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我和方剛坐在車站附近的果汁店,遠遠看到小左從車站走出來,我用一塊白布蒙着臉,假裝身體虛弱,靠坐在椅中,慢慢朝他招手。
小左走過來坐下,看了看我和方剛,顯然對方剛並不認識。桌上放着兩杯果汁,天氣火熱,小左讓服務生上一杯橙汁,我早就跟服務生打好招呼,讓他用加了“底料”的玻璃杯。小左問我病情如何,還想撩開白布看,被方剛攔住:“別看,他臉上全是膿包和疙瘩,剛塗過藥膏,遇到陽光就疼。”
“您是?”小左帶着笑問。
方剛說:“我是他親爹!”小左哦了聲,端起杯喝着橙汁。我看了方剛兩眼,也在心裡把他的大爺和祖宗都問候了一遍。方剛問小左他這幾年賣佛牌,沒少賺錢吧,小左嘿嘿笑:“錢都是身外之物,交朋友纔是真的。”
“泰國有個叫方剛的牌商,專門幫人解降,你認識嗎?”方剛問。
小左不屑地說:“那種小混混牌商我沒興趣去認識,阿贊霸師父專門解蟲降,你們可以跟我去信武裡解決。”
方剛冷笑:“既然你不認識方剛,爲什麼罵他?”小左表情很驚愕,看了看我,笑着說:“肯定是你對你爸爸說的吧,我和那個叫方剛的人沒冤沒仇,但聽說那傢伙總賣假佛牌,還喜歡把女客戶搞上牀,你們千萬別找他。”
“我搞過你老孃嗎?”方剛再也忍不住了,用力把果汁墩在桌上。
小左嚇了一跳,把眼一瞪:“你說什麼?”
我指了指方剛:“坐在你對面的這個人就是方剛。”小左愣住,隨後又笑了,說我真會開玩笑,但臉色很難看,顯然對方剛說的話極不滿意,用不友善的眼神看着他。我慢慢解下蒙在臉上的白布,小左看到是我,頓時驚呆了,再看到我臉上那些已經快看不見的水泡和疙瘩,更是驚訝萬分,用手指着我,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笑着對他說:“我叫田七,他就是方剛,要不要握個手,讓你再扎我一下?”小左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睛來回亂轉,正在思考怎麼回答。
方剛哼了聲,伸手叫過服務生,把小左面前的玻璃杯遞給他:“這杯子太髒,快去給我好好消消毒。”
服務生拿着這杯橙汁轉身進了店,小左滿臉疑惑,突然臉色大變,指着方剛:“你、你們……”
我點點頭:“是啊,你才發現?”
小左連忙站起來,可一時間沒想到是去店裡搶那杯橙汁,還是馬上逃走,因爲似乎都沒什麼用處。方剛朝他揮手示意坐下,說:“你中的也是蟲降,不過很難解開,沒關係,你先回信武裡,找和你同住的那個阿贊霸師父,讓他試試,不行的話再聯繫我兒子。”我瞪着方剛,方剛立刻改口:“聯繫我們田老闆。”
“你們敢對我下手?”小左的臉已經氣得發青。
我冷笑:“你在網上盜用我的廣告四處亂髮也就算了,還用入過重料的邪牌冒充正牌賣給客戶,出了事就往我身上推,夠缺德。前幾天你給我施的蟲降,我當時就解開了,但現在你中的蟲降,恐怕沒那麼容易搞定,快回家找媽媽去吧!”
