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森之幽靈8
回憶結束。
林原把碎片遞給另外兩人，等時鹿和袁方觀看完畢，那兩人皆是一副渾渾噩噩的迷茫狀態。
好像被主人公的情緒感染，氣氛有些沉重。
林原指關節叩擊桌面，發出重重的聲響。
兩位隊友驟然清醒。
時鹿驚疑不定地喘氣，袁方露出一副內疚的表情。
“說說看法吧。”
林原撿起木屋內歪倒的椅子，兩腿交疊，一隻手撐在桌面上，腦袋倚在拳頭上，另一隻手則不緊不慢輕敲桌面。
這次她沒有藏線索，而是大方分享。
“兒子雖然是個瘋子，但我認爲……這些他逐漸瘋掉的回憶，纔是最真實的。”
她目光掃過兩人，繼續說道：
“妻子的瘋，是一種遺傳性精神病，二十多歲發病，而在發病之前，她都是正常人。”
“兒子偶然得知外婆與母親極其相似的症狀，擔心這種病會在自己身上發作，鬱鬱寡歡，而事實的確像他擔憂的那樣，他最後成了瘋子，並且是一個自殺的瘋子。”
袁方有些跟不上林原的思路，迷惑地揪出關鍵點：“但是，外婆的事只是道聽途說，沒有任何證據表示這種‘瘋’會遺傳。”
“兒子是不是杞人憂天，日日擔心，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最後出現了瘋掉的幻覺呢？”
時鹿搖搖頭，嘆一口氣：“不是的。”
袁方愣了愣，林原將目光投向少女。
時鹿組織了下語言，說道：“兒子沉默了一輩子，他沒有將他的猜測告訴別人，他不想破壞這個表面幸福的家庭。”
袁方仍有不解：“所以呢？”
“所以女兒是不知道這件事的。”林原冷聲補充，“可在獵人的回憶裡，女兒也瘋了。”
“女兒什麼也不知道，也沒有鬱鬱寡歡，可最後她還是瘋了。”
遺傳病就像來自基因的詛咒，從一出生就註定了不幸。
袁方終於明白了，他張開嘴：“那獵人的回憶裡，他認爲的幽靈……”
林原忽然勾起脣角：“幽靈未必是幽靈，也許只是某種怨念的化身。”
她從椅子上下來，圍繞着桌子，一邊緩慢踱步，一邊說：“獵人殺死的，只是他以爲的幽靈，實際上所謂幽靈除不除，對現實沒有半分影響。”
時鹿輕輕點頭，袁方露出沉思的神色。
忽然，袁方驚惶地擡頭，舌頭打結：“我又感應到碎片氣息了！”
碎片是突然出現的，有劇情道具送上門來本該是好事，但袁方莫名覺得不對勁。
林原止住話頭：“在哪兒？”
“在你上次發現獵人回憶碎片的地方！”
——那就是在木屋背後的牆縫裡。
林原推開門，正要去取碎片。
門扉打開的一瞬間，雨幕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團團熒熒鬼火，正在獵人小屋周邊輕輕漂浮。
幽藍色光芒不斷閃爍，像一隻隻眼睛，窺伺林原的內心。
墓地周圍的鬼火怎麼會跟到這邊來？
心中疑竇叢生，林原捏緊了腰側的獵刀，堅定跑出木屋，取回了碎片。
【劇情道具：獵人的回憶碎片·二】
鬼火遠遠停在柵欄外，沒有進來的意思，好像就是在等林原自己走出去。
林原攥緊掌心的玻璃片，快速跑回獵人小屋。
木屋門口。
時鹿望着漫天火團，表情有些怔愣。
林原剛進屋，正要關上木門，被時鹿拉住手腕。
“林原，它們……”時鹿的喉嚨動了動，似是克服萬分艱難才說出這句話，“幽靈們，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
林原慢慢把時鹿牽住自己的手扒拉下來，沒有再去關門：“或許閱讀完這枚碎片，我們就知道它們的目的了。”
袁方警惕地望着將獵人小屋團團包圍的幽藍鬼火，等待兩個女生先閱讀碎片，自己則是在門口望風。
如果幽靈有異動，他就立刻關門，哪怕能阻擋一時半刻，也是可以爭取的時間。
另一邊，意識再次被鋪天蓋地的情緒侵入，有絕望、崩潰、痛苦、不甘，那股隱藏的怨念越來越強烈，甚至還有絲自毀的傾向在萌芽。
以及一種，林原無法理解的情緒。
林原知道獵人的回憶是抽象的、虛幻的。
那些濃烈情緒的影響對她淡了很多。
……
獵人在墓園獵殺第一隻幽靈之後，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
然而等待他的，卻不是恢復正常的家人的迎接。
——妻子的出走、兒子的死亡、女兒的遭遇。
猶如三把尖刀狠狠刺進老獵人的心臟。
他崩潰地大哭，撿起女兒的衣服爲女兒穿好，發誓要保護好最後的家人。
在他立下誓言的瞬間，獵人小屋的柵欄外無端多出了許多幽靈。
女兒本能地害怕幽靈，尖叫着退後，她撿起地上的石塊，憤怒地砸向獵人。
獵人被砸得頭破血流，他擡頭望向漫天鬼火，心中暗道：
“我的孩子害怕這些東西，我要出去把它們全殺乾淨！”
獵人沒有休息，他沉默地抱起獵刀，即將走出柵欄門的瞬間，他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爸爸！”女兒穿着破碎的裙子跑來，嬌嫩的腳被石子磨破，一個個血腳印出現在路面上，刺目又令人心痛。
老獵人淚水決堤，他放下獵刀，擁抱短暫恢復正常的女兒。
他把獵刀交給女兒，抽噎着，泣不成聲：
“囡囡，爸爸要去趕走幽靈，如果那羣畜牲再回來欺負你，一定要用刀砍死他們。”
他心疼地撫摸女兒的腦袋。
“你小時候喜歡纏着我學打獵，可是我想，你那麼聰明的腦袋，做什麼不好，偏要學沒用的我，你成績那麼好，考上了大學，你是我的驕傲……”
獵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似乎意識不到。
——他的驕傲，早就沒有未來了。
“……不要害怕反抗，如果你的反抗讓畜牲死了，有人高舉正義的旗幟要審判你，你就咬死，一切都是爸爸做的。”
“我願意接受審判。”
*
回憶結束。
空中的鬼火似乎更亮了些，招搖地迎風而舞。
風聲嗚咽，寂靜的夜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啪嗒——”
獵刀從林原手中墜落，與地面碰撞出清脆響聲。
林原望了一眼愣怔在原地，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的時鹿，說道：
“撿起來。”
時鹿如一具提線木偶，僵硬地撿起獵刀，她聽到林原的聲音。
“保護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