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朕就是想給太母 母后修個園子,朕有

元祐元年六月庚寅(初四)。

趙煦在福寧殿的東合之中,拿着毛筆,臨摹着書貼。

很久沒有來福寧殿的劉惟簡,立在他身邊,伺候着他寫字。

老內臣服侍人是沒得說的。

趙煦想要做什麼?他都早早的準備好了。

一副字帖臨摹完畢,趙煦吹了吹墨跡,就對劉惟簡道:“老鈐轄將這副字帖收起來吧。”

“諾……”劉惟簡恭恭敬敬的就將書貼收起來,放到東合的閣樓裡去。

趙煦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問道:“老鈐轄知道我方纔在臨摹的書貼嗎?”

劉惟簡停下手裡的事情,低頭答道:“回老家,老奴知道,是前朝顏真卿的《祭侄文稿》。”

“段繼隆的懲處,還在蔡京之下!”

能在皇帝面前,自稱‘奴婢’本身就是一種特權和地位。

皇帝的家傳奴婢!

整個內廷,爲數不多,可以在御前和兩宮面前自稱‘奴婢’的內臣。

“呵呵……”趙煦冷笑着。

沒辦法,劉惟簡只能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家,朝中忠臣良將,還是有很多的。”

當然了,這是民間的看法。

上個月,李雍一案,匆匆結案,虎頭蛇尾,當時就有執政說:此必爲將來之禍!

所以堅決反對兩位宰相和稀泥,要求徹查。

待制以上大臣,就沒有不被罰銅的。

既稱了‘奴婢’,很多事情就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我每念及此,總會想起,那些歷朝歷代,扶保少主、匡扶社稷的賢臣、大將。”

“今日,都堂擬定官告,朝請郎、知濟州段繼隆勒停!”

一般來說,風頭過了就可以繼續出來當官。

他當然聽得出,這位少主的言外之意——朕的忠臣在哪裡?

二十斤銅差不多就可以抵掉一年徒刑了。

趙煦說的這些話,是有道理的。

“反倒是權知開封府蔡京,被罰銅三十斤!”

這是真的罰!

依照大宋律令,便是百姓犯罪,鞭笞刑罰,乃至於被判服刑,都可以納銅抵罪。

而在這個事情上,其他人可以沉默。

趙煦笑了。

換而言之,蔡京罰銅三十斤,就等於告訴天下人——這個官,做了要坐牢一年半的事情。

而權力和義務是對等的。

因爲他是奴婢!

奈何,最終拗不過兩位宰相和宮中太皇太后。

“忠臣?”

劉惟簡嚥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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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的父皇在元豐時代,甚至發明了讓宰相交罰銅來測試其服從性的創舉。

你呂家、韓家,累爲宰執,和皇室關係密切,自然不怕日後被拉清單——大不了,板子高高舉起,最後輕輕落下。

東合內的溫度驟然下降,在場的女官、內臣,如墮冰窟。

“比如說,康國公和申國公,就是忠臣。”

劉惟簡卻不能沉默。

在這個欲做奴婢而不可得的大宋王朝。

因爲傻子都知道,這位少主記性好,愛記仇。

包括司馬光、王安石在內,都被罰過。

但罰銅就不一樣了!

實際在官場上,官員做錯了事情罰銅很常見。

“有這樣的忠臣嗎?”

趙煦點點頭,道:“是啊,國難思忠臣!”

而這和朝堂上的政務,密切相關。

所謂勒停,就是停職檢查的意思。

作爲自英廟以來,服侍三代趙官家,而且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家臣。

但我們怕啊!

所以,罰銅在官場上,基本等於——自罰三杯,下不爲例。

但,趙煦要借題發揮的話,他是佔理的。

始作俑者,才只勒停。

朕身邊的人,什麼事都沒有做,就要罰銅。

他發脾氣纔是正常的。

不發脾氣別人可能還會在心裡發毛。

而劉惟簡今天來福寧殿,其實就是負着來安撫他的任務的。

所以,這位老內臣立刻說道:“大家,您有所不知,段繼隆名曰勒停,實則是永不敘用。”

沒有人再敢啓用這個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的官。

就連他兒子段處約,很快也會被流放,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京。

老實說,要不是害怕引發朝爭。

進而影響到現在的政局呂公著也好,韓絳也罷,才懶得管這種狗屁倒竈的事情呢!

