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塗兩口子到太原街買東西,我和他約好了在某商場附近的快餐店見面。再次看到老塗的時候,他衣服已經很光鮮了,一身西服,他老婆也穿得很時尚,但看上去仍然很土氣,典型的暴發戶打扮。兩人都拎着大包小包,看來沒少買。老塗他興奮地對我說選號如何準,領獎的時候如何風光,他老婆更像說相聲捧哏似的在旁邊補充。我很反感,追問他這筆錢怎麼安排的,最好再買套房。
老塗的老婆蹺着腿不停地來回抖:“田老弟,這錢咋安排我們有譜,那山精的錢不是都給夠你了嗎?”
我一時沒明白,老塗打圓場說:“別胡說,人家老弟又沒朝你要小費,你說啥呢?”
這回我聽懂了,氣得我直笑:“你們倆覺得我這次找你,是看你們有錢,來向你們要獎金來了?”
老塗連忙解釋。我說你們倆有多少錢是你們倆的,別看你們現在有幾十萬,那點錢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我兩個月的收入就能買套房你們信嗎?老塗的老婆嘿嘿笑着點頭,臉上明顯帶着不服氣和不相信。
我說:“老塗,我找你的原因很簡單,還是勸你用在正地方,山精雖然厲害,但不可能讓你天天中彩票,人這一輩子福報是有限的,全透支掉了以後就沒有用的。你先把你老丈人的錢還上,剩下的錢哪怕買個小單間也行,專門用來供山精,以後還能升值。不然坐吃山空,再多錢也有花光的時候。”
老塗的老婆發話了:“我們倆家裡的事自己有眉目,你就不用老在這插手了,就算不能再中獎,咱倆以後也錯不了。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倆打麻將贏了多少不?一宿三千多!以前咱倆打麻將總輸,這不就轉運了嗎?別瞎操心了啊老弟。”
我無奈地說:“行,你們就玩吧,那你兒子的病有沒有想過到國外治治?”
他老婆把嘴一撇:“傻子還能治好啊?就那樣吧。”我說要是不治,第二代山精你兒子怎麼供奉?到時候連話都說不利索。
老塗說:“沒事,以後再有錢了再說!”
我問:“那我再多問最後一句,你們倆就準備天天這麼吃喝玩樂,沒打算用錢投資點什麼,或者乾點什麼生意?”
老塗說:“想啊,我打算再開個麻將社,開個大的,他媽全法庫最大的!”他老婆用手在桌子底下捅了他一下,動作很隱蔽,但我還是看到了。她笑着說:“投資啥的現在沒想過,老弟你是想找人合夥做生意吧,我倆可沒那頭腦,要不你問問別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再勸下去那真成想騙錢了,於是我也不多說,只告誡老塗別被眼前富貴衝昏了頭腦,記住謹言慎行,禍從口出,你們現在天天樂得嘴都合不上,可千萬提醒自己別把山精的事對外人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被人盯上。現在社會壓力大,喜歡動歪心眼的人多。
這番話兩人還算贊同,老塗老婆說:“田老弟,你也別跟別人說咱家的事。”我說我做這行業也好好幾年,客戶信息在我這裡都是絕對保密。
晚上方剛給我打電話,問我準備在老家待到什麼時候,是不是那邊美女多。我把我對山精和老塗的擔心告訴了他,他又開始訓我:“你這種人就是麻煩,既想賺錢又怕出事,那傢伙就算出事了也正常,又找不到你的頭上,你怕什麼!我有個事情想讓你幫我跑一趟,但有點冒險。”
我問什麼事,方剛說自從在惠州和人打架鬧出了人命之後,在外面一轉眼已經漂了十幾年,別說偷偷回去看家人,就連打聽也不敢。想讓我悄悄去惠州看看他老媽和姐姐一家人過得怎麼樣,順便給他們送點錢,但不要用方剛的名義,以免家人不小心泄露消息。
這差事確實有些冒險,但我還是答應了,大不了小心些,別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行。老塗那邊我也算是仁至義盡,於是乘飛機從瀋陽到廣州,再轉火車到惠州,找到方剛給我提供的地址。到地方我就傻眼了,這裡確實有個黃姓大戶的祠堂,已經是文物保護單位,四周全是高樓大廈,哪裡有什麼平房?
進到祠堂裡,看門的老大爺告訴我,附近的平房在七八年前就拆遷了,住戶拿着安置費各奔東西,不好找,除非去派出所打聽。我哪敢去?只好告訴方剛,方剛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讓我先回來,把祠堂附近拍些照片沖洗出來給他帶回去。
回泰國後,我仍然每個月都給老塗發短信讓他報告近況,老塗這傢伙還真在自家小區裡租了整整兩間雙居室,打通之後開了一間麻將社。裡面有個臥室,他和他老婆連看店帶玩兩不誤,白天晚上基本都不回家,只留爹媽在家裡看着傻兒子,那間供奉山精的房間平時都會上鎖。我心想這樣也行,麻將社也算生意,我也沒必要再替他擔心。
轉眼又半個月過去,凌晨兩點多手機響,一看是老塗打來的:“大兄弟,山精丟了,咋整啊?”
我頓時就沒了睡意:“山精怎麼丟了?”
老塗聲音裡帶着哭腔:“被人偷了,他媽的,肯定是麻將社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