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輛汽車慢慢駛過來,按了幾下喇叭,我和方剛都沒動,那汽車只好打輪拐彎而行。正在我糾結要不要叫醒方剛的時候,又有一輛出租車駛來,開着大燈晃我們,一個勁按喇叭。我心想不能再等了,剛要抱着方剛往路邊拖動,忽然他用力推開我,這時我才發現方剛右手中竟然握着一柄鋼製餐刀,朝出租車走過去。
我連忙攔在兩者之前,大聲告訴出租車快繞過去。那出租車司機也是個倔脾氣,可能以爲遇上了醉鬼,推開車門出來,擼胳膊挽袖子地走向我們。當看到方剛手裡的餐刀時,司機有些害怕,但仍然硬着頭皮指着我們罵。
方剛突然猛地把我推倒:“讓你撞我!”舉起餐刀就衝向司機,那司機連忙後退跑開,我爬起來死命抱着方剛的腰,大喊讓司機快走。這回司機再也不強硬了,鑽進汽車調頭就開,方剛嘴裡嗬嗬大叫,揮舞着餐刀。我生怕他連我也扎,只好低着頭,萬一被他扎瞎眼睛,那後半輩子就徹底完了。
“大哥,你快醒醒啊!”我都要頂不住了。這時一輛警車緩緩經過,兩名警察跑過來,我說這人是我朋友,喝多了發酒瘋。警察共同把方剛手裡的餐刀奪下來,要把他送去警局,我塞給兩人幾百泰銖作罷。
我攔腰抱着方剛,糾纏中將他死死擠在一家店鋪的鐵門上,過了十幾分鍾後,他才慢慢平靜下來,喘着氣癱坐在地。我也累得不行,但仍然不敢鬆開手。十來分鐘過去,方剛似乎睡着了,頭靠着鐵門一動不動,就跟睡着了似的。
手機沒帶,我又不敢跑上樓去叫老謝,怕方剛又沒影,就只好揹他上樓。這真是個力氣活,到門口的時候我已經累得半死,胳膊都擡不起來了。老謝那如雷的鼾聲幾乎傳遍整個走廊,我進屋推他,好幾次也沒醒,氣得我擡手啪就是一巴掌,老謝終於醒了,問我什麼事。
把方剛扔在牀上,我讓老謝後半夜別睡了,看着方剛,我得補覺。老謝極不情願地坐在地上,一個勁嘟囔。
天剛矇矇亮,方剛的手機就響了,我從沙發上爬起來,看到老謝躺在地板的被子上打盹。走進臥室,叫了幾聲方剛沒醒,我只好拿起手機,看屏幕顯示的是阿贊巴登的名字,就接起來。報明身份,阿贊巴登說:“那佛牌和裹屍布都是我師父鬼王的東西,你們是在哪裡發現的?”
我大驚,連忙把最近方剛發生的事和他說了,阿贊巴登說他剛從菲律賓的山裡出來,下午就回曼谷,讓我們晚上去他的住所找他。
在旅館裡,我打電話給那個丁老師,問後來他的醫學影像課室還出過怪事沒有。丁老師高興地說已經沒事了,學生們也紛紛去上課,最後還感謝我,讓我有空來廣東玩。
到了下午方剛還在睡,臉色就像死人那麼青黑色,要不是呼吸沉重,我和老謝都以爲他死了。忍不住連推幾次把他弄醒,方剛如同殭屍,問什麼也不回答。老謝苦着臉:“這可怎麼辦?總不能把他背到曼谷去吧?”
我說:“怎麼不能?我倆架着他走,出租車加大巴,怎麼也到了。”
老謝很不情願地和我把方剛架起來出了旅館,坐在樓下的水泥臺階上,我先用方剛的鑰匙回到他的公寓,把那塊佛牌和裹屍布包起來帶上,再和老謝架着方剛進了出租車,在大巴站乘車來到曼谷,再轉出租車到了阿贊巴登的住所。
天已經黑了,阿贊巴登看到方剛的模樣也嚇了一跳,當看到我遞給他的佛牌和裹屍布時,他驚訝地說:“這是隻有鬼王派纔有的新娘賓靈和引靈屍布,怎麼會在方剛家裡?”