但沒有辦法啊!

這個事情太危險了。

這朝堂上幾個人經得起查?

擴大化下去,拔出蘿蔔帶出泥,大家誰臉上都不好過。

更可能讓一些大家不希望看的人,藉機興風作浪。

比如說,蒲宗孟、呂惠卿甚至是王安石、王安禮兄弟。

這些人若是抓到機會,回到朝堂。

大傢伙就都別玩了。

等着撕逼吧!

這纔是,呂公著和韓絳能夠說服慶壽宮的原因。

王安石牌,比什麼都好使。

“至於權知開封府,老奴在慶壽宮,聽兩宮慈聖說,今年大家升龍節自當推恩……加其館閣爲天章閣待制……”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紅棗。

而且,藉着天子聖節的機會,沒有人能說什麼閒話——大宋祖制,聖節、大典,都是普降甘霖,推恩天下的時機。

自然,率民更始,爲民楷模的士大夫,理當最優先享受到這甘霖雨露。

而皇帝親信心腹們,自然比其他人更平等,更應當優先享受。

趙煦呵呵的笑了笑,只道:“老鈐轄,莫以爲我不知道……”

“皇太妃那邊,也得了好處!”

想讓劉惟簡出來說好話安撫趙煦。

皇太妃朱氏,自然要優先安撫。

於是,就在今天早上,內降旨意。

追贈皇太妃亡兄,故三班殿直任遇爲供備庫使。

又加封皇太妃朱氏唯一一個在世,也是和她關係最好的兄弟,東頭供奉官、守寄班邸候任瑜充差‘在京新城外北面都巡檢’。

給了一個肥差給他!

這些事情,趙煦自然早早就通過了馮景知曉了。

而消息來源,就是現在在趙煦面前的劉惟簡。

他第一時間,通過御廚那邊的渠道,告知了在御廚給趙煦做早餐的馮景。

然後,趙煦在吃早膳的時候,就知道了一切。

劉惟簡此時,當即就拜道:“大家,朝堂推恩太妃外戚,是爲太妃顏面着想。”

朱氏是很容易收買的。

看吧!

一個追贈供備庫使,一個給一個肥差,就打發掉了。 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在給人數錢。

所以,趙煦一直以來都不干涉皇太妃合,同時刻意的疏遠朱氏,更親近向太后,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是在保護朱氏!

不然,沒有人知道,朱氏和她那一大家子活寶,能鬧出什麼笑話。

又該被多少人拿去當槍使。

哪怕是現在,無論是在熙河路的棉花地,還是在廣西的甘蔗園。

以趙煦所知,都有着任家、朱家的人。

這些傢伙,哪怕天天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也沒有人管。

典型的就是養着,萬一暴雷就丟出去擋災。

趙煦也沒有管。

反正——任家也好,朱家也罷,其實和趙煦沒有血緣聯繫。

皇太妃朱氏本姓崔!

朱家是繼父,任家是養父。

而偏生,因爲朱氏自幼被養在任家,所以她其實更親任家人,然後纔是其母改嫁後的朱家,至於本家崔家?

沒有撫養之恩,更無親情紐帶,不過路人,礙於禮法才勉強認下這門親戚。

但從未放在心上。

而這些都是朱氏的關係,和趙煦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一些就算是上上輩子,見都沒有見過幾次,而且每次聽到這些人的名字,總是和麻煩掛鉤的所謂親戚。

趙煦能有什麼好感呢?

當然了,表面上的面子工程還是要做的。

所以,趙煦只是哼哼兩聲,就沒有再在這個事情上面說什麼。

反正,任家人捅出了簍子,別指着他去收拾。

誰的屁股誰去擦。

擦不了就兜着走。

就像他上上輩子一樣。

任家人、朱家人做差了事情,可以保命,但也就僅限於此。

趙煦輕笑一聲,就陰陽怪氣的說道:“朝堂的相公們,漂亮話自然都說得好。”一副還在耿耿於懷的樣子。

“但怎麼,我纔想做一點事情,給兩宮慈聖,攢些財帛,修個園子,給太母、母后將來遊樂、賞玩……”

“這外面的人,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靖安坊的‘汴京學府’項目,在三天前在汴京新報上正式官宣了,最惹人眼的政策——將建立九年一貫制官立蒙學和小學。

且小學畢業可以通過考試,成績優異者,可以入讀開封府府學。

這個事情一公開。

朝野就炸鍋了。

因爲,他們真的有一頭牛在開封府府學!