小左連連後退,指着我們倆:“好小子,你們倆合起夥來整我,你們等着,等着!”轉身就跑向大巴車站。
目送着小左離去的背影,我和方剛哈哈大笑,沒想到過程毫無懸念,看來之前我是把這小子高估得太多了,這就是個見利忘義、行事無底線的楞頭青,在他的牌商生涯中,恐怕坑的人也不少。
爲了防止半夜被他騷擾,晚上我關掉手機,次日剛打開,就有短信進來,是小左發的,讓我速回電話。我打過去,他在電話裡劇烈咳嗽,比我中招那次嚴重得多。小左問:“你、你這用的是什麼……什麼蟲……咳咳咳……”
我笑答:“說了你也不知道,現在感覺如何?”小左已經咳得說不出整句,勉強能聽清問我有什麼條件。
“條件不高,解降費時費力,人家法師也得收錢,這樣吧,算你優惠點兒,就十萬人民幣,然後你滾出泰國,回河北衡水去,以後不許再從事佛牌行業,否則哪天再次倒黴,可沒人救你!”我回答。
小左斷斷續續地說:“十……十萬?咳……你他……他媽的窮……咳咳……窮瘋……”我連忙打斷,說:“都咳成這樣,還是少說幾句吧,讓我來。十萬您嫌多,前幾天您扎我的那一針,還跟我開價五六萬呢,這才加價多少!還記得在廈門開佛牌店的那個白老闆嗎,你用入過重料的邪牌冒充必打給他供貨,坑得客戶損失慘重,這十萬都不夠賠人家損失的,多嗎?最可氣的是還敢給我下蟲降,你纔在泰國混多久,認識幾個阿贊師父?”小左還要說什麼,可完全咳得不行,只好把電話掛掉。
我給阿贊Nangya打電話,問她提供給我的蟲降粉有什麼症狀,她說:“最開始是發低燒,咳嗽時會噴出很多細小的黑蟲,越來越嚴重。五六天後臉上長膿包,十天後眼睛充血,最多一個月,全身的內臟都會被蟲吃光,然後順着五官的和肚臍的孔爬出去。從表看,就剩下一張厚厚的人皮。”
聽得我不寒而慄,連忙把這些話用文字短信發給小左。幾天後,小左的號碼打來電話,但卻不是小左的聲音,而是一個講泰語的、低沉的男人,原來是那位阿贊霸師父。他問我爲什麼要害左先生,又問那個蟲降怎麼解開。
說實話,我對這種黑衣阿贊還是有幾分忌憚的,但有方剛和阿贊Nangya在背後撐腰,我的底氣也硬起來,質問他那天爲什麼給我下蟲降。
阿贊霸說:“你有證據嗎?”我說那就沒什麼可談的,再見吧。阿贊霸問我怎麼付錢,我說會把銀行賬號發給他,什麼時候看到錢入賬,我什麼時候把解蟲粉提供給你們。
“我怎麼知道你收錢後會不會跑掉?”阿贊霸問。我說你們沒有別的選擇,要是有,也不用來找我了,自己考慮。掛斷電話後,我把賬號以短信發過去。第二天下午,收到小左手機發來的短信,稱錢已匯入,讓我儘快查收。我上網一查,果然有了五十萬泰銖的款子匯到。
我回短信給小左,讓他去芭堤雅某處尋找一個小玻璃瓶,那就是解降粉,然後立刻離開泰國,不得以任何藉口停留,否則沒人保證他以後不會再栽跟頭。小左回短信稱沒問題。
整治了小左這個盜版混蛋,我也算出了惡氣。和方剛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說出一些擔憂,他和阿贊霸沆瀣一氣,得了解蟲粉之後多半不肯離開泰國,甚至再次找麻煩怎麼辦?方剛說:“那就再收拾他,和之前的蔣姐、皮滔那些人相比,這個小左只是混混級別,沒什麼大出息。”
下午,我給被白老闆賣*坑過的韓女士發短信,詢問小彭的事。沒過半小時,有個陌生電話打來,是位年輕女士的聲音,自稱姓彭,韓女士的同學。她告訴我,警方已經抓到卷錢跑路的傢伙,但很多錢沒能追回來,她母親已經出院,但丈夫還躺在骨科病房裡休養。
我把白老闆和小左的事對她講了一遍,小彭很感激:“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多曲折!可爲什麼我現在還經常做噩夢?每次都是那兩個女人,在夢裡對着我哭,臉上和身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