燈一閃一閃的晃花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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