自大宋立國以來,開封府府學,就是一條科舉的終南捷徑。

因爲這裡的發解試難度,天下倒數第一。

同時,這裡的貢士名額數量天下第一。

王安石變法,都無法動搖,甚至還加強了開封府府學的地位——府學學生,經考試合格,可以直接升入太學。

而在太學的太學生,經過深造,升入上舍後,在上舍中經過考試,是可以比照進士一樣授給官職的。

而且其出身視同進士。

太學的第一名,甚至可以比進士及第。

而,開封府府學的生源,自來泰半都是在京朝官以上的直系後代以及待制、宰執們的親朋好友。

現在,在趙煦的指示下,蔡京要賣靖安坊的房子,居然把這些人視若珍寶的開封府府學名額拿出來當噱頭。

這些人能不氣嗎?

趙煦知道,一定有很多士大夫,會因爲這個事情噁心的睡不着覺。

因爲趙煦指使蔡京辦的這個事情,在這些人眼中,大抵就相當於,在現代的年輕人,忽然發現他花了無數精力,才終於約到的妹子,出現在了國產區……

髒了啊!

自然,非議隨之而來。

御史臺那邊肯定要炸鍋的。

無論新黨、舊黨,都可能在這個事情上同仇敵愾。

但趙煦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李雍案,就是他的抓手!

於是,趙煦開始了絮絮叨叨。

“我既沒有加徵賦稅……也沒有加徵商稅……”

“靖安坊民居每間房子我都是命開封府,以市價從百姓手中購來,也就是那幾個罪官的祖宅,是按律抄沒而來的……”

“就連禁軍拆、建,也都是按照市價,給了賞錢。”

“靖安坊中,一磚一瓦,我都是命人以市價,和商賈採買。”

“我就是想着,讓開封府,賣些房子,籌集給太母、母后將來遊樂、頤養天年的園子的錢帛……“

“我有什麼錯?”

“現在,外面的人,居然都在說,我是在與民爭利……”

“更有甚者,竟說什麼我身邊有小人、奸臣……”

“我若要與民爭利,爲何要罷廢市易法?爲何要撲買堤岸司?又爲何要廢除汴京的入城稅?”

“還我身邊有小人?奸臣?”

“我想給太母、母后修個園子,就是有小人、奸臣在蠱惑了……”

……

趙煦在東合,當着很多人和劉惟簡說的這些話,自然從來沒有想過保密。

在一些聰明人眼裡——這其實是趙煦在鼓勵泄密。

所以很快,福寧殿東合裡發生的事情,就傳到了慶壽宮中。

兩宮聽完,就都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太皇太后,她本來心裡面就有愧——當初,她在孫子面前說的有多好聽,後來的事情就有多打臉。

可她也沒有辦法!

韓絳、呂公著都來求情了。

不止如此,很多和高家關係密切的人家,也都託關係入宮和她說情。

而且,隨着兩個宰相相繼打出王安石牌,她心中確實害怕,害怕王安石趁機回朝。

加上她也不想在聖節前,鬧出什麼大丑聞。

那個案子,纔不得不虎頭蛇尾的匆匆結案。

當然,這都是表面上的。

私底下,兩個宰相都保證過,所有涉案人員,一個都跑不掉!

一定會嚴懲!

他們只請求不要公開處理。

所以,孫升是先外放,再貶官的。

劉奉世也是如此。

段繼隆父子亦然。

那個叫李雍的商賈,也自然會在隨後被按一個罪名,然後抄沒家產,刺配沙門島。

但,她心中一直擔心。

擔心孫子與她有了生分。

如今,聽完福寧殿的事情,她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

孫子,心裡面還是有她這個太母的。

看看!

還記得當初承諾要給她修一個漂亮的園子,讓她將來遊玩。

一片孝心,赤誠無比啊!

這外面的大臣,怎麼想的?

連官家給太母、母后的孝心工程也要干預?

於是,在沉默了片刻後,太皇太后打破沉默:“太后,這個事情該當如何?”

“不如請宰執們都入宮議一議?”向太后提議。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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