在我和老謝的詢問下,阿贊巴登說了一些不爲人知的事。他師父鬼王是菲律賓著名的降頭師,只下降和解降,而不製作佛牌。在他的法壇中,有一個年輕新娘的肖像,那是在出嫁當天被醉酒駛車的人給撞死的一名女子。冤魂不散,後來被鬼王感應到,他就想辦法弄到了那女子的血肉和頭骨,並將其陰靈加持進一個罐子裡,用來修煉黑法。這塊賓靈上的陰法咒是鬼王派的秘咒,別家沒有。解降頭的時候,也要用到鬼王秘咒,才能徹底解開。
“可鬼王不是從來不製作加持佛牌的嗎?”老謝忍不住問。
阿贊巴登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過幾天回菲律賓,我會問問師父,或者一會兒給他打電話。”
接下來開始給方剛施法,怕他咬舌頭,阿贊巴登先讓我找塊乾淨毛巾塞進方剛嘴裡,他再拿出域耶頭骨,結合鬼王派的心咒給方剛解降頭,方剛不光臉色,連眼珠都發青了,身上的血管和青筋也鼓出來,像鬼一樣嚇人。方剛死死咬着那塊毛巾,渾身像通了電似的不住抽搐,我和老謝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最後方剛大叫着坐起來,把嘴裡的毛巾扯掉,大吼大叫,揮舞着雙手就要衝出房間,被我和老謝抱住。
等方剛徹底恢復清醒,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但仍然渾身大汗,虛弱之極。阿贊巴登說:“我剛纔給師父打過電話,他稱數日前有個姓蔣的女牌商去菲律賓找到他,出高價要給某人下個厲害的死降,但又不能死得太快,而且無人能解。師父就用他那裡的橫死新娘賓靈製成一塊陰牌,又用該新娘的裹屍布寫上心咒,製成引靈屍布,只要放在被施降者的身邊,就會持續中降,直到對方死去。”
聽到這個事,方剛更加憤怒:“怪不得放在我牀底下!”
老謝也嘬着牙花:“這個蔣姐還真狡猾,肯定是她找人跟蹤你,再趁你不在家的時候撬鎖進去,放在牀板上,讓你一直受強烈的陰氣侵擾。”
我說:“開始還以爲是姜先生下的手,可他明顯沒找到方剛,現在才知道居然是蔣姐。現在有兩個人都在找我們的麻煩,還真不好處理。”
方剛付了阿贊巴登六萬泰銖之後,我們三人離開他的住所,回到芭堤雅。在餐廳裡吃飯,方剛身體發虛,平時按他的性格,肯定要經常調侃老謝,但這次他居然沉默不語,臉色發白。我叫了份雞湯給他補充體力,方剛拿羹匙喝雞湯的手都在顫抖。
老謝問方剛:“那個姜先生,肯定還會再找我,我總不能每次都賣給他佛牌吧,他的目的也不是買東西,而是找你啊,怎麼辦?”
我想了想:“肯定不能告訴他方剛的住處,要不然故意把他引去什麼地方,抓起來好好審審呢?”
方剛舉着羹匙搖了幾搖:“那是蠢人的辦法,一旦雙方動起手來,不是你殘就是我廢,就不好玩了,而且你們倆也不安全。最好還是繼續保持這種雙方都在裝傻的狀態。當初在雅加達那件事,老謝並沒露面,所以他不認識姓姜的。但姓姜的現在已經打聽到老謝的身份,我們不如繼續裝糊塗,讓姓姜的仍然覺得老謝不知道他是誰。”
老謝咧了咧嘴,表情有幾分害怕:“那、那有什麼用?”
“我覺得不妥,那傢伙既然來泰國找我們,肯定不懷好意,萬一他失去耐心,對老謝用強怎麼辦?”我說,老謝連連點頭。
方剛說:“老謝,姓姜的如果再找到你,你就告訴他我的住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