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抽着雪茄說:“可他們父子已經到了曼谷,如果不施這個法,小江的父親肯定不會同意。雖然泰國是我們的地盤,但那傢伙畢竟是煤老闆,手裡有的是錢,想找我們晦氣還不容易!”
我在屋裡來回踱步轉圈:“得想個辦法,既要驅走小江身上的吳同學陰靈,賺到這份錢,還得讓這臭小子付出點代價,讓他知道這世界上不是有錢就能全擺平……”
方剛哼了聲:“田老闆,你這是在拉磨嗎?”我說我在想辦法,方剛說:“這種辦法你想破頭也想不出來,怎麼不來問我?”
我停止拉磨,疑惑地看着他。方剛說:“阿贊巴登是修鬼王派的,菲律賓的降頭術不亞於柬埔寨高棉秘術,不光有很多門派,還有不少講究。比如解降的方式就多種多樣,我記得幾年前阿贊巴登對我說過,有一種流行於菲律賓東部某島的古代黑巫法,被稱做‘三描咒’,既用能來落降,也能解降。它能暫時將中降者的靈魂驅出體內,來騙過對他進行報復的、有怨氣的陰靈。但最大的缺點是,中降者今後只要睡覺,就要經歷一遍那個陰靈的死法。如果那個陰靈是老死或者無感而死,對中降者來說還沒什麼。但陰靈是被槍殺、刀捅、跳樓或者毒殺之類的死法,那麼對中降者來說,就很痛苦了,因爲他每次睡覺都要這麼死一次。除非中降者開始修行佛法,才能慢慢祛除身上的怨氣。所以這種三描咒只能用來解那種無法可解的死降,不然副作用太大,沒有意義。”
“還有這種巫術?太好了,小江這類人,就算自殺也不可能去修佛法的!”我頓時來了精神,方剛拿出手機給還在菲律賓的阿贊巴登打電話,和他聊了十幾分鍾,掛斷後告訴我,已經將客戶小江的情況仔細說了,阿贊巴登同意使用三描咒來給小江驅邪。
我忽然有個疑問:“這麼說,以後小江每晚睡覺都會夢到自己就是吳同學,都要從樓上跳下去活活摔死而驚醒,他肯定會找我們算賬的啊,說驅邪沒效果!”
方剛笑了:“你這個笨蛋,不會找藉口嗎?比如說……”他低聲囑咐我幾句話,我邊聽邊笑,果然是個極好的辦法。
次日中午,我們幾個人在曼谷機場接阿贊巴登,我囑咐江氏父子,東南亞的那些阿贊,尤其是修黑法的師父,都是從小就跟屍骨、墳場、死人和巫法打交道的,能下降頭讓人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一會兒見到他,無論說話行事都要非常客氣,要是不禮貌惹煩了他,後果自負。
江父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不是十分相信,但也連連點頭,說:“我有幾個朋友經常去泰國和馬來西亞,說這邊的降頭師很可怕,你跟他們說話打招呼,都有可能中招,能折磨得你半死。”
小江卻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爸爸抽了小江後腦一巴掌:“這話是說給你聽的,知道嗎?你也得學着懂禮貌啦,不然誰來救你?”小江臉色很不爽,但也沒說什麼。
二十幾分鍾後,我們接到了阿贊巴登。他仍然穿着一身白衣白褲,前面平頭,腦後留細長辮,手裡拿着那串黑色油亮的珠子,眼睛裡放出冷冷的邪光,臉上和脖子上都紋刺着經咒,這回旁邊還跟了個助手,揹着一個黑色大旅行包。
小江父子頭一次看到泰國的阿贊師父,雖然這兩位有錢沒文化,脾氣還臭,但看到阿贊巴登這副模樣,心裡就有了幾分害怕,說話也比跟我和方剛客氣多了。人都是這樣,軟欺硬怕,小江父子也不例外。
