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森之幽靈7
一個玩家就這麼死了,沒人知道留守木屋的人中發生了什麼。
但林原知道,假如他們去往墓園,沒有殺死那隻幽靈,結局也不會比邱協好到哪去。
“邱協……死了?”後來趕到的袁方直愣愣看着樹上的屍體,有片刻愣神,“林原,我們得把他的屍體弄過來。”
林原眉宇間閃過一絲不願。
無緣無故替別人收屍,她是什麼大善人嗎?
“小林,劇情道具在邱協那兒。”
“哦。”林原回道,“我這就想辦法替他收屍。”
眸光掃視周圍環境。
大雨嘩啦啦地下着,冷風呼嘯,水流湍急,裹挾泥沙的河水呈現愈來愈大的趨勢。
她站在岸邊,距離流水中央的枯樹有四五米的距離。
林原眸光暗了暗。
她不會游泳,首先排除一種方法。
“吱呀——”
卡住屍體的樹枝發出一聲脆響,一道裂痕從枝幹與樹幹的連接處開始蔓延。
邱協的身體向滔滔不絕的水流傾瀉,隨着搖搖欲墜的樹枝,彷彿隨時會投身河中。
袁方臉色一變,失聲:“如果讓劇情道具掉進河裡……”
那他們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想到在墓園裡的生死奔逃,費盡千辛萬苦得來劇情線索,下一步卻斷在這裡。
袁方心中泛起強烈的不甘。
線索收集關乎最終結算的評價,也事關副本中怪物的情報。
如果不是知道墓園幽靈的精神震懾特性,時鹿沒有立刻使出特性解控。
那袁方當時就該死在墓園了。
回想起這些,袁方臉色不禁有些蒼白。
“咔擦——”
枝幹徹底斷裂,邱協的身子從高處猛然下墜。
激烈的水花四濺,枯木樹枝先一步砸進水裡。
就在這時,一隻金屬爪子從岸邊直射而來,深深扎進邱協的心口。
尖銳的五指穿透邱協的肋骨,握住目標後,五指併攏,長長的爪子甚至從邱協的背部捅了出來,呈現一種“誓死不放手”的姿態。
也阻擋了水流要帶走邱協屍體的架勢。
銀色鐵爪緊緊扣住屍首,五指連接處繫着一根長長的鎖鏈,鎖鏈橫跨河流,末端被林原牢牢抓在手中。
【道具名稱:飲血】
【效果更新:所有它吸食的血液將不會轉化爲經驗值,而是轉化爲主人的生命力】
【新增效果:你可以控制它的外觀,它可以不再是一把短小的匕首】
縱使林原的力氣很大,也沒大到和自然之力相抗衡的地步。
飲血變成的鐵爪抓住邱協的屍體,但水流勢大,泥地溼滑,林原竟然被漂流而下的屍體帶得身體往前幾分。
“林原!”
袁方見狀,連忙就要過來幫忙。
“退後!”
林原大喊一聲,雙手死死抓住鎖鏈不肯放鬆,腳踝以下已經涉進泥水中。
或許只差一步,她也會跌進激流洶涌的大河。
手被鐵鏈摩擦出血,林原清楚地知道,如果連她都攔不住屍體下墜的趨勢,那多一個袁方少一個袁方都不會影響結果。
鎖鏈另一端,飲血瘋狂吸收屍體中的血液,五指閃爍的紅光被血液掩蓋。
血液化作的力量源源不斷涌進林原手中,她心念一動,猛地一揚鎖鏈,做出如同甩杆的動作。
邱協屍體被拋了起來,脫離水面的一瞬間,林原拽住鎖鏈往身後一擺。
邱協身體如咬住魚鉤的魚,被狠狠甩回岸上。
“走,先回去!”
林原拎着邱協的脖頸,將人帶回獵人小屋,袁方在後面跟着。
小屋木門“砰”一聲關上,邱協張開嘴,一團扭曲纏繞的水草掉了出來。
林原扯開纏繞一團的水草,裡面包裹的,正是一枚閃閃發光的玻璃片。
【劇情道具:兒子的回憶碎片】
看到一具玩家屍體被帶了回來,時鹿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動作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小屋裡的三個玩家盯着這枚玻璃片,林原最先閱讀。
各種迷茫、不解、裹挾着強烈的悲傷席捲而來。
那悲傷裡似乎藏着一絲敬意。
如電影一般的畫面在腦海迅速閃過。
林原看到,一個男孩在同村小孩的嘲諷與霸凌中長大,因爲他的母親是個全村皆知的瘋子。
林原沉默片刻。
……兒子的回憶與獵人出現了偏差。
在兒子的記憶裡,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個瘋子了。
獵人很愛妻子,也很愛兩個孩子,兄妹倆是村裡的好孩子,成績都很不錯,也成爲了村莊少有的大學生。
但兒子從來都不開心,哪怕在那個年代,大學生幾乎是美好前程的象徵,他的心也一如既往的迷茫與痛苦。
他曾經聽說過外婆,那是一位勤勞能幹的婦女,卻在二十多歲的時候突然成了瘋子,生命早早消逝。
……他的母親也是在這個時間段瘋的。
懷疑的種子埋下,兒子越來越抑鬱,幾乎無時不刻不在想:
“我也在會某一天,成爲瘋子嗎?”
他沉默寡言,看着父親一人盡力維持的幸福家庭,母親總是將飯碗打翻,而父親只會把碎片收拾好,然後耐心地喂母親吃飯。
妹妹總是被陰晴不定的母親嚇哭,父親會在忙完一切後會溫柔地哄妹妹。
多幸福的畫面啊,一個人竭力掩飾的幸福。
他將真相一直沉默下去,直到有一天,他的精神越來越恍惚,脾氣越來越暴躁。
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他越來越像母親。
他退學回到家裡,看着父親忙碌的,逐漸年邁而佝僂的背影,悲傷同情與無緣無故的恨意交替出現。
恨意不該是他的情緒,他卻無法避免。
兒子有時候做噩夢,夢見的便是自己殺死父親的一幕。
醒時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離瘋也不遠了。
獵人的捕獵能力在下降,能不能養得起一個家庭都成問題。
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條件不好,父親又是個執念很深的人。
他害怕自己做出噩夢裡的事情,在一個雨夜,夢境與現實的界限模糊,他走出家門,永遠沉沒在渾濁的,水草飄搖的河底,再也走不出來。
——軀體的沉沒,一如他過往二十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