江父還算有禮貌,伸手去和阿贊巴登握了個手,再用眼神示意小江也打招呼。小江今年已經十八歲,但估計他這輩子也沒和幾個人握過手,對他來說打招呼的方式最多也就是直呼其名而已。但在這種場合,他不得不裝裝樣子。小江不太情願地走上去伸出手,可阿贊巴登只看了他一眼,連第二眼都沒看,轉頭問方剛酒店在哪裡。
方剛連忙招手叫了兩輛出租車,小江氣得用眼睛瞪着阿贊巴登的背影,我用眼神連連朝他示意,範秘書走過去拍拍小江的肩膀,低聲和他說了幾聲話。
到了酒店安頓好,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江父問施法的過程具體是什麼樣的,要怎麼配合。方剛翻譯過去,和阿贊巴登交流一番。方剛說:“要先在曼谷郊區找個高樓,最好是廢棄不用的,在下面放置那種厚厚的氣墊。然後在頂樓施法,到時候具體怎麼配合,我會告訴你們的。”江父雖然沒聽懂,但也只得連連點頭。小江臉拉得比長白山還長,明顯對剛纔阿贊巴登的態度很不滿意,但又強壓着怒火,一副便秘的表情。
看着他那一臉痞氣,我心想有錢真不是萬能的。小江如果不是家裡鉅富,以他的素質和行爲能力,走上社會不出兩個月就得活活餓死。
席間,江父讓範秘書從皮包裡取出三十萬泰銖的鈔票,放在阿贊巴登面前,方剛伸手拿過,裝進自己的皮包。
我問江父:“您兒子這次的遇鬼事件,是不是有什麼話瞞着沒和我說?”
江父還在裝傻說沒有。我明確告訴他,已經從網上查到很多情況,也打電話給小江在福州的那所高中,吳同學跳樓的來龍去脈瞭解得再清楚不過,瞞是沒用的,只能耽誤施法。江父尷尬地笑笑,只好推說不知道與施法有關係。小江卻滿臉不在乎:“反正你說六萬塊錢就能解開,現在你不是已經查到了嗎?那我還說什麼!”
我對小江的厭惡更強烈,心想不用你現在嘴硬,吃虧的時候還在後頭呢。
到了下午,方剛告訴我,已經託朋友在曼谷市西北郊找到一處廢棄不用的舊樓,大概有十幾層,每層都是爛尾的水泥牆。又從消防局臨時租了氣墊,馬上就可以出發。我把情況轉告江父,小江忍不住問:“爲什麼非得在樓上,下面還得放氣墊?難道讓我也跳樓?”
這話剛說出口,小江就心虛地看着他爸爸,江父連忙岔開話題,說人家法師讓你怎麼樣,你就聽着。
乘出租車來到那處廢棄大樓,果真爛尾得很徹底,每層都沒有圍牆,周圍全都是荒草,樓明顯是蓋到一半就廢棄了,外牆用白色顏料噴塗着“禁止入內,以防墜樓”的泰文字樣。樓底下放着一個巨大的氣墊,已經充滿了空氣,看上去至少有四五米厚。方剛告訴出租司機等在樓下,我們幾人爬樓梯來到頂層,風呼呼地吹着,阿贊巴登站在邊緣朝下看,似乎毫不害怕。我探頭只看了一眼,就覺得眼發暈,連忙退回來。
阿贊巴登讓小江盤腿坐在地上,他則坐在小江對面,助手從旅行包裡取出那顆頭骨域耶,放在阿贊巴登左手邊。小江父子看到頭骨域耶,嚇得臉發白。阿贊巴登左手按在域耶頭頂,右手握着那串黑珠子,五指末端壓在小江的額頭上,開始低聲唸誦經咒。
江父在旁邊緊張地看着,低聲問我:“不會真的要我兒子跳下去吧?那可不行!”我示意他別說話,江父只好把嘴閉嚴。
小江的身體開始發抖,像受不住嚴寒似的。隨着阿贊巴登唸誦的速度越來越快,小江喘氣如牛,幾次想站起來,都被阿贊巴登按住。小江邊喘氣邊說:“我、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他!你不要多管閒事!”這聲音完全不是小江的,而換成了另一個陌